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晚秋，位于南赡部洲东南方向的陈塘关天气也逐渐开始冷冽。

    街道上面甚少有居民行走，更多的是一队队明甲执杖的精锐士卒，他们神色肃然，不苟言笑，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巡视各方。

    陈塘关内的居民不愿，也不敢招惹这些来自国都朝歌城的精锐士卒。

    半月前的一场守城大战还历历在目，在陈塘关三千守军阵亡大半的情况下，两万大商精锐士卒乘舟而来，一举粉碎了姜桓楚攻破陈塘关的美梦。

    在那之后，姜桓楚迫于黄飞虎自北而归的压力，慌忙撤军回返自己的封地。

    只不过黄飞虎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这位大商第一战神舍弃了大军，亲自率领五万精锐追杀姜桓楚。

    他也没有真刀实枪地去和姜桓楚硬碰硬，而是缀在叛军后面，通过不断地侵扰、袭营等等手段来拖住对方。

    姜桓楚不堪其扰，三番五次想要和黄飞虎决一死战，结果对方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他有心命部下去追，可又担心会中了黄飞虎的埋伏，只得怏怏放弃。

    结果晚上黄飞虎又率兵来放火袭营，烧毁粮草、辎重若干。

    姜桓楚愤怒不已，却也知道对方是想阻止自己回封地，同时等待大部队到来。

    但知道归知道，让他破解却是无从下手。

    黄飞虎旗下的五万精锐大多都是骑兵，其中还有大名鼎鼎的飞兽营，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的坐骑可都是背生双翼的飞兽，形似老虎，来去如风，还可腾云驾雾。

    这种长着翅膀的飞兽据闻乃是上古凶兽穷奇的后代，虽然不复它们祖宗的威风，但凶蛮残忍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道黄飞虎是从哪里驯服的这些飞兽，但他能够闯下大商第一战神的名头，飞兽营绝对是功不可没。

    姜桓楚就是在这种明知黄飞虎在拖延时间却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等来了从犬戎境内赶回来的二十万大商精锐士卒。

    这是一支真正的铁血大军。

    他们南征北战，功勋赫赫。

    如果不是四大诸侯叛乱，他们现在已经把犬戎平掉了。

    主力部队到达，黄飞虎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便凿穿了姜桓楚的战阵，将其活捉了回来。

    剩下的一众叛军见到自己效忠的东伯侯已经被俘，心知大势已去，纷纷丢掉兵器，跪地投降。

    至此，四路叛军已经平定两路，只剩下南伯候鄂崇禹、西伯侯姬昌这两路叛军了。

    形势大好！

    黄飞虎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陈塘关，他已经得到消息，新登王位的武庚大王眼下正在此处。

    见到武庚的第一眼，黄飞虎就颇为满意。

    只见这位年轻英俊的大王正在校场上观看陈塘关总兵李靖操练士卒，兴起时还亲自上阵。

    至少是一位勇武的大王，若是能再知人善用，那我大商便有救了！

    想到这里，黄飞虎上前两步，恭敬拜道：“臣黄飞虎拜见大王！”

    “武成王快快请起！”

    武庚连忙上前将黄飞虎扶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孤听闻武成王前去追赶叛军，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嗯，还不够沉稳。

    黄飞虎暗自评价了一番，然后才正色道：“托大王鸿福，姜桓楚极其嫡子都已经生擒活捉，叛军都已经弃械投降，被臣圈禁在五百里外的朝阳谷中，听候大王处置！”

    “太好了！四路叛军已去其二，如此我大商可转危为安矣！”

    武庚击掌大笑，也没忘了吹捧一下黄飞虎，“多亏了武成王不辞万里从北方赶回，匡扶我大商社稷，来日平定天下，孤定不会忘记武成王的功绩！”

    黄飞虎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喜色，谦逊道：“大王言重了！臣乃大商的臣子，自当为大商誓死奋战！”

    “说得好！”

    武庚放声大学，转头望着李靖道：“李将军，烦劳你将此捷报转告给国师，请他来此共商此后事宜。”

    李靖抱拳领命，转身而去。

    黄飞虎眉头紧皱，“国师……也来了此处？”

    他就在犬戎，对于朝中消息所知不多，再加上四大诸侯起兵造反，截断了粮草信道，除了王位更迭这种大事外，余者一概不知。

    此刻他仍以为武庚口中的国师乃是申公豹。

    他虽是一介凡人，但他的长子黄天化却在幼年时拜在了阐教二代弟子清虚道德真君门下，因此他对于申公豹的来历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履足红尘，做了大商的国师。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他才投鼠忌器，被申公豹略施小计给赶到了北方打犬戎去了。

    而今大商国运崩散，叛军四起，他才明白过来这都是申公豹搞的鬼。

    可是现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任何人，而是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武庚沉浸在喜报中，一时间没有察觉到黄飞虎的异状，反倒好奇地询问道：“武成王此前认识国师？”

    黄飞虎心中一凛，心道莫非大王已经知道了什么，这是在试探我？

    来不及思索对策，他咬了咬牙便高声道：“大王，国师不可信！”

    武庚愕然地望着他，“武成王这是何意？”

    黄飞虎话已出口，当下便再不犹豫，将自己知道的、猜测的一股脑儿全丢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正色道：“我大商落得今时今日的局面，申公豹罪不可恕！还请大王诛杀此獠！”

    话音刚落，便听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早就听闻大商武成王威行天下，义重四方，施恩积德，人人敬仰，今日一见，果然是真忠臣良君子也！”

    在听到这话的同时，黄飞虎已经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说话之人。

    那人仪表堂堂，清逸脱俗，身穿雪白的宽袍大袖，乌黑的发丝只以一柄小巧的木剑簪住，看起来不似凡间人物。

    黄飞虎抱拳道：“敢问上仙是？”

    武庚在一旁笑道：“武成王，这位就是我大商新拜的国师，云中子道长。申公豹便是他撵走的，并且还夺回了申公豹偷偷摄取的大商气运。”

    黄飞虎恍然大悟，“上仙真乃我大商救星啊！”

    云中子微笑摇头，“武成王言重了。于我来说，匡扶大商社稷亦是修行，尔等无需道谢。”

    话是这么说，但黄飞虎久居高位，又岂不知这等神仙中人的厉害，当下更是不遗余力地夸赞道谢起来。

    末了，他望着云中子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上仙施以援手。”

    云中子微笑道：“可是为了令郎之事？”

    黄飞虎大惊，“上仙是如何得知？”

    云中子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下山前就把功课做足了，三教弟子在量劫开启前都做了哪些准备，不敢说全都打探清楚了，但总归也有个七七八八。

    像清虚道德真君收徒黄飞虎长子黄天化这种事还有很多。

    这种大多数都是一步闲棋，能否用得上还是两说，但一旦用出来便是绝杀的招数。

    比如黄天化策反黄飞虎，或者以他黄飞虎之子的名义骗关、诈城等等，这都是一些险棋，往往出其不意间就打得对手晕头转向，落入陷阱之中。

    在云中子看来，此次封神量劫就是一局大棋。

    小到凡夫走卒，大大混元准圣，皆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执子的则是那一尊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圣人。

    他云中子有幸，被师尊选为代天封神之人，勉强算得上是有资格代师落子，自然要把棋盘内外的棋子看清楚。

    不管是摆在台面上的明子，还是隐在不为人知处的暗子，他都要仔细检视，确保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才行。

    像黄天化这一颗阐教埋下的暗子，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就算黄飞虎不主动请求，他也会找个机会把这事给挑明了。

    “令郎之事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云中子作出一副倨傲的模样，淡淡地道：“武成王家学渊博，理应听过我的道号才对。不过若是不知道却也不足为奇，毕竟我久居深山，已经许久未曾履足红尘了。”

    听他这么一说，黄飞虎忽然觉得“云中子”这个道号有些耳熟，似是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他略一思忖，忽地拍腿大叫道：“我知道了！是轩辕坟！仙长可是传说中那位……”

    云中子微笑颔首。

    “果然是仙长！”

    黄飞虎喜出望外，大叫道：“天佑我大商啊！有仙长相助，我大商重铸辉煌的时候到了！”

    武庚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道：“武成王知道什么了？国师与轩辕坟有何干系不成？”

    听到他的问话，黄飞虎激动的神情稍稍平复也一些，解释道：“臣幼时随父亲去轩辕坟祭拜人皇，曾经听他说起过人皇之师便是一位叫做云中子的仙长……”

    “人皇之师？”

    武庚震惊地长大了嘴巴，望着云中子久久不能平静。

    云中子淡然自若地伸手点出一指，助两人平复情绪，看起来风轻云淡，所为人皇之师什么的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而这只是表面，暗地里他却传音给隐于空中的小黄鹂，“师姐，都听到了吧？想不到我云中子久未出世，却早已名传千古。

    唉，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预料到，想我云中子向来低调行事，从不在乎这些，奈何收的徒弟太争气了，证得人道圣位不说，还让我捡了个人皇之师的名头。

    对了，师姐你的徒弟怎么样了？好像精卫比我那个成了人皇的徒弟入门还早吧，而今修成金仙了吗？还有那个龙吉，她好像天姿不俗，连师尊都夸她，你可得好生教导，仔细雕琢才行，可不要让这等良材美玉白白虚度了光阴！”

    小黄鹂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说完了吗？”

    云中子心中一凛，连忙传音道：“刚刚都是玩笑话，师姐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说完了就可以滚了，不要打扰我闭关！”

    “是是是，这就滚！”

    云中子卑微地传音告退，而在武庚和黄飞虎眼中，他始终淡然从容，荣辱不惊，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国师，眼下北伯候、东伯侯两路叛军都已平定，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人皇之师的名头太过响亮，连身经百战、胸有韬略的黄飞虎都虚心求教起来。

    云中子也不推辞，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挑选精锐士卒支援南疆，先破南伯候鄂崇禹，再挥师汜水关与西岐叛军决战。”

    黄飞虎微微皱眉道：“国师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道汜水关能否支撑到我们赶过去？”

    云中子笑道：“这就要看闻太师能守多久了。西岐叛军之中不乏三教能人，汜水关乃是最为艰险苦卓之地，我等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快平定南伯候叛军，不然让他们兵临朝歌城下，大商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国运便要再度崩散了。”

    黄飞虎点点头，“全凭国师做主。”

    武庚也道：“既然国师如此说了，那便听国师的吧。”

    翌日，黄飞虎以及被武庚提拔为副帅的李靖率领二十万精锐大军挥师南下，武庚则亲率剩下的五万余士卒回师朝歌。

    若是鄂崇禹先一步打到朝歌，有了这五万大军，也可据城而守，拖延足够的时间。

    ……

    大商西域，汜水关前西岐的营帐遍布方圆数百里，除了西岐本部近三十万大军外，还有二百余诸侯共同凑出了近二十万大军。

    双方合兵一处，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可是就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却已经卡在了汜水关前已有半月之久。

    最开始，西岐大军的主帅姜子牙还没把汜水关当回事，觉得除了那一个七首将军余化极其师尊一气仙余元比较难对付外，余者皆不为虑。

    可是没过几日，大商太师闻仲率领五万精兵一路轻装简行赶至汜水关，还有近二十万大军跟在后面。

    这一支大军一到，立刻便让西岐这方感觉到了压力。

    不仅仅是普通士卒，还有一众三教高人。

    跟随闻仲一道来的，还有他的师尊，截教四大内门弟子之一的金灵圣母！

    这位金灵圣母法力高强，灵宝众多，阐教、西方教众弟子出营与之对战，几乎没人能在她手里走过十招，连阐教的文殊、普贤、慈航三位大罗金仙联手，也不能胜之。

    姜子牙见状只得鸣金收兵，与三教高人商议对策。

    其中，截教一众弟子都没有出席。

    他们早已言明立场，只为应劫而来，不愿同门相残，是以在对阵截教弟子时，他们一直都是两不相帮的态度。

    ……

    西牛贺州，万寿山往西再行十万里便是灵鹫山。

    此山乃是西牛贺州一等一的福地，山中有一个仙家洞府，名为元觉洞，乃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的道场。

    此刻，元觉洞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在闭关静修的燃灯道人睁开眼睛，望了一眼来人，目光中透漏出些许诧异以及释然。

    诧异的是，没料到对方会来自己的道场；释然则是因为，难怪自己在道场周围设下的禁制没有反应。

    “燃灯拜见准提圣人！”

    燃灯道人自蒲团上起身，恭敬地作揖行礼。

    准提微微颔首，笑容满面道：“道友与吾同为紫霄宫中可，大可不必多礼。”

    燃灯道人没有搭这个茬，而是好奇地道：“不知圣人来此有何吩咐？”

    准提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微笑道：“吾来知会道友一声，时机已至！”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