对门的饭铺又开张了,还是那一伙老板伙计。
天气晴朗,十数人揣着手蹲在门口往对面张望。
院子里好生热闹!
顺子指挥着七八个帮闲,将一盆一盆的猪血往大缸里倒,厨房外搭着一个灶台,请来的几个妇人正和面。
卫小官人抱着寸步不离的钢刀,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忙活。
清减了许多的冯娘子与俏丽的小侍女在旁边好奇地张望,还有个老头跟在旁边袖手往大缸里张望。
“这厮又在做什么?”伙计恶狠狠地道,“真想一把火烧了那黑店!”
老板打了个哆嗦,忙劝道:“他是名满哈密城的守备,江湖上的豪侠……”
“自去做你的事,要你多嘴么?”几个伙计一起狠狠喝道。
老板讪讪笑,弯着腰走进店铺里去了。
卫央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见那老板出来便默运紫霞神功倾听,果然听到他们的秘密。
老板竟是个伪装,伙计们果然是一伙泼贼。
很好。
“取一些猪血,加一点清水,和面。”卫央用钢刀敲打着大缸说。
一时忙活开,不一会,那几位妇人揉出一大团血面,只是松散的很,若切做面条,下到锅里片刻就散了。
“醒一会,放在灶台上。”卫央道,“另外再洗干净一些萝卜,把菘菜切成细丝备用。”
这一下没过多久,果真做出一锅血面来。
黑红的血面,放一些金黄的豆芽,又在上头洒一些盐杀的菘菜,丢一把芫荽,放一勺油泼辣子,真就有诱人的色泽。
“来年搭建个厂子,还可以做木耳,少了这菜总觉着缺了些味道。”卫央又想起一样生意。
这年代,大冬天吃一口鲜菜可不易,他倒是试着用农家肥堆一个小小的温室,却无法解决光照的问题,这些天正等着王府传来西域玻璃商的讯息。
几个人看着黑红的血面都觉有些难以下口,卫央却唏哩呼噜吃了三大碗,扔下筷子便准备去练功。
“真那么好吃?”郝长老试着吃了两口,想想也吃了三碗。
真香啊!
分明是清汤寡水,吃着却有一些肉的味道。
到晌午,一锅血面才吃完,有两个客人到了。
胡瑾进门便笑道:“又有什么好吃的了?”
马试千户跟在一旁,越发黑瘦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最近生意冷清,多几样吃的也能多挣一些钱,家大业大,也算为难他们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旗,多是新面孔,但也是哈密老人,两人牵着马,其余人搓着手跟了进来。
卫央正练功,冯娘子只好告罪,胡瑾道:“无妨无妨,不打扰卫兄弟练武功。有什么好吃的,只管拿上来,也算咱们互帮互助了。”
哦?
这却是为何?
胡瑾道:“今日起,我带人在城北巡察,马试千户带人去城南城西巡察,这两天不察竟有贼子摸进城来了。”
马试千户道:“这一分开来,那怎么在千户所中吃饭?千户所六百余人每天伙食只好外订,都放在你们这里了。”
竟有这么好的事?那可真是一大笔收入了。
冯芜面色欣喜,感谢道:“那可要多谢两位大人了,可有什么要求?咱们只能外送短距离的。”
胡瑾道:“那倒也无妨,只是要量大,面条只怕一人一顿半斤……”
“不够,最近都很卖力气,半斤是不够,”马试千户道,“这样吧,一次送六百六十份,多了便多了,少了却要落埋怨。”
冯芜细算一下,笑道:“锦衣卫照顾咱们的生意,咱们也不好太苛刻。我这就安排人手,买几辆大车,车底煨以火炭,能保温。”
那两人一起拱手:“可要麻烦你们了。”
厨下先送来血面,胡瑾仔细一问不由道:“难怪早间听校尉们都说,卫兄弟弄了上百斤没用的猪血,咱们只当他又要做什么……哈,原来是有新吃食了。”
小虎在旁边伺候,将干辣椒捏碎了扔进碗里头,那几人一吃,大冷天竟出了一身热汗,都叫道:“这个最痛快,晌午就送这个,到晚上再加别的吃食。”
这时,卫央摇摇晃晃上了楼,与几人拱手见礼,马试千户见他面颊红润,双目已有逼人的精光,点头道:“这些日子没能管你,武功倒也没落下来,很好。”
卫央微笑道:“怎么敢耽误吃饭的家伙,听冯娘子说你们又要去查进城的奸细了?”
马试千户骂道:“可不是这些该杀头的贼,不知他们从哪里进了城的,昨夜在城西险些突袭守军,若不是几个千总奋力厮杀,只怕连城门都打开了。”
“哎哟那可是高手了。”卫央谨慎道,“如此说我这里倒要警惕了。”
“是啊,你这里有的是吃的,存粮也很多,最招那些贼。”胡瑾目光飞快闪烁,嘴里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只是要小心,送往军中的饭菜可要干净。”
当时细细说了锦衣卫的分工,他亲自带着人在城北巡逻,既要警惕贼子,又要保证王府的安全,还要点察校场,当真忙得紧,“因此我带着四个百户所在城北。”胡千户说道。
卫央又目视马试千户,他手下便只有两个百户所了?
“还有两个卫所卫兵,人手倒充裕。”马试千户道。
卫央一算,道:“那便让你们两成利,一天饭每人需五十文钱,我再送那两个卫所两顿饭菜,也算他们跟着你们不吃亏,免得你们吃热的,人家在背后说你们锦衣卫不厚道。”
这样他不会吃亏,锦衣卫千户所六百六十人每天便是三两三钱银子。
再多送他们两百份,一天他也能多赚一两多银子了。
马试千户笑道:“那你有心了。”
吃饱喝足,那几人立马告辞,卫央送出门,又回到屋里继续练功。
郝长老等到前半夜,横竖睡不着,脑海里都是一句话:“这下他该出门了吧?”
熬到后半夜去一瞧,卫央睡的深沉至极,只是手里紧握着刀柄。
“老夫真是贱!”郝长老连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说好了不再关注,怎地又忍不住?
一连三五天,郝长老果真不再关注。
这晚郝长老正练完功准备睡,忽听卫央屋子里腾的一声。
去不去?
“最后一次了!”郝长老一咬牙跳下炕。
文长老翻个身,摇摇头叹道:“这老货要被那小子当帮手了。”
“嗯。”丘长老出声。
合着你也没有睡?
郝长老跳出门,等片刻,竟不见卫央出来,忙凑到窗前一瞧,只见窗子开着,卫央蹲在炕头上,笑吟吟看着他。
“老夫起夜。”郝长老抓着窗子要关上。
“郝长老,”卫央却低笑道,“你想看热闹不想?”
热闹……
不!
“你想利用我。”郝长老干脆地斥责。
卫央好笑道:“你有什么好利用的?”
那……
“只不过你若肯帮忙,未必不能打探你家小主人的下落。”卫央道,“任盈盈这孩子,委实可怜了一些,不过,她东方叔叔待她也不算太差了。”
说完,卫央提着刀背着剑直奔出门,一跃跳出墙头,沿着街道向佛堂潜行去。
身后人影闪闪,那三个老头都跟着出来了。
都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