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的坐骑是一只黑豹，乃是生在昆仑山的一只异兽，法力道行比起它的主人也只高不低。

    按理来说，它是不会愿意给申公豹当坐骑的，但谁让申公豹是圣人弟子呢，尤其还是玉虚宫玉清圣人门下。

    漫天仙神之中，谁不知道阐教弟子俱都是根脚深厚的福德金仙。

    能够被阐教弟子收为坐骑，那是天大的福分啊！

    黑豹而今每次回想起当初一时冲动的决定，仍是后悔地忍不住挠墙。

    不过既已认主，它也无法再解除烙印，重归自由。

    此刻申公豹将它招了出来，三丈多长的雄壮黑豹，脚踏乌云，皮毛漆黑油亮，幽碧的豹眼闪烁着清光。

    申公豹飞身而起，落在黑豹背上，望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姜子牙，淡淡地道：“走吧。”

    姜子牙释然，小心翼翼地翻身爬上黑豹背上。

    他还没踏足仙道，被称作东方仙山祖脉的巍巍昆仑不是他能够随便行走的，自然也就没有坐骑。

    而元始天尊也没有赐他什么宝贝，所以想要去往西岐，只得蹭一蹭申公豹的坐骑。

    虽说二人是同时上山修道，但姜子牙稍稍年长一些，先行一步拜师，所以申公豹还得唤他一声师兄。只是他这个师兄却被师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让他羞愧不已。

    此前听广成子师兄说起过，可以借人道气运加快修行。这次下山，也是我的一个机会，一定要借此踏上仙道！

    姜子牙坐在黑豹背上，紧紧地抓着漆黑油亮的皮毛，心里暗暗发誓。

    昆仑山远在东胜神洲，距离南赡部洲差了亿亿万里不止，单凭姜子牙和申公豹师兄弟二人行到西岐地界，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黑豹踏云而行，速度奇快无比，花费了半年的功夫终于到了南赡部洲。

    再行了两个月，二人来到大商都城朝歌附近。

    从这里再去西岐，还得花上月余功夫，不过这些天餐风露宿，姜子牙早就忍受不住了。

    他本就未成仙道，这么长时间的奔行，使得他心神俱疲，只想停下来好好歇上几天。

    “申公师弟，下方是朝歌城，不如我们下去看看大商国运如何，正好也可探听一下虚实，为将来做准备。”

    申公豹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既是如此，我将你放在城中，我自去拜访仙友，待半月之后再来寻你。”

    拜访仙友！

    姜子牙两眼微微一缩，心中羡慕不已。

    申公豹踏足仙道之后，便时常云游四方，交游广阔。

    他乃是阐教弟子，这等身份一露出来，哪怕他法力低微，也有大把的仙神争抢着与他结交。

    而他姜子牙只能枯坐麒麟崖上读读兵书韬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是的。

    在昆仑山的日子太无聊了。

    玉虚宫不是想进就进的，而如广成子等一众师兄都有各自的洞天福地，散落在洪荒各处，而申公豹又常年在外游历，是以昆仑山常年只有他一个人。

    修炼之余，他也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

    将姜子牙放在朝歌城内一条僻静的小巷后，申公豹并未停留，骑着黑豹便踏空而起，消失在远处天际。

    “唉——”

    姜子牙叹息一声，呢喃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仙啊。”

    他走出小巷，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际上却是在仔细勘察着朝歌城上空凝聚的人道气运。

    沉重、浩大，但却不够凝实，甚至还有消散的迹象。

    看来师尊说得没错，大商朝的确是国运将尽了。

    姜子牙心中下了结论，正准备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却听前面一个茶棚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听说了吗，昨日大王与比干大人在朝堂上大吵了一架。”

    “可不是嘛，我听少师府里一个采买的下人说啊，这是大王想要亲政，但比干大人给他三道考验，只要通过就同意让他亲政，结果一个考验都不能比干大人和一众朝中大臣们满意。”

    “唉，咱们这位大王毕竟年幼了些啊。”

    “是啊，大王登基时才九岁，现在才过去三年多，还是太年轻了啊。”

    “……”

    姜子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茶棚，发现坐在里面谈话的只是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仆役，想必是朝中大臣府上的。

    听他们意思，似乎年幼的大王想要和摄政的顾命大臣争权。

    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姜子牙决定好好调查一番，若是能促成大商朝堂分裂，形成彼此争斗之势，对西岐将大有益处。

    ……

    同一时间，朝歌东城门。

    小黄鹂、云中子以及哪吒三人刚刚进城。

    “这就是朝歌，比陈塘关大了好多倍啊！咦，这个好有意思。”

    哪吒看着热闹的大街两眼放光，伸手便要以神通摄取一处摊位上刚刚做好的糖人。

    这时，云中子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哪吒的神通便被封禁，气得他瞪着眼睛怒道：“臭道士我又怎么着你了？”

    云中子淡淡地道：“此地乃凡人之所，不得妄动神通，以免伤及无辜。”

    哪吒怒道：“小爷就想拿个糖人，怎么就伤及无辜了？”

    云中子淡淡地道：“想要那个，你可以拿钱去买。还有，再敢口出无状之言，小心业火焚身。”

    最后四个字仿佛有莫大的威力，哪吒哼了一声，虽然仍是不悦，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从悬在腰间的豹皮囊中取出大商青铜宝钱去摊位上买了一个糖人。

    他一边舔着，一边朝着小黄鹂和云中子做着鬼脸，一副“你们想吃我也不给”的欠揍模样。

    小黄鹂和云中子自然是无视。

    暗地里，小黄鹂传音笑道：“看来在陈塘关耽误的时间也没白费，至少哪吒现在听话了不少。”

    云中子回道：“动一丝恶念就要承受业火焚身，换了你你也老实。”

    “你觉得我会害怕业火？”

    “未成圣道，还能不惧业火？”

    “呵呵，我早已凝聚出功德道体，业火与我无效。”

    “那要不要试一试？”

    “……”

    正斗嘴间，两人眼前景象忽地变幻，却是来到了灵皇天内。

    “徒儿拜见师尊！”

    小黄鹂和云中子也不觉意外，朝着端坐在蒲团上的柳白见礼。

    柳白微微颔首，笑道：“你二人到了朝歌之后，先不用着急行事，寻一处僻静之地静心修炼即可。”

    云中子诧异道：“这是为何？眼下大商国运渐散，若不是出手扶持，只怕撑不了三三十年便将灭亡。”

    对于自己的徒弟，柳白也不隐瞒，微笑道：“大商的确是气数将尽，要不了多久各地诸侯便会起兵攻商，不过届时我将逆转天数、屏蔽天机，使大商从新焕发生机。”

    “原来如此。”

    云中子明白过来，笑道：“所以说，眼下大商气数将尽这是师尊您故意让那几位圣人看到的？等他们自以为明了天数，选择匡扶西岐，然后再一举逆转天数……呃，师尊您这是要让我们师姐弟两个独抗各方大教？”

    “还有不少散仙。”

    柳白微笑着为他补充。

    云中子瞪着眼睛道：“我相信师尊您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众教主圣人，但您不觉得我和师姐两个人的力量和那些大教弟子比起来悬殊太大了吗？”

    柳白笑道：“放心，你死不了的。”

    “那师姐呢？她可没有天道之书在手！”

    柳白看了一眼面色平静如常的小黄鹂，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是她的契机，若是能够渡过此次量劫，她证道有望。”

    “那要是不能呢？”

    “自然是榜上有名，日后再无证道可能！”

    云中子不说话了，好半晌才央求道：“师尊一定有万全之法吧？”

    柳白眼见他为小黄鹂担忧，笑道：“万全之法自然是有，但那是她要走得道，我若插手，那便不是她的道了。你日后也是一样的。你可能明白？”

    云中子默然。

    一旁的小黄鹂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云中子连忙笑道：“哪能啊，我是觉得师姐这么快就为证道做准备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洪荒就要再多一位圣人了。”

    小黄鹂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

    “好了，你们回去吧。”

    柳白再嘱咐道：“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寻一个叫做武庚的皇子，届时我会为他嫁接气运，使其成为大商的中兴之主。”

    “是，弟子遵命。”

    眼前景物一晃，小黄鹂和云中子便回到了朝歌城中，周围的行人依旧和之前一样，前方的哪吒还在舔着糖人做着鬼脸，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两人消失过一段时间。

    ……

    东海金鳌岛。

    在形似巨龟的岛屿中央，矗立着龟灵圣母的高大巍峨的道殿。

    此前，这座道殿曾经损毁过一次，不过后来龟灵圣母又寻来天材地宝重新炼制的一遍，使其更加高大和坚固，并布下重重法阵，以防那只击败过自己的小鸟儿再度出现。

    这一日，截教众多弟子汇聚在这座道殿之内，最上首放置了四张云床，多宝、无当、金灵、龟灵这四大内门弟子端坐于上。

    下方，赵公明、三宵、随侍七仙、十天君等等一众外门弟子中的菁英端坐于蒲团，全都是满面肃容。

    作为截教首徒，多宝道人率先开口道：“现在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赘叙。眼下量劫已经开启，阐教已经派出弟子投身西岐。诸位觉得我截教弟子该当如何？”

    无当圣母犹豫一下说道：“师尊闭关前曾经说过，让我等关闭洞府，静修不出，以求安全度过量劫。”

    隐隐作为外门弟子之首的赵公明摇头道：“无当师姐，师尊也曾与我说过，躲避量劫乃是被动无奈之举，乃是大多数弟子的最佳选择。

    但在座的诸位师兄弟都是我截教菁英，岂能畏缩于洞府之内？

    我等截教弟子奉行截天取道，争那一线生机，理应直面量劫，以杀完劫才是。”

    金灵圣母点点头，微笑道：“公明师弟言之有理。商朝国师闻仲是我的弟子，因果牵连之下，我注定是无法躲掉的，免不得要去红尘之中走上一遭，完成杀劫。”

    龟灵圣母目光闪过一道寒光，冷声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出手，灭杀西方教的弟子，以求完成杀劫。”

    多宝道人沉默不语。

    无当圣母扭头看向多宝道人道：“大师兄，你觉得该如何去做？”

    多宝悠悠语道：“师尊有言，紧闭洞府，静诵黄庭。”

    龟灵圣母瞥了他一眼：“这么说师兄是打算躲避量劫了？”

    多宝微笑颔首，“暂定如此。”

    无当圣母点点头，“我甚少在洪荒行走，沾染因果不多，此前又在地府中任职良久，积攒下不少功德，想来应该可以安然渡过此次量劫。

    不过之前听公明师弟之言，也觉得量劫关靠躲是不易躲的，最好的办法的确是以杀完劫。”

    随侍七仙中的乌云仙道：“没错，我常伴师尊左右，听师尊说起过量劫一旦开启，劫气便会弥漫在天地之中，只要我们还在三界之内，就无法真正躲避量劫，除非如无当师姐这般积攒下大量功德。”

    说到这里，一众截教弟子忍不住多看了无当圣母两眼。

    曾经，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去过地府，也有不少人获取过功德，只不过大多用来炼制灵宝了，要不然他们也能像无当圣母这样自信。

    这时，多宝道人轻轻咳嗽两声，微笑道：“既然你们大多数人都觉得理应直面量劫，那我也不拦着你们。不过眼下量劫虽然开启，却仍是局势不明，我希望你们能够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再行出手。”

    赵公明诧异道：“师尊不是说过大商气数将尽，西岐可取而代之，此乃天数。师兄为何说局势不明，还请师兄教我。”

    多宝道人微笑道：“的确，师尊的确说过此乃天数。可是你们可知道此次量劫是谁主持吗？”

    众人一愣，纳闷道：“自然是天道主持量劫。”

    多宝道人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我曾去碧游宫求见师尊……”

    “师尊见你了？”

    龟灵圣母连忙问道，同时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羡慕之意。

    道殿内的其他人大多都有此想法。

    自从那一次宣布量劫将启之后，他们的师尊便一直闭关冲击天道圣位，想来也就只有身为首徒的多宝道人能够进入碧游宫了吧？

    在一众师兄弟期待、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多宝道人却是摇了摇头，“师尊并未见我，不过告诉了我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此次量劫乃是灵皇天那尊圣人主持。

    所以，你们如果想要直面量劫，最好先寻到那尊圣人门下弟子，跟在他们后面想来安然渡劫的可能会更大一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