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你!你居然骗我!!”
“嗳,不能乱讲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你说苏专员,走在胜利的道路上!”
“那苏专员是不是胜利了?”
“他投降了乱党,他大逆不道,他这是从贼,他按律当……”
“老表……”
体面的梧州人跟乡老勾肩搭背,然后客客气气地说道,“不要这么上火嘛。容州战区的苟团长,还说要开个军中表彰大会,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有功劳大家一起拿,当时就推荐了你。‘杨梅河’劳军先进代表的总代表!”
“叼……唔唔唔唔唔唔!”
“文明用语,文明用语……”
捂着乡老的嘴,体面的梧州人嘿嘿一笑,“现在广州佬不做差人,以后这里是广西啊,给你官做,你做不做啊?”
“老子叼……唔唔唔唔唔唔!!”
“‘杨梅河乡’乡长!几十个村,都归你管,不过不能作威作福。”
“老子……真的?”
有一说一,心动了。
主要是没亏什么,梧州人过来征收粮食,这一趟是给钱的,让乡老本就意外。
还有咸菜,主要就是柚子皮,本地什么最多?
柚子啊。
漫山遍野都是柚子,家家户户都是柚子、柑子、桔子,要不芒果之类。。
酱菜不值钱,但梧州人还是给钱了,这让乡老非常的高兴,本地的老百姓也头一次见这种官府收粮,那可比日常的征收强多了。
就是方向错了。
本以为是“皇军”要剿匪,结果他老母的是“匪军”造反?
而且欣道县还被打了下来,他们普宁县“杨梅河”的老百姓,可不就是“帮凶”么?
“叼弄伯嗨……”
终究没忍住,还是蹦出了一句本地妙语。
可冷静下来之后,乡老又是高兴又是欢喜,回去之后,看了看奖状,才发现那分明是“劳动人民”党,横竖没有看到帝国的痕迹。
抓耳挠腮的乡老在家中跟老太婆对喷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第二天没睡觉,就琢磨了一个事情,梧州佬这么乖?就没想着搞点钱?
当乡长,可是挣钱的事情。
可是乡老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事情,而且吧,这“匪军”其实真不错,路过也没抢劫什么的,就是打个招呼,表示无害。
于是乡老便想着,上来就贪污,那肯定不行,梧州佬说不能作威作福,细节却没有说清楚,还得打听打听,这“皇粮”改了门庭,到底是什么规章,又是哪家制度。
万一吃个瓜就被炮决呢?
这也是没可能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于是乡老一咬牙,揣着一点钱,又带了一些咸鸡咸鱼,还有本地山区的风干肉干,便去了一趟县城。
他没有找“老表”,他现在看见梧州老表就犯,四十来岁的人了,不干人事,来骗他这样一个老人家。
虽然不识字,却会洛阳官话,夹杂着方言,又摸了奖状,手脚一起比划,总算是让普宁县外头驻扎的卫兵看懂了。
要说这些卫兵,穿的真就一般,还不如他呢。
可这精神头,却是很好。
“杨梅河”的精神小伙儿,跟他们没法比。
而且很客气,还给了一碗水喝,是干净的水。
带着乡老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城内。
普宁县的县府大楼,乡老是去过的,巍峨气派,皇宫应该就是这个档次。
他想着,那个什么狗团长,应该就是住在那里。
路上,他还好奇地问卫兵:“太尉,你们团长好好的,为什么要叫狗?”
“狗?团长?”
“我们团长是草字头的狗……不是,苟。”
“草狗?”
乡老大惊,“莫不是神犬?”
“不是犬,字不一样,不是猪狗的狗。”
“原来如此!罪过罪过……”
那乡老吓了一大跳,赶紧给卫兵跪下:“太尉饶命,小人绝无冒犯天威之意……”
一张口就跟戏台上的台词一般,把卫兵也给吓到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跪下了?!
小战士寻思着部队进城之后,那可是三令五申,不可骚扰群众。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这朱雀大街,一个五十多岁的本地老百姓,突然给他跪下了。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是事情?!
小战士一急,竟然也给乡老跪下了。
戴着红袖章的纠察小队正在巡逻,到普宁县的朱雀大街就看到一个战士跟一个老百姓在互相磕头。
这是搞什么呢?!
“怎么回事!!”
纠察上去询问,见老人家模样苍老,又是“蓬头垢面”,估摸着是个七老八十的,于是喝道:“你是哪个部分的?!你们班长呢?!”
“我没欺负人啊,是他,是他,他突然就跪下了,还说什么绝无冒犯天威之意,我一急,这不是让人以为我欺负他了嘛,所以也给他跪下了。我……”
“行了!”
稍微问两句,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
纠察也是无语,对小战士道:“这种事情,你急个什么,开会的时候,总是强调要有耐心要有耐心,你这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啊。”
“……”
小战士低着头,刚才懵了一下,做出了非常丢人的行为,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头跟着过来的战友,已经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克制一下的意思。
战友都这么出糗了,肯定要团结起来一起嘲笑,不能让快乐只局限在一瞬间。
乡老一开始挺紧张,等竖起耳朵听,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零零散散的,也明白了过来,原来不会治他的罪,那真是太好了。
之后,就有团部的干事过来,领着乡老去了团部。
只是七拐八拐,却并不在城内,而是在东城外。
那里是物流行的饲料仓库、停车场,摆满了各种板车、马鞍等等东西,空气中也多有马粪的臭味。
“团长就住这里?”
“老乡,这里是团部,我们都住这儿。”
“那还不如我家嘞……”
乡老一脸得意,旋即又高兴起来,接着赶忙把怀里的奖状掏出来,用手抹了抹、擦了擦,之前生怕被人看见,此时,他生怕没人看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