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平安街的院落内。

    金红色的火焰在灶台内静静地烧着。

    灶台前，从聚财帮离去，顺道去了聚宝斋买了些增加血气药材的周彦，正照着那聚宝斋的老中医给的方子，一边拿着石臼将各种药材碾碎，一边倒到锅里。

    门外，院子的石桌上，放了个鼓囊囊的包裹。

    里面除了装了些下午周彦从聚财帮那边收来的银票外，还放着几斤被称作明珠鸡的珍禽的肉干。

    后者倒不是聚财帮的人弄来的，而是城内的一个二流高手在不久前赠送。

    似乎是想要和黑旋风打好关系，对方专门托人将五斤肉干送到了聚财帮内。

    因为是比较珍贵的珍禽，加上是送给自家帮主的宝贝，所以聚财帮内的人没敢克扣半分。

    在回来的时候，周彦路上顺手拿了几块尝了尝。

    这明珠鸡的鸡肉里外都呈现出金黄色，似乎和自然风干的原因有关，肉质相当坚韧，便是周彦的牙口，在啃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费劲。

    不过味道上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似乎加了不少香料，吃起来有种麻辣的口感，比周彦平日里在武堂吃的零嘴要好很多。

    另外，在提升血气的效果上，比武堂黑蛇肉的效果也强上不少，想来价格上肯定不会便宜。

    “哗啦！”

    将药材尽数丢尽锅内慢慢烧着后，周彦便去了院子的石井边，提起水桶开始朝院子中央的浴桶里灌水。

    “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未免也太麻烦了，要不，抽时间去请个佣人？”

    正灌着水的周彦，心头忽的萌生出这么个念头。

    不过在想到若是请了佣人，对方万一在日常中发现自己一身的秘密，会带来的麻烦后，周彦便立即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算了，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好歹安全些。”

    周彦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感叹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一边提起铁锅。

    接着便将沸腾的药汤倒入浴桶内。

    泛着紫色的药汤没入水桶内，很快便向外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药材味。

    周彦伸手搅了搅，感知到一股宛如泥巴的热量正攀附在手掌表皮，不断向内渗透，一切如同药方内说的情况后。

    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随手把锅一扔，脱了身上的衣物，抬腿一迈，整个人便直接进了浴桶。

    “呼……”

    感受着顺着毛孔缓缓没入体内的温热气流，周彦忍不住舒服地微眯起双眼。

    他看着阴沉的夜空，感受着体内不断增加的热量，直到那欠缺的一丝丝血气，在这股温热气流下渐渐达到饱和后。

    他才从浴桶内起身。

    一边走出浴桶披上长袍，一边从视野内调出了修改器，将目光集中在洪山拳上。

    然后控制着意念下达了修改的命令。

    “修改！”

    “嗡！”

    熟悉的热量聚集感再度从体内涌现，汇聚成团的血气猛地收拢至心脏部位，而后化作一道道丝线朝着四肢蔓延。

    胸口正中央，汇聚盘旋的螺旋气流开始加速旋转，仿佛达到了某个界限，它开始不断地向外扩张，膨胀。

    “啵！”

    终于，随着一道宛如水珠溅落的声音响起，胸口不断膨胀的螺旋气流猛地消失，而后一道赤红色的光膜猛然浮现在周彦体表。

    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感不断从周彦四肢传递向大脑。

    感受着仿佛外套般不断萦绕在自己体表的深红色气流，双眼红光闪烁的周彦默默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指缓缓紧握，一道道的深红色气流在控制下凝聚在拳头处。

    他静静地看着数米外的浴桶，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挥拳！

    “啪！”

    红光在空中一闪而逝，迅速没入浴桶中。

    “轰！”

    下一瞬，装着洗澡水的浴桶仿佛升入高空的烟花般，瞬间朝四周炸开。

    “哗啦！”

    大片的水渍随着爆碎的木板朝外飞溅。

    不过在打到周彦体表外圆形的红色气流时，却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一般，没能继续朝内寸进，而是沿着那圆罩一般的红色气流向下垂落。

    “呼……”

    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周彦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喜悦，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一流的罡气？怎么这么弱啊……”

    看着自己萦绕着红色罡气的拳头，周彦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头充满了失望。

    虽然罡气能够离体，而且还存在一定的防御效果，不过归根结底，在爆发上，还是太弱了。

    亏他在修改前还有些期待步入一流后，这汇聚着罡气的一拳能够直接把浴桶给打的连渣滓都不剩的。

    结果到头来就这种程度？

    爆发力上跟演化一重的焚海功比起来简直差远了好吧！

    “早知道就去修改飞云纵了，唉……”

    毕竟飞云纵达到第二重的话，对自己的总体提升肯定要比这洪山拳第六重来的高。

    “不过，如果只是从普通武者的角度来说的话，一流高手的罡气还算是可以的。”

    “毕竟已经由原本的内息发生了质变，在这种状态下，对上二流高手时基本上可以说是砍瓜切菜。”

    “虽然在对上邪祟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卵用就是了。”

    辩证地看待了下一流高手的罡气效果。

    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平复了心境的周彦先是看了眼自己右手手腕处的黑色勾玉，随后又朝着城西的某个方位看了眼。

    捏了捏下巴，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很快便将思绪压下。

    摇了摇头，收起石桌上的包裹便迈步朝着房间走去。

    ……

    第二天，洪山武堂。

    吃过早饭的周彦照旧来到练武场上。

    打了套洪山拳的基础招式热了热身，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时候，一个长得贼头贼脑的武徒便表情神秘地来到他跟前：

    “周教习，跟您说个大事，我说出来您可千万别吓一跳啊！”

    “什么事？”

    周彦心头似有所悟，不过表面还是露出一幅好奇的表情。

    “这事我也是才知道，这信是我今早从住我隔壁那户人家那儿偷听来的，听到的时候真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那户人家的表叔的女儿的相好就在聚财帮里干活，说是听到昨日夜里聚财帮的副帮主醉酒后亲口说出此事的话，我都不敢相信！”

    武徒不停地咂舌，仿佛真的是了解到了某个惊天的传闻一般，瘦削的脸上布满了严肃和认真：

    “周教习，你可知，赵教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么？”

    “赵师兄的身份？不就是咱们武堂的教习么？难道还有别的不成？”

    周彦压下心头的笑意，一脸诧异的表情，满脸的不解，似乎对昨天一夜之间在整个枫叶城里传的人尽皆知的大事完全不知一般。

    看到周彦木叶的武徒心头顿时生出一抹得意，接着倒也没再卖关子，在瞥了眼左右后，这才上前来到周彦身侧，贴着耳朵小声同周彦开口道：

    “咱们武堂的赵教习，其实是那黑旋风的亲儿子！”

    “什么！？”

    周彦‘大惊失色’地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似乎完全被这‘惊天秘闻’给震惊到，瞪大了眼睛满脸骇然，嘴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赵师兄他居然是……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弟子说的句句属实，周教习您要是不信的话，弟子这就驾马车送您去赵教习家里！”

    “自从此事爆出来之后，不少知情人都在今早过去围观了，弟子今个顺道来的时候，就发现赵教习住处的整条街都全被人给挤满了。”

    “就连宅院的墙，都因为人多被挤掉了一层皮呢！”

    那武徒一脸信誓旦旦地说着，仿佛真的亲眼所见一般。

    而听到这的周彦脸上顿时露出合适的惊叹表情，随后表情先是变得欣喜，接着很快变为怅然，最后化为踌躇，格外的复杂。

    终于，在变换了十多次脸色后，仿佛做下了某种决定似的，不停在原地徘徊的周彦脸上猛地闪过一抹坚定，朝身前的武徒沉声道：

    “走，带我去赵师兄的家里，我要去拜访他！”

    “是，周教习！”

    贼头贼脑的武徒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恍然，接着一脸得意地瞥了眼周围正表情羡慕望着自己的外堂弟子们，随后便从一旁牵过马车，驾车同周彦一起朝赵耿的住处奔去。

    ……

    马车在武徒的驾驶下，熟练地穿过几条臭水沟后，便到了城中偏北的一处宅院附近。

    跟对方先前描述的一般，似乎突然爆出来的秘闻让整个枫叶城的人都陷入了狂热。

    为了趁机跟那传说中的一流高手黑旋风交好，乌泱泱的人群在这片街道挤作一团。

    大部分的人都是想要一睹那传闻中的黑旋风的亲儿子赵耿的风采。

    另外，还有小部分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偷点钱的人。

    周彦看了眼不远处。

    那一个不小心偷到了三流高手身上，被恼怒的高手一拳锤了个半死，正瘫在地上抽搐的小偷。

    心头有些无语。

    接着倒也没多看，跟着前面以‘洪山武堂来人，闲杂人等退避’口号开路的武徒朝院落内走去。

    似乎里面的赵耿也得知了武堂的同门有人赶来，连忙安排着下人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很快，在一个笑得跟菊花似的老管家，以及武徒和数个壮硕家丁的帮助下，周彦成功挤出人群走进了院落。

    “吱呀！”

    房门被管家一行人费力地合上。

    头一次来到赵耿住处的周彦好奇地打量了下周围。

    跟院落外人头攒动的景象不同，这院子里，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几个人。

    不远处，几个家丁打扮的下人正踩着梯子在墙沿上，手中拿着一个前端帮了厚布的黑棍，驱赶那想要翻墙进来的人。

    似乎持续了有段时间，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显然格外辛苦。

    就连那六十多岁的老管家，满是皱纹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汗，显然是被今天这场面给累的不轻。

    周彦摸了摸鼻子，正寻思自己这次是不是把动静弄的有些大了的时候，迎面却快步走来一个头戴方巾壮汉。

    一脸胡子拉碴，正是前天请他吃酒的铁砂掌余明。

    不过此时对方仿佛赚到了什么大好处似的，整个人春光满面，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

    周彦顿了顿，心头似有所悟。

    旋即脚下一迈，便来到那笑得合不拢嘴的余明身前，脸上装出一幅诧异的表情：

    “余师傅，你怎么也在这里？”

    “啊，是周教习啊，真巧啊，哈哈哈！”

    余明一愣，上下打量了周彦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轻蔑。

    表面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言语中却已经换了称呼。

    已然是没了先前的那种热切，反而表示出了些许疏离。

    周彦也不恼，而是笑眯眯地回了句：

    “没想到余师傅居然也和师兄认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分啊，正好今个周某晚上有空，不如周某来做东，今日请余师傅一聚，顺便谈谈上次那事，如何？”

    “今日的话，倒是有些不巧，家翁昨日刚刚患了风寒，余某实在没有心情饮酒作乐，所以抱歉了周兄弟，这聚会咱们还是下次再说吧。”

    余明一脸客气地同周彦拱了拱手拒绝道，接着也没跟周彦多说，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请辞了。

    周彦看着对方仿佛退避瘟神一般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些什么。

    心头稍有感慨后，便散了思绪，转而随着那老管家朝着大堂内走去。

    “周彦？你小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大堂内，正满脸郁闷不停踱步的赵耿在看到门口走来的周彦时，先是一愣，接着咧嘴一笑，上前拽过周彦胳膊朝屋内走去：

    “他娘的，你小子过来找我也不跟我说一声，今天这家里乌烟瘴气啥玩意都有，让我怎么招待你！”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胡子花白的管家开口道：

    “李管家，把我那珍藏的九月春拿来，再让厨娘炒些硬菜，今个我要跟我师弟不醉不归！”

    随后拉着周彦在大堂坐下，一边倒了些茶水，一边问着近来的小事。

    周彦一一照着回了，聊了半天后，才朝着得知申屠卫被人杀了，正咧嘴直笑的赵耿笑道：

    “师兄你瞒我瞒的好苦啊，没想到你居然是那黑旋风的亲儿子，这种大事也不跟师弟说，是信不过师弟我么？”

    而在听到周彦这话后，赵耿却是不出声了，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