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那些官兵可不止是有杀良冒功的目的,还抱着去洗劫的意思,士绅豪强他们不敢抢,那些流民也没啥可抢的东西,但府城周围没什么保护的零丁村落,他们就毫不客气了。
石板沟村临近山脉,土地贫瘠难以耕种,是而士绅豪强也不大看得起,原以为算是安全,却没想依旧难逃噩运。
也不知与之相似命运的百姓还有多少。
这样子的情况,他还要继续往前进入城吗?
池铮踯躅了半会,可就算不进城,要想绕开也是不可能的,整条官道都被下面的朝廷官兵占据了,一眼无尽的平原,想从官道旁绕开走都很难。
“老爷……”
站在笼子内,“尾怨”蓦地说道:“前面好像有疫鬼。”
“你说什么?”
池铮诧异低头。
“疫鬼……这气味小的以前闻过,是疫鬼过境留下来的。”
“尾怨”笃定说着。
“疫鬼?”
池铮听“尾怨”说过,疫鬼是鬼祟中天地自然生成的鬼,在疫气之中诞生,喜欢传播瘟疫。
“为何这里有疫鬼?”
“老爷,应该是人死的太多了,把疫鬼吸引过来了吧,嘿,本来凡人死多了,若不妥善处理,就容易发生瘟疫,何况又把疫鬼吸引过来,更是助长‘火势’,小的看过不了十天半月,下面的凡人就会死个精光,说不得还会牵连更多的凡人。”
“尾怨”幸灾乐祸,它原来就是凡人的怨念而生,看到凡人倒霉,自然而生快乐。
瘟疫……
这玩意哪怕是放到现代,对一些落后国家来说也是很可怕的威胁,就更不要说古代了。
下面那么多流民聚集在一起,先不说吃喝,肯定卫生条件极差,又加上各种污染与死人,爆发瘟疫太正常了。
看池铮沉默的样子,“尾怨”也有些担忧了:“老爷,要不还是绕路吧,你可别沾染了瘟疫。”
“有没有法子杀了那疫鬼?”
池铮反问。
“杀了疫鬼?”
“尾怨”错愕道:“这疫鬼极为狡猾,且有一神通,可分神数千至病人体内,除非把下面凡人都杀了,否则总有漏网之鱼逃脱。”
看来这疫鬼也几乎和“尾怨”一样,很难杀绝。
“那没法阻挡瘟疫爆发吗?”
“这疫鬼的气息很浓……来这里时日该是不短了,老爷,恐怕是没法了。”
“尾怨”摇头。
“总要尽些力。”
池铮想起被屠了的石板沟村,面色有些不好看,忽然翻身下去,解下青锋剑与包裹,又把“尾怨”和白猫放了出来。
“涂姑娘,你和葡萄暂且呆到附近,莫要让人看见了,贫道明日再来寻你们。”
白猫落在“葡萄”的背上,好似听懂了池铮的话,一仰脖子,表示了同意。
池铮又摸了摸“葡萄”的脑袋,聪明的骡子也明白了主人的话,打了个响鼻,遂向后走去。
老爷又要多管闲事了。
“尾怨”跳进池铮的衣领内,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忧瘟疫会传给老爷就不好了。
池铮把包裹背在身后,又把青锋剑束在包裹内侧,找出黑色的布巾扎在脸上,权当口罩了。
这才大步向下而去。
原本他的确是想法绕路过去,虽然困难也不是没法,可一听到下方几万流民,甚至更多的人都可能因为即将爆发的瘟疫而丧命时,他真的能放任不管?
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
这两点他做不到,却也有一种感觉,合道玉选中了他,难道就只是为了补足玉盘缺损?
真正的神仙,遇见了这事也不能视若不见吧?
好吧,以上都是扯淡,纯粹是之前看了被屠村之后,一股气憋在他心里久久不能散去,难道百姓就只能作为被屠宰的羔羊,任由被官僚、士绅欺辱,还要接着又被鬼神欺负?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很快的,远处的大营越来越清晰。
古代的流民,有能力的话,朝廷官府也不可能放任自流,而是会圈起一个大营,把流民约束在内,一一登记籍贯与姓名,绝不可随意出入,否则的话,一旦流民暴乱起来,那就是极大的后患。
此地又因为发生了民乱,死了很多的人,官府对流民就更警惕了,整个大营周围建立了很多箭塔,还设立了拒马,一般没有武器的流民很难出去。
池铮想了想,没有施展“跃岩”法术,否则太浪费了,而是提前拿出一张隐遁真诀,再绕到门口,与守门的官兵擦身而过。
进了流民大营,池铮顿时皱眉。
从大营门口望去,满满都是搭建的木棚与席地而坐的流民,官府也不是没有管,还弄了一些帐篷来,可惜数量很少,还挤满了流民。
地面则是各种泥泞与污秽,显然也没集中设置茅厕,也没管好卫生,恶臭扑鼻还有视觉上的冲击,让人很难往前踏出一步。
难怪了……官兵只在外面守着,里面一个官兵都看不到,哪儿想进来啊!
池铮还是踏步走了进去,环顾四方,每一个流民脸上都带着麻木的神色,呆呆坐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脚步一止,发现前方一片空地上,躺了好几十具尸体,身上的衣物都被抢夺干净,可能是在饥饿寒冷中死去的,也可能是疾病,更可能是瘟疫的前兆。
但令池铮头皮发麻的是这些尸体,有的明显被人用刀刮过,露出了骨头。
官府就真的不管吗?
这都快发生人吃人的迹象了啊!
他一时间有点恍惚,在石板沟村的时候,他还觉得村民虽然看起来蛮穷的,可也不至于没吃的,但几十里地之隔,竟然就大为不同。
析骨而炊,易子而食,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人伦惨剧。
“尾怨,能找到疫鬼的痕迹吗?”
池铮低声问道。
“老爷,气味很杂。”
“尾怨”嗅了嗅鼻子,很为难地说。
池铮进入大营后也深感棘手,正思索间,忽听到有妇人哭喊叫声,顿时闻声看去,发现草席上有一妇人抱着孩子哭喊,那孩子向外呕吐,浑身打摆子,周围的流民纷纷避让。
“老爷,别过去,那小孩和周围人身上都有疫气……”
“尾怨”提醒池铮道:“老爷,快快离开此地吧,这地方四周皆是疫气,已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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