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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宰相:八百二十章 名将来投

    章越又对游师雄叮嘱道。

    “用夏变夷抚我则后,虐我则仇乃人之共性。”

    旋即又道:“珍惜人命,结以恩德,诸羌必为我所用,若以多杀,则会驱之以赴敌,使敌越来越强。”

    游师雄听了章越叮嘱,一一谨记在心同时心想,大帅虽说三分治之,但说到底还是归于一个仁字。

    游师雄仔细体会了一番然后往岷州赴任了。

    之后章越收到一封韩绛的书信。

    韩绛在书信中荐种谔至熙河为将。

    种谔因之前罗兀城之战师劳无功之罪,被贬为礼宾副使正在闲居之中。

    韩绛是个好人,也是厚道的长者,看着当初跟随自己的种谔郁郁不得志所以于心不忍,于是写信给章越让种谔至熙河军中效力。

    对于韩绛的面子,章越是必须给的,而且种谔也是员名将。

    不过当初记得他与种谔之前有些小过节,而且他的侄儿种师道如今已是熙河军中名将,还是熙河路都钤辖,种谔肯屈居于他侄儿之下吗?

    可是韩绛开口往自己这塞人,章越自要听老大的。章越回信给韩绛,可以拿一个熙河路州钤辖的位子,给种谔安排。

    得了消息后种谔率百余种家子弟兵抵至熙州,将自己曲部安顿在城外后,他入城拜见章越。

    当年章越被贬至陕西时,乃秦州通判,而种谔正为韩绛所信任,为鄜延路钤辖。

    陕西路的文武官体系,是都总管,比节镇知州。

    路分钤辖,比普通知州。

    安抚路都监,州钤辖,比节镇州的通判。

    州都监、都同巡检,比节镇州判官。

    巡检、堡寨都监、寨主,比幕职官。

    路州学教授、京朝官,比本州判官。

    选人,比州曹官。

    所以当时二人初见时,种谔身为路钤辖,相当于普通知州,也就是如今熙河路岷州知州沉括,河州知州章楶的地位。

    对于章越秦州通判,也就是节镇州通判自是身份地位都高了一等。

    但章越如今是熙州知州,也就是节镇州知州,兼领路都总管,而种谔只是州钤辖,相当节镇州通判的地位,也就是原先章越秦州通判之职。

    何况宋朝文尊武卑,文武官虽说同级,实际上武臣还是低了一等的。

    数年之间,二人身份地位已是这般的悬殊。

    种谔如今是急于想靠战功来翻身,而熙河开边是朝廷出武勋最多的地方,所有想有所建树的武将都挣破头了往这赶。

    似十九郎(种师道)如今官位都比自己这个做叔叔的还高了,种谔心底实在焦急。

    种谔立在白虎堂下递了手本,正要唱喏,却见章越亲自走下堂来。

    章越见种谔一脸热情,对方是韩绛荐来的,自己若给种谔难看,岂非令韩绛没有面子,故而面上绝对是热情周到。

    章越把着种谔的手臂笑道:“章某谋短智浅,身旁正缺种将军这般名将的辅左。我对种将军可谓是旱地盼着甘露一般,得韩公荐你至熙河,实在解了我燃眉之急。”

    种谔可是听过章越处置王韶,王君万,张守约之事心道,此人可非面上那般好说话,他如此待我,定是看在韩公的面上,若我不知轻重,日后必没有好果子吃。

    种谔是贪功心切的人,无论未得朝廷允许招纳嵬名山,袭取绥州,还是冒奇险大纵深进筑罗兀城,都不是一般人所为的。

    种谔明白分寸所在,也是能屈能伸地抱拳道:“大帅言重了,当初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帅,实是罪该万死!”

    章越见种谔这般心道,看来此人还个明白人。

    所以章越当场收了笑容,不咸不澹地道:“说这些做什么,入座便是。”

    种谔入座后,章越道:“种将军系为名将,不知胸中可有何良策,以益西北?”

    种谔道:“蒙大帅看重,谔不才便斗胆说几句,之前来西北时,知如今熙州,河州已复,唯独桃州岷州之山南蕃部因处于高山深谷之地,朝廷难以驾驭。”

    “谔以为河南之一公、讲朱,怀羌(错凿城)、当标(安疆寨)、彤撒城、东迎城等六寨正为河州门户冲要,根本之地。”

    “可以取而有之,并储积粮草、蓄养士马,其势重则足以弹压河北,山南新附部族,稍有警急,自相援救,使生蕃束手受制,政在于此。”

    章越看了地图见此六寨,种谔亲自指图道:“大帅此讲朱城正当扼青唐咽喉,及当标、伏羌、一公三城,皆系部族繁庶、地利要害之处。六寨之中,首在于一公城,次则为讲朱城。”

    章越点了点头,种谔的将才不用多说,当初进筑罗兀城确实是一步险棋,但震动了整个西夏,逼得梁乙埋点集三十多万兵马来争,即便如此还给种谔打赢了。

    若非后来契丹出兵三十万威胁宋朝,这一战种谔怕是立下灭夏这等不世之功了。

    章越认真听从了种谔的意见,然后道:“这六寨确实北可制河湟,南约束山南蕃部,可如今除了怀羌城,其余五城皆在蕃部之手。”

    种谔脸上露出几不可见的一丝得色,当即抱拳道:“若大帅信得过末将,谔愿为大帅攻取!”

    章越看了一眼种谔微微笑了笑,种谔还是这般急于建功。史书上言其,喜事贪官虽说是旧党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但也是有道理的。

    章越道:“种将军有此决心,章某自是高兴,不过眼下河州方面,我暂不以大将委之。我想请种将军至岷州任钤辖如何?”

    种谔闻言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章越道:“岷州,桃州是熙河的腹里之地,非种将军这般名将坐镇不可!”

    种谔道:“若拔河南六寨,不仅山南,青唐蕃部也是一举而定,大帅何必将一事分作两事来搅?”

    章越道:“若攻河南六寨,若青唐和山南蕃部两面夹攻如何是好?”

    种谔则傲然道:“皆是乌合之众,在种某眼底皆不值一提。”

    章越是意思是饭要一口一口吃,先稳定岷州,再取桃州,最后北上攻河湟。种谔的意思是取了河南六寨,彻底斩断河湟与山南蕃部的联系,如此两边最后都不得不降宋。

    种谔这主意高明吗?绝对是高明。

    正如他进筑罗兀城一般,与西夏争夺横山一般,绝对是军事上的神来之笔。攻敌必救之处,办一件事如同将两件事都办了,不过风险性也不小。

    攻下河南六寨,虽说切断河湟蕃部与山南蕃部联系,同时也意味着处于对方两面夹攻之下。

    种谔本以为自己的献计一定会得到章越的采纳与支持,就如同当初官家和韩绛那般明确支持他攻取罗兀城一样。

    可种谔见章越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顿时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种谔心道,韩公屡赞章经略谨慎持重,但俺看来分明是胆小如鼠,这点险也不敢冒,如此胆识实与妇人无异。但说到底章经略还是信不过俺。

    想到这里,种谔有些生硬地道:“末将一切听大帅之命,没有别的事,末将就告退了。”

    “好。”章越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种谔离去的背影,章越心想,种谔还是不明白,战术和战略的区别。

    在章越的观念中,政治要为经济服务,战争要为政治服务。

    他的平河湟策中最重要的核心是什么?

    就是绝对不要同时与两方势力敌对,同时对外永远要保持着战略模湖。所以说要先易后难,先熟后生,依次进取。

    以如今熙河军的势力,当然可以攻下河南六寨,北迫青唐,南逼岷桃。

    但这样连地上的蚂蚁都知道你要干吗了,整个战略意图就被人看穿了,西夏也会马上领悟过来,与董毡阿里骨重新联手,绝不放任你大宋全取河湟。

    有了全盘方略在胸,所以不能因下面一个看似正确的决定,而舍大略去贪图眼前小利。

    随即种谔以岷州钤辖的身份,率两千兵驻铁城。

    这铁城便是沉括新修之城,位于岷州与桃州交界之处,桃河以南,是三州交界之处,属于兵家必争之地。

    熙宁六年入冬之后,桃州蕃部日子更加艰难。

    这时伏羌城守将禀告,一公城中的朗格占家族下山投宋。

    这河州以南桃州蕃部的首领原是溪巴温,郎格占是溪巴温的舅舅,也是上一任首领留下的顾命大臣。

    之后鬼章宜青结势力作大,逐走了溪巴温,成了山南蕃部的首领,不过郎格占家族在当地势力颇强,鬼章一时也无法将之铲除,但一直对其进行打压。

    到了第二次踏白城之战后,边厮波结成为了鬼章部新主,继续打压郎格占家族。

    到了今日朗格占家族忍无可忍下山投奔宋朝,请求章越庇护。

    章越当即接受了朗格占家族的投奔,还加官为内殿承制,同时书信一封责问边厮波结为何逼走族中长老,是否有善待族人,同时又询问桃州蕃部是否过冬困难,愿意不愿意下山至河州平原地带来过冬,宋朝会对其资助以粮食马料。

    而边厮波结接到章越的信后一时无语,朗格占家族叛逃宋朝,章越将他收容封官不说,居然还反过来指责自己。

    同时又要自己率部下山安置,这其间有无安了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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