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紫兰轩多了两个伤号,一个叫陆言,一个叫卫庄。
“你们两个出去一趟,回来都身受内伤,不会又出去切磋了吧~”
紫女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扶额叹气。
“姐姐,药来了。”弄玉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来,瞄了陆言一眼,看到他没有外伤,精神也还不错,松了口气。
“韩非呢?”卫庄也不矫情,单手端起药,问紫女。
陆言从弄玉手中接过汤药,说了一声:“谢谢。”
弄玉点头回应,回到紫女身边坐下。
紫女有些奇怪,印象中卫庄从来不主动问韩非的情况,“已经回去了,你有事找他吗?”
卫庄放下药碗,看着陆言说道:“盖聂来了,说明嬴政也来了。你等的契机,就是这个吧。”
陆言点头,“不错。但,嬴政是为了韩非来的。”
“为了他?”
“为了一个,法家之集大成者。”
“有趣,那你呢?自降身份,甘当从者?”卫庄说得有些讥讽。
陆言将药碗放在案上,站起身,转向窗外,“凤凰栖梧桐,他若不是心目中的那个嬴政,也有别的选择。”
“哼,被盖聂承认的人,还会让你不满意?”
“嗯?”陆言不免惊讶,原来卫庄心里这么推崇盖聂啊~
而卫庄也站起身来,跟陆言并肩说道:“你跟盖聂一样,怀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梦想。”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乱世之局打了几百年,天下苦战乱久矣。梦想一个和平一统的国度,哪里不切实际?”
“弱者退散,强者征服,秦国或许有着一统天下的力量,但这是一个霸者才能驾驭的国度。你和盖聂,走的不是霸道之路,却都要辅佐一个霸主,想过自己的结局吗?”
“霸道?王道?力量可以推平天下,但却不足以治天下。想要天下归服,须因时而动,因势而改,因地而制,百家之学,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改。用霸道王道就轻易概括如何治天下,未免可笑。”
卫庄听得陆言把儒家先辈推崇的王道治天下评价为,可笑,他嘴角扬起,揶揄一声:“太妙了,就凭你现在这一番话,儒家就可以将你逐出门墙。”
陆言并不知道自己触发了卫庄的吐槽开关,回想起两人第一次切磋的场景,笑着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我是个离经叛道的儒家学子。”
“看来,从今天起,我的对手,又多了一个。”
“流沙,现在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你说什么~”卫庄剑眉竖起,目射剑光,凝视着陆言。
陆言也目视回去,自信满满地说:“当今韩国,韩宇姬无夜一系,血衣侯明珠夫人一系,韩非又是一系。张开地迫于时局对韩非多有好感,可算流沙助力。天地之法,执行不殆,这是流沙的信条。他们若是知道流沙要立的法,流沙还能在韩国生存吗?”
卫庄沉吟一下,若有所思:“你控制天泽的原因居然在这里。”
“你还知道这个?”陆言惊讶道。
他可不知道卫庄暗地里对自己调查很多,而且还正好撞破了自己劫掠明珠夫人。
卫庄将前因后果搭在一起,说出陆言的意图:“青光剑客是你的人,天泽能够逃走也是你刻意放任,劫掠潮女妖与白亦非交换解药,控制天泽,让百越这群局外人离开韩国。”
“不错,三足鼎立,是最难解决的局面。尤其是,韩非的法,刚刚好还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百越这群局外人,只会打破局势,给韩非制造机会,所以,他们还是回去百越比较好。”
卫庄看着陆言承认自己的目的,脸色阴沉,流沙竟然一直被对方算计着,“百越外患既去,又有罗网暗中操控,韩国将永远在内部争斗的漩涡中,韩非的法,也就永远无法实现。你对你的师兄,还真是不遗余力。”
陆言看卫庄把自己说的这么阴险,反驳道:“这并非阴谋,只是韩国自身局势糜烂,我不过是让那些局外人回家。在见过盖聂之后,我更加肯定自己没有做错。”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盖聂,嬴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回答,这是一个亘古从未有过的人。”
卫庄听到这里,陷入沉默,喃喃低声:“师哥~他竟然……”
陆言想起跟盖聂的切磋与交谈,感慨良多:“我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曾经不切实际的刀光剑影,一种自以为是的爽快,驱使我跟你们这些高手战斗。我觉得这很爽,很帅气。跟你师兄盖聂一战,我领悟到,剑,是为了践行梦想而挥动。这一点上,我以为,你不如盖聂。”
“剑就是剑,是强者力量的延伸,跟可笑的梦想没有关系。”
卫庄似乎是秦时世界少有的那种,真正的剑客,陆言也好奇对方的剑道到底是什么。
他反问道:“难道你挥剑不是为了实现某种野心?”
“野心,要靠力量去实现,剑就是力量的一种,仅此而已。”
卫庄说话时凝视着窗外,陆言看不清他的眼神。
“姐姐,他们……”
在场两个旁听的女人都是蕙质兰心,聪慧不凡,都意识到,大家和谐相处的生活,从今天起就要打破了。
弄玉靠在紫女肩膀上,眸子里藏着悲伤,流沙是为了重建韩国,而陆言已经站在秦国立场,阻碍流沙的崛起。
紫女对她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陆言则是有了一点火花的心上人,即将到来的一切,让弄玉暗自垂泪。
紫女把弄玉揽住,抚着弄玉的额头的一缕青丝,柔声说:“这就是,他们这些男人的沙场,争斗、争斗,无论是野心,还是梦想,本质上,没有区别。”
“那九公子呢?”弄玉挨在紫女怀里,抬起头问了一句。
紫女低首,睫毛轻颤,避开弄玉的眼神,“都一样。只不过,他们几个人,算是有一点良心,比起那些肉食者,肯对苦命人好一点。”
陆言站在窗边,将弄玉和紫女的对话听在耳朵里。
尽管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楚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陆言一时两难。
他为弄玉心动是为什么?
一首心曲,他读懂了对方身处飘零的倔强,她是一朵暴风雪中盛开的莲花。他没有资格去说什么给对方风和日丽的承诺,就把这株莲花摘走。被摘走了,这朵雪莲还是雪莲吗?
陆言给了对方冰魄,又尽力教导,让她有一些自保的力量。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他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把弄玉带走,但同时也知道,弄玉不会跟他走。
“呼~”
“弄玉?!”紫女惊呼。
陆言转过头,就见弄玉手持冰魄剑,正指着自己。
“先生,弄玉剑法又有所精进,还请先生指点。”
弄玉那双眼眸没有半点异常,语气轻柔而坚决,樱唇一点弧度,让陆言有点失神。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陆言敬爱弄玉,弄玉也理解陆言。
看着眼前无暇的冰魄玉人,陆言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应该去学一学音律。
卫庄看着互相注视的男女,面上出现一抹得意,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