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杨妙真的话,不由变了脸色。
此刻殿中,聚集的都是明教高层。
明教自上次事件之后,派中结构调整,原本地位平等的十几位护法被拆分成了法王、散人、舵主三类。
伐金之战开始后没有多久,原定的北路军统帅,神雷王郭方便被金国招募的辽东高手梁子翁刺杀。
柯崇云临危受命执掌北路大军,由他以圣子身份代掌的功德王便交给了五行旗中的烈火旗接任,负责后续教化。
而郭方的神雷王之职,便由五散人之一的流云散人李文淑接任。
而散人本是负责监察,地位虽高,但实为闲职,人数并非固定,所以倒也不急着安排人手补足五散人之数。
后来光明左使夏全擅杀右使范倜温,之后又被柯崇云处决,右使的位置便由平等王张三枪升任,空出的平等王的位置便由同样出身七侠派的陆冠英接任。
而光明左使的位置杨妙真是有意交给杨康的,只是杨康是全真弟子,又一直呆在中都安抚人心,所以这个位置便暂时空缺了下来。
眼下明教正负教主、四大护教法王,四散人,七舵主,外加一个圣子和一个光明右使,全都在此大殿之中
其中除了副教主全金发、新任功德王柯豪、和新任平等王陆冠英之外,以及柯崇云这个光明圣子之外,其余人都明教旧人。
杨妙真此刻所说言语,其说话的语气,看在众人眼中,怎么看都是在质问。
加上如今金国皇城已破,金兵主力已灭,中原之地眼见平定,明教大势已成。
众人均想,怕不是教主忌惮柯崇云功高震主,在行敲打之事了。
明教元老一派大多对此是乐见其成,毕竟摘桃子的时间到了,分桃子的人越少,每个人分得自然越多。
不过柯崇云可不单单是明教圣子,更是七侠派掌门柯镇恶的儿子,而要对付柯崇云,必然无法绕过七侠派这一关。
所以这般明教元老一派大多把目光看向了全金发,想看看这个柯镇恶的结拜兄弟在面对妻子和义兄之子的矛盾时,会怎么自处。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因为全金发此时抬头望着宫殿顶上那雕龙画凤的房梁,似乎对杨妙真的话充耳不闻一般。
而柯豪、陆冠英二人却皱起了眉头,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满,但一时却也不好发作。
大殿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柯崇云本以为这次大战能够避免,却因为自己错判了完颜守绪的意图,导致这一战突兀开启,使得手下损兵折将,因此心情郁郁。
此刻听到杨妙真如此咄咄逼人的话,便觉心中烦躁,没心思细想其中深意,只以为对方是要夺权,便道:“当初情势危急,我才临危受命,接任圣子之位,本来便无心接任教主,如今三哥武功恢复,足以担当大任,我这暂代的圣子自当退位,仍由三哥接任。”
柯豪与陆冠英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便跟着道:“我二人加入明教本来就是为了讨伐金国,如今金国转眼可灭,我等也自然要功成身退,请教主准许我退出明教。”
杨妙真闻言面色不变,依旧寒着脸看着柯崇云道:“你当真不想做教主,连圣子之位都不要了么?”
柯崇云道:“不错!”
杨妙真又道:“你也要退出明教吗?”
柯崇云想到这几年深入基层,常与饥民为伍,与孩童相处,虽然辛苦,但看到他们脸上洋溢出的笑容,心中着实欢喜无比,若是退出明教,怕再难体会此种欢乐,便有些不舍。
只是看到杨妙真此刻清冷的脸色,他心中不由又是一阵苦涩,心想就算不在明教,大不了以后开个私塾,你明教将来得了天下,难道还能管得了我么?
拿定主义之后,柯崇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迎着杨妙真清冷的眼神,坦然到:“也可!”
杨妙真却不依不饶:“退还是不退!”
柯崇云心道:“大家本是亲属,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转头看向全金发,见他仍旧抬头看着房顶,神游天外,心中不由一阵委屈,便大声道:“我柯崇云,决意退出明教,与明教从此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便朝殿门走去。
“慢着!”
杨妙真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柯崇云闻言转身,却见杨妙真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与全金发拉着手从龙椅上下来,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
之前杨妙真冷着脸时,大殿内的众人都觉殿内便如外面的天气一般寒冷,但当她笑起来,众人又仿佛置身于三月天的艳阳之下,和煦而温暖。
便是柯崇云都觉得刚才的内疚、烦躁和委屈情绪,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是……”柯崇云一时间也不明白杨妙真这是什么意思。
杨妙真笑着拉起柯崇云的手,道:“退出便退出好了,说什么再无瓜葛,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六婶,怎么就再无瓜葛了,莫非你想要我这个教主也跟着退出明教么?”
柯崇云的手被拉住,本能想要甩开,但听她话中亲近之意,不似作伪,大感不解,脑中混混沌沌,便就任由她拉着。
全金发也伸手搭在了柯崇云的肩膀上。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簇拥着柯崇云缓缓走上台阶,立于龙椅之前。
不等柯崇云反应过来,便将他一把按在了龙椅之上。
殿中众人见状,大惑不解,有心思敏捷的,似乎猜到了什么,但那答案着实有些震惊,是以没有一人开口。
柯崇云直到坐上龙椅,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是何意?”
杨妙真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退至殿下,皆单膝跪地,抱拳道:“草民杨妙真(群金发),拜见皇帝陛下!”
柯崇云闻言,噌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惊道:“什么皇帝陛下!”
他本来以为杨妙真先前的举动乃是试探自己,其实是想将教主之位传给自己,却没想到杨妙真二人竟然口称陛下,还自称草民。
虽说如今中原形势,明教灭金,已经有了席卷天下的资格,在旁人眼里,这教主变成皇帝,也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是柯崇云显然一时还未从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中回过神来。
场中诸人除了刚刚当人神雷王不到一年的李文淑,以及心思活络的柯豪于陆冠英外,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张三枪忽然大笑开口道:“这还不清楚么?教主是要传位给你,你既然当了教主,自然也要当皇帝。”说完便跟在全杨二人身后,朝着柯崇云单膝跪拜起来。
柯豪与陆冠英紧随其后,也纷纷单膝跪地,口称陛下。
柯崇云忙从龙椅之前走下,道:“我刚刚已经立誓退出明教,如何还能当教主,更别提当皇帝了!”
杨妙真看了一眼全金发,然后笑道:“正是要你退出明教,才能当这个皇帝?”
柯崇云闻言一震,脑中灵光闪过,霎那间反应过来。
杨妙真见他神情,知他终于明白过来,便笑着扫视一圈,见仍有人一脸迷糊,不由冷哼一声,冲着神雷王李文淑道:“神雷法王,你执掌教中法令已有一年,可知我明教三大令五小令为何?”
李文淑是在柯崇云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醒悟之人,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三大令,便道:“属下明白!”
杨妙真便道:“便请神雷法王告诉大家,这三大令第一令是什么?”
李文淑道:“我明教圣火令三大令,第一令:不得为官做君。”
杨妙真道:“何解?”
这第一大令统共有二百余字,李文淑也只是通晓大意,于是便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解开之后显出六个用丝布包裹的长条,长条大小不一,长的一尺有余,短的不过巴掌大小。
李文淑取出最长的一根长条,解开丝布,拿出一根一尺来长的事物来。
那事物一尺来长,非金非玉,似透明,非透明,其中隐隐似有火焰飞腾,正是中土明教的圣火令。
中土明教的圣火令一共有十二枚,乃是百余年前,波斯高手霍山所铸,后来辗转落入明教第二十一代教主方腊手中。因见其中似有火焰沸腾,与明教圣火相合,便称其为圣火令,成为教主的信物和象征。
十二枚圣火令,其中六枚上面用波斯文篆刻了霍山的一身武学,而另外六枚上面本是空白。
方腊起义,起初一路顺风顺水,但后来教中弟子因贪图权力财货,互相猜忌,加上北宋大军讨伐,终于一败涂地。
方腊兵败身死,圣火令便传到了第二十二代教主余五婆手中。
余五婆反思前任失败之因果,为警示后人,便立下三大令五小令,将之刻于六枚空白的圣火令之上。
只不过百余年过去,明教逐渐吸收了各地义军,尤其是上一任教主,为了迅速壮大声势,招揽各路义军首领入教,却不以三大令五小令约束,因此教中高层只知道有三大五小的律令,却不知其具体为何。
后来全金发帮助杨妙真重整明教,发现这三大令与五小令居然与七侠派的戒律有相通之处,便结合二者,重新明确明教规矩,向信徒宣讲。
至此这三大令五小令便重新在明教弟子之中传颂。
然而杨安儿时代入教的元老们,早已习惯了自由自在,对这些教令并不上心。
经过逼宫事件之后,杨妙真重组明教高层,设立神雷王,执掌刑律,杨妙真便将六枚刻有戒律的令牌交给神雷王掌管。
李文淑取出的这一根,便是刻写了第一大令全文的那枚圣火令。
她将令牌握于掌中,宣读道:“第一令,不得为官做君:吾教自教主以至初入教弟子,皆以普救世人为念,决不图谋私利。是以不得投考科举,不得应朝廷征聘任用,不得为将帅丞相,不得做任何大小官吏,更不得自立为君主,据地称帝。于反抗外族君皇之时,可暂以‘王侯’、‘将军’等为名,以资号召。一旦克成大业,凡我教主以至任何教众,均须退为平民,僻处草野,兢兢业业,专注于救民、渡世、行善去恶。不得受朝廷荣衔、爵位、封赠,不得受朝廷土地、金银赐与。唯草野之人,方可为民抗官、杀官护民;一旦为官为君,即置草良于度外矣。”
杨妙真脸上微微露出不满,心道:“自郭方死后,这令牌到你手中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你竟连这三大令的内容都背不出来,当真是配不上这神雷法王之职。”
李文淑不知杨妙真所想,读完后将令牌包好,然后望向杨妙真,等待后续指示。
杨妙真道:“你保管得倒是妥帖,哎,也罢,你便将其余七条律令也都宣读了吧!”
李文淑答应一声,又解开另外五枚圣火令,依次读来:“
第二令,不得虐民害民:本教以救民护民为宗旨,凡有利于平民百姓者,皆为本教应作应为之无上要务。本教所需,可抢劫官府、官仓、官库、财主、大户,可受平民捐献,亦可向民征粮。但必须百姓先食饱,我教众方可动箸。如遇饥荒,有粮食时先施百姓,我教众后食;若粮不足,则我教众不食。教众与百姓争闹斗殴,伤百姓者罪加一等,双方有过,先罚教众。
第三令,不得自相争斗:凡我教众,不论身为教主、左右光明使、护教法王、旗使、门使,或初入门弟子,不得互相分派争斗,如意见不合,仅可辩论争执,粗言咒骂、辱及祖宗亦不算犯令,何人出手殴击,即为犯令,杀伤教友人身、人命,更为大罪。若有纷争,交由上级判断是非,此后即须听命息争,永保和好。
圣火令五小令:
第一令:凡我教众,须守信义,出言如山,不得违诺失信,对教外人士亦当守信。
第二令:同教教众,即为兄弟姊妹,情同骨肉,重情重义,生死不渝。
第三令:尊敬长上,孝顺父母,友爱弟兄,照顾朋友。
第四令:尊重妇女,不得轻薄调戏。任何处女寡妇,如与之有夫妻之事,即须娶之为妻,否则须庄重相对。朋友妻,不可戏,朋友女,不乱语。
第五令:视明教如性命,长上有令,必须竭力遵行,叛教通敌者杀无赦。对教外人士和气相待,甘居下风,不可妄自得罪,为本教树敌。戒荤之禁,今后取消。
”
待她念完,忽然听到一声嗤笑。
李文淑抬眼看去,正是自家女婿,光明右使张三枪,不由眉头一皱,怒道:“你笑什么?”
张三枪是个直性子,心胸坦荡,人员极好,直言不讳道:“神雷王勿怪,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感谢那位刻令的前辈,若没有第五小令最后一句,咱们怕是连肉也没得吃!”
他这句话说出,众人闻言不由莞尔,殿中严肃的气氛登时消散一空。
柯崇云忙乘势将半跪的几人搀扶起来。
杨妙真全金发夫妻见好好的劝进的仪式,忽然变了味,自然也不再坚持半跪,起身后指了指张三枪,想要骂他两句,终究没能开得了口。
追风散人沈七忽然开口道:“教主你让圣子退出明教,好让他当皇帝,这一点我们倒是没话说,不过以教令却是要改一改,譬如第五令这一句‘叛教通敌者杀无赦’,按照第一令,圣子若要当皇帝,则必须退出明教,而他若退出明教,势必又成了明教叛徒,当杀无赦,如之奈何?”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沧州分舵的舵主呼延凡道:“圣子的本事,属下是绝对佩服的,让他当皇帝,我自然第一个同意,也坚决拥护,只是却大可不必让他叛出明教啊!”
舵主蔡坤道:“你说的轻巧,若不退教,你将教令视为什么?”
舵主甘九妹道:“我看教令也并非不可修改,方才张右使所言的戒荤之禁,明显与前文不和,乃是后代前辈根据实情所添加。”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杨妙真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们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我把这教令都改了,特别是这第一大令,好人你们人人都能封官分爵才好,对不对?”
众人心中大多确是如此打算,但却如何肯直接说出来,于是纷纷默然。
唯有张三枪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还好,圣子退出明教,乃是教主同意了的,如何算是叛教投敌,大家若想当官,便也向教主请求退教,然后在向圣子求官便是,在灭金这件事情上,大家也都是出了力的,难道圣子还会不允么?是不是,柯兄弟!”
柯崇云下意识点头,随即想道:“我若点头,岂不是默认了要做皇帝!”于是忙又摇头,道:“右使所言有理,大家若是想当官,便退了教,去当官便是,至于皇帝是谁当,这个却是与我无关。”
全金发道:“你不当皇帝谁来当,咱们明教之所以能成此大事,四分功劳在教主的锐意改革,四成在于你这一年来攻城拔寨,破汴京,擒皇帝,余下两成才是由各位分润。但教主是女人,虽说女子也有当皇帝的,但到头来还不是要找个接班人,最后位置还是要落到你头上,况且若要当皇帝,便要退教,教主退教,这明教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天下!”
柯崇云摇头道:“我做的这些与诸位并没什么区别,只是运气好,才取得些许功劳。”
全金发道:“运气好那就更说命你是天命所归了,还犹豫什么?”
柯崇云道:“我德行浅薄,能力低微,当不得皇帝的!”
全金发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你是什么品性,大家都看在眼里,之前教主问你是否要退教,你二话不说就退了,丝毫不贪恋权位,在坐各位谁能做到;你在河北分田、教化百姓,这是更是大功德,在座的谁也比不上你,阿豪,你也是功德王,你说,你能比得上他么?”
柯豪道:“我也只是萧规曹随而已,差得远了!”
全金发又道:“这便是了,再说能力,同样是一边打战一边安抚民心,你在河北所向披靡,又将淮北尽数掌控,汴京城这里的功劳自不必说,谁能比得上你,再说武功,这乾坤大挪移你都练到了第五层,比你六婶都厉害,谁的能力有你高!谁觉得自己比他厉害,便站出来。”
自然是没人好意思站出来的。
柯崇云道:“天下未定,南有大宋,北有蒙古西夏,金国主力虽灭,但仍有溃兵数万,流窜于各地,还是解决了这些,再谈其他吧!”
全金发道:“你若是这样说,我便又有话说了,这中原之地,我明教目前所掌握的只有半数,剩下一半又分别掌握在你爹娘和你大师兄孟珙的手下,若想尽快一统中原,便需要三方通力合作,照此一说,你的成算,比你六婶又大了一倍,只有你做了皇帝,中原才能尽快一统,只有尽快将中原统一,政令通达之下,才能尽快恢复民生,才能北拒蒙古,南防大宋。”
柯崇云虽知全金发言之有理,但心里总觉有些疙瘩,迟迟不肯松口。
全金发急道:“你是不是要让我们全都跪在你面前,你才能答应。”说着不待柯崇云回答,便转头环视众人,“云儿当皇帝,谁不答应,说句话!”
众人闻言皆道:“并无疑义!”
全金发见柯崇云还是不啃声,顿时气急,骂道:“你这臭小子,怪不得你爹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你爹说的果然没错,一身的本事,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扭扭捏捏,婆婆妈妈,一点不爷们儿!”
杨妙真见状,推了推全金发的肩膀,道:“好了,当皇帝又不是做生意,哪里能够说干就干,总得给他一点时间考虑!”
全金发道:“要是做生意像他这样,商机早不知错过了多少回,铁定亏死!”话虽如此说,但终归没有再过于逼迫。
杨妙真又环视众人道:“不管将来谁当了皇帝,大伙的功勋都在,圣子需要考虑是否要当皇帝,你们也要考虑一下,是要退出明教,去新的朝廷加官进爵,还是要舍弃富贵,等新朝建立之后,默默下野,留在明教,成为草民!”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我的虚言试探,而是当真便是这么考虑的,你们都要好好考虑将来。而我早已考虑妥当,教主之位我还能再当几年,之后才会择贤退位,皇位富贵我是都不会要的,你们自己也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便来找我,无论你们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为难,但我希望下个月中旬之后,你们能够给我一个答复,机会只有这一次,若到时你们还选择留在教中,今后若是后悔了,想要退教,便当作叛教论处,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说完便朝殿门走去。
众人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全金发道:“大家不会以为教主大张旗鼓把咱们这些高层全都召集过来,仅仅是论功行赏的么,好好想想吧!”说完便拉着柯崇云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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