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花一般考察了湘北地区之后,唐烎第二天又搭乘火车,前往了朗州、澧州,主要是看一看“劳人党”现在掌握的内河造船厂。
看完之后,虽说对于粗陋的工业能力有些失望,但明显都在尽可能地完成要求。
比如说一百石运力的内河船,数量已经相当可观,而且可以加装一台“进步二号”,和“进步一号”相比,功率要小一些,但大小也缩减了不少。
并且依然不挑燃料,四五条船组个船队,一台机器就能牵引,沅水中的航速一般,可用来调运物资,已经绰绰有余。
一个船队就能保障一个师的后勤物资,并且昼夜不停,两班倒就行。
“劳人党”因为掌握了大量工程师和技工,内燃机的研发也在进行,不过技术路线受限于工业能力和资源数量的缘故,选择了煤气动力。
提炼石油的能力没有,也没有浅层油田,但是制作煤气的能力,却是有的。。
同时又有数量不错的纺织工业和一定的橡胶工业,简易的储气包可以小批量供应。
不大量生产,也无非是燃料需求的地方特别多,不可能全部供应。
而且煤气发生炉也不能随便安置,选择的地方,既要方便出货,又要保证不被轻易地破坏,这是相当考验规划能力的。
不过唐烎在龙阳县,还是看到了一台内燃机,是一辆客运班车,并不向普通百姓开放,而是龙阳内河造船厂的员工上班,会从县城搭车前往造船厂。
只有这一条线,也只有这一个用途,并且开一趟就差不多把煤气包消耗完,需要在煤气试验站补气。
这个煤气试验站也是改建而来,原本是军事设施,留有不少设备,南昌来的工程师改造成了煤气发生炉,因为本地既有渐水煤矿,也有耐火砖生产厂。
原本耐火砖是给汉阴、沔阳供货的,战舰封锁长江之后,也只有“劳人党”有小批量的订单,主要也是为了给数量不算太多的锅炉使用。
现在则是重新运转起来,主要是新一代的煤气发生炉,就要开始全面铺开。
帝国的特点就是煤多,不管哪个省,都不缺煤。
正常来说,蒸汽机已经够用了,但是为了增加单位运力和小型化、便携化,并且为将来打算,王角还是专门批复了一笔研发资金。
基本上“南海角先生”的三分之二稿费,就是用来养着数量有些富余的研究人员,但不得不说,因为这份待遇,某个南海的邪教头子很像重新做回机电工程师,并且屡次在信中委婉地表示,自己是上过大学的……
写小黄文养科研人员这种事情,知道的不多,反正唐烎是不知道的,倘若知道了,大概心情也会非常的复杂。
兴许比他突然被郭威抓了还要复杂一些。
唐烎在朗州的考察也结束之后,在澧州安乡县给族人写了一封家书,主要是劝说子女要有新的判断,同时督促家中的长者,不要被现状误导。
“……我在长沙并没有遭受苛刻的待遇,王君待我亦如从前,只是因为被俘的屈辱感,使得我刚开始那几天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做出这个选择,却跟这份屈辱感是无关的,是我的官场生涯带给我的基本判断和认知……”
“这里的工商业活动是相当活跃的,虽然并不强大,但是生命力顽强,一个工人的产量,大概是韶州私人工厂的两到十倍不等。我说的这个倍数,不是同样的工人,而是一个新工人跟熟练工、老职工的对比,湖南这里的工人,老工人数量并不见多,这是我初步观察到的特殊现象……”
“我想,帝国的体制,必然已经到了僵硬的地步。甚至可能在二战之后,便逐步像是僵尸一样已然提前死亡。我们早先治学的时候,多以张子的文章引以为戒,毕竟,相较于炎汉的灭亡,隋朝的分崩离析,我们有更加先进的统治结构,这是不一样的,力量上质的差别。农民的叛乱,是敌不过工业的武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很轻易地就能看到你农民进城,可以从事很多职业,只要他们愿意,当然,也有能力承担一些费用的话。”
“这一次的底层斗争,跟以往有着太大的不同。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革命纲领’,方向、手段亦或是思想上,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尤为重要的一点,他们并不傲慢,对农民也很谦逊,也愿意倾听农民们的需求,而农民,用破家为国来形容,可能还有些不足。因为农民愿意接受训练,接受纪律,接受上战场,接受承担用‘苛捐杂税’来形容都不为过的供养任务。这不是邪教徒的疯狂,因为这里的环境是稳定的,社会并不僵硬,人们也并不压抑。”
“毫无疑问,农民能够看到希望,并且坚信他们能够为农民现在的付出而在遥远的未来进行补偿。不是不远的未来,是遥远的未来。有很多本地的农民,指望的是自己的子孙不受苦,这让我大受震撼。”
“至于现在,也就是当下,农民只想看到士绅都被打靶,并且他们很愿意参见公审大会,说起这个公审大会,我也亲眼看过了两场,规模都不大,但是非常热闹。”
“和围观刽子手处决犯人不同,不是纯粹的看热闹,欢呼声极为热烈,他们也会宣读罪状,其中一个便是盘剥。我想,我们唐家也是在列其中的。”
“要想将来的下场,不是在公审大会上成为被围观的主角,我非常希望你们中的年长者和年幼者,都来看一看,至于青壮,应该是还有忧虑、犹疑的,可以再观望观望。但是,我再次强调一点,作为家主,作为原韶州州长,我可以很负责地做出一个判断,现在的魔都,已经不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魔都,它已经没有了不可战胜的神圣强大。”
“当无敌者不能维持不败,便已经败了。”
“以上,唐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