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绪方正咳嗽时,这个自称汤神的老人接着说道。
“我大概是在1年多以前见到他们俩吧。”
“那两人给我的印象蛮深刻的,所以我还记得他们俩。”
用力咳嗽了几下,将呼吸勉强平复下来后,绪方急声朝这位名叫汤神的老人问道。
“你见过这2人啊?!那你知道他们两个的下落吗?”
在询问的同时,也认真打量着汤神的外貌。
汤神看样子起码有60岁以上,他那黑黑的脸表明这张脸跟外阳光结缘已久。
下巴上花白的胡子跟他那有神的双眼很不相称。
脑袋戴着个像是狗皮帽子般的毛茸茸的帽子,脖颈处围着围巾,手上套着手套,脚上穿着鹿皮靴,全身上下只露出面部的肌肤。
虽然因汤神所穿的衣服太厚了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身材,但从他那紧致的面部肌肤看来,他的身材应该偏瘦削。
怀里抱着根很粗的由木头制成的拐杖,这根拐杖有半个碗口粗,都能当扁担来使了。
“不知道,我和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在一年多以前见过一面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们了。”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当时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俩的吗?”这次换阿町发问。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汤神将偏细小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打量了绪方和阿町几眼,“你们两个找那俩人做什么?你们是他亲戚吗?”
“我身上得了一种很难治的病。”绪方道,“听别的医生介绍那俩人是医术很高明的医生,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病,所以我才千里迢迢地来寻找他们。”
“这样啊……算了,反正那俩人跟我也非亲非故,你们想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见到那两人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我的这些宠物,绝大多数都是我亲手猎来的。”
汤神朝他身前的这堆关着各种小动物的木笼努了努嘴。
“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深入野外猎动物。”
“在1年多以前的某次外出猎动物时,遭遇了很大的暴风雪。”
“为了躲避暴风雪,我躲进某座山洞内。”
“刚躲进那座山洞,我就见着了那2人。”
“那2人也是为了躲避暴风雪,那时夜已黑,他们已没有足够的体力和时间再去寻找别的庇处,所以问我是否能与他们共享这个山洞。”
“那山洞很大,即使是10个人进去也不会觉得拥挤。”
“我活了这么久,也见过不少风浪,所以就算他们想搞事,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因此就允许了他们进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我记忆犹新到现在了。”
“那两人年纪较轻的那一个,刚进洞时,一直不说话。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理我。”
“我在点火做饭时,他就坐在我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做饭。”
“我也没太在意。只把他当成那种性格较孤僻的人。”
“然后——在我饭快做好时,那家伙突然笑了。”
“露出很开心的笑脸,并发出那种“嘻嘻嘻”的笑声。”
“当时我和那个和他同行的年纪较大的那人什么话都没说。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出笑声。”
“你们能想象那种画面吗?就是一个刚才一直板着张脸、一言不发的人,在一瞬突然露出很开心的笑容,还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我当时看到那家伙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时,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
绪方想象了一下画面。
一个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的人在下一秒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而且还是“嘻嘻嘻”的笑声——这副画面的确是相当地惊悚。
“在这家伙笑出声来后,和他同行的年纪较大的那人,就一手抓着那家伙的肩膀,一边摇那家伙,一边说着‘醒醒,不要这样’。”
“年纪较大的那家伙在看到和他同行的这年轻小伙子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吃惊。”
“我当时就觉得那个年轻小伙子,可能这里有问题。”
汤神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我记得我那一夜煮了一锅鱼汤。”
“我将我的这锅鱼汤分享给那两人吃。”
“在喝我煮的鱼汤时,那小伙子终于说话了。”
“他与和他同行的那老家伙聊了三句话。”
“聊天?”绪方插话道,“他们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特别的。”汤神耸耸肩,“就简单地聊了三句而已。”
“那小伙子跟那老家伙说:‘不知道玄仁师弟现在有没有好好吃晚饭呢’。”
“然后那老家伙说:‘谁知道,他以前一直没有吃晚饭的习惯’。”
“接着年轻小伙子又说:‘我之前好不容易帮他纠正了不吃晚饭的坏习惯,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别让这坏习惯复犯’。”
“他们就聊了这3句,聊完后就都不再说话了。”
汤神的话音刚落,绪方和阿町的双眼纷纷一亮。
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玄仁。
玄仁——玄正的小徒弟,玄真的师弟。
在去年的夏天,绪方他们费了老大劲才终于在京都找到了被玄正、玄真留在京都、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此前在干什么都一无所知的玄仁。
绪方也正是通过玄仁之口,才得知玄正、玄真来了虾夷地。
在绪方和阿町正暗自兴奋时,汤神接着说道:
“他们俩在吃完饭后,就睡觉了。”
“天一亮他们就离开了。”
“自那一夜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们。”
汤神言简意赅地将他遭遇了这师徒俩的始末讲清。
“那俩人有没有再聊什么?或是有跟你说过什么吗?”绪方追问道。
“没有。”汤神摇头,“那俩人都非常地沉默。”
“他们俩从头至尾只在吃饭时聊了我刚才所说的那3句话。”
“然后就没有再没说过话了。”
“那个小伙子从头至尾没跟我说过话。”
“至于那老家伙只在进入山洞时跟我问过好、翌日早上离开时跟我道过别之外,他就再没有和我说过别的话了。”
“那你记得他们俩是走哪个方向离开的吗?”绪方接着追问。
“记得。他们朝北方去了。”
“北方?”绪方挑了挑眉。
“嗯。我只知道他们往北方去了,至于他们具体去哪,我就不知了。”
“我记得我当时是在松前藩的靠近熊石那片区域里见着他们两个。”
“在那个地方再北上的话……就离开松前藩、进入虾夷的地盘了。”
“虾夷的地盘……?”绪方的眉头蹙起,“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极有可能去虾夷的地盘了吗……”
“也许吧。”汤神耸耸肩,“反正自那次短暂地碰面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们俩了。”
“……非常谢谢你。”绪方沉思片刻后,站起身,郑重地朝汤神鞠躬行礼并道谢。
而阿町也连忙跟着绪方一起站起身,向汤神鞠躬行礼。
绪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绪方有两个钱袋。
一个钱袋专门放比较大额的金钱。
另一个钱袋则专门放金额较小的钱。
绪方从他那专门放零钱的钱袋里拿出3枚豆板银,然后将其递给汤神。
“哦哦!”汤神挑了挑眉,“要给我谢礼吗?多谢了,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说罢,汤神毫不扭捏作态地收下绪方递来的3枚豆板银。
“呵呵,未来几天的酒钱有了。”
收下绪方递来的碎银后,汤神抬头朝绪方问道:
“你现在是打算去虾夷的地盘那找那俩人吗?”
“如果你们之后打算去虾夷的地盘那找那俩人的话,那看在刚刚的谢礼的份上,告诉你们一件对你们说不定有用的情报吧。”
“你去东边的荣街那找一座名为‘大合屋’的毛皮店铺。”
汤神抬手朝东边指了指。
“那个毛皮店铺的店主有兼职做出租‘狗拉雪橇’的生意。”
“可以跟他们租狗拉雪橇。”
“虽然不能拉你们去虾夷的地盘,但拉你们去松前藩的北部边境倒还是可以的。”
“你们若是有意愿的话,大可以去租狗拉雪橇。”
“狗拉雪橇吗……谢谢,你的这情报对我们的确很有用。”绪方再次朝汤神鞠躬行了一礼。
汤神笑着摆了摆手:“不需要这么客气。”
……
……
绪方和阿町告别了汤神,从汤神的宠物摊前离开。
在将汤神的宠物摊远远甩到身后之后,绪方总算是可以大口呼吸了。
虽然汤神的那个宠物摊里的笼子里的各种小动物都很可爱。
但它们真的很臭……
尤其是赤狐。
汤神似乎也知道赤狐身上的骚味很重,所以都把关着赤狐的木笼放在较后面的地方。
但即使如此,绪方仍能闻到那源源不断地从赤狐身上散发出来的远胜其他笼子里的动物的“体味”。
在离开汤神的宠物摊后,阿町便立即嘟囔道:
“运气真好啊……竟然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是啊……”绪方也不由自主地出声感慨道,“运气好得让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绪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运气非常地神奇了。
他总感觉他的运气一直在“极坏”和“极好”这两个极端不断反复横跳。
有时候运气糟得不行——去年夏天进入京都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一系列的麻烦之中。
但有时候又好得不行——还是以京都举例,虽然在进了京都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一系列的麻烦,但也在那一天与阿町重逢。
这一次,绪方的运气再次跳到了“极好”的这一极端。
原本绪方和阿町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花上不知多少功夫才能找到相关线索的准备了。
可谁想在第一天,从问话的第一个人身上就找到了线索。
而且还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根据汤神刚才所提供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人就是玄正、玄真了。毕竟会说出“玄仁师弟”的人,除了玄真之外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但汤神刚才所说的情报,有着一处让绪方非常在意的地方。
那就是——玄真的状态相当地古怪。
上一秒还面无表情,下一秒突然发出怪笑,还被玄正一边摇着肩膀,一边说“不要这样”——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不正常。
不仅是绪方很在意这处地方,阿町也同样很在意玄真的状态。
“阿逸。”阿町迟疑道,“那个玄真……会不会神智出问题了啊?”
阿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在阿町的认知中,会在上一秒面无表情、下一秒突然笑出声的人,大概就只有脑袋出问题的人了。
“……不知道。”绪方摇了摇头,“除了亲眼见那个玄真一面,谁也不知道那人怎么了。”
“说得也是啊……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阿町问,“要北上去找寻新的线索吗?”
“……只能这么办了。”绪方轻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既然难得找到了那俩人北上的线索,我们也只能跟着北上去找寻新的线索了。”
“该怎么找?”阿町接着问。
“既然他们俩极有可能进入虾夷的地盘……那就只能去问问北方的那些虾夷聚落了。”
“一座聚落一座聚落地问过去。”
“除了这个也别无他法了。”
“一座聚落一座聚落地问过去吗……”阿町也露出苦笑,“真希望我们所碰到的虾夷聚落的虾夷们,都能和善些啊……”
……
……
既然已经探到了有用的线索,那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松前城了。
绪方在和阿町进行了简单的讨论后,有了一致的决定——兵贵神速,就在今天直接动身北上。
既然已经决定就于今日动身,二人便打算去那座汤神刚才推荐的那座有兼职做“狗拉雪橇”服务的毛皮屋看看。
二人先回了趟旅店,拿上了他们所有的行李。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座本以为会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旅店,竟这么快就退租了。
他们俩拿上行李,去了松前城的东部,找着名为“荣街”的街道后,一间接一间店铺找过去。
很快,便找着了汤神刚才所说的那座毛皮店——大合屋。
大合屋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商店,光是楼层就有3层。
进着大合屋的一楼后,绪方便见着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毛皮制品。
绪方来这里不是为了买毛皮的,所以也没有多看这些毛皮一眼,径直走向一楼的柜台。
有个中年人就正坐在一楼柜台的后面。
绪方直接说明了来意,表示要租狗拉雪橇。
而这个中年人也不含糊,表示最远只能送他们去靠近松前藩北部边境的地方,然后直接报了个价。
即使只能送他们去靠近松前藩北部边境的地方,绪方倒也满足了。价格虽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绪方痛快给钱。
给完钱后,这名中年人叫来一名店内的伙计,跟他说了些什么后,便领着绪方和阿町前往他们大合屋的后院。
还没靠近后院,绪方便听到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进了后院后,狗特有的那种浓重骚味便向绪方扑面而来。
后院里有着数十条颜色各异的狗。
这些狗都是大型犬,大得能让小孩当坐骑的那种。
每条狗都毛发旺盛,旺盛到足以让人产生冲上去搓揉的欲望。
“哎呀,好可爱。”阿町双目放光,“我可以摸摸他们吗?”
“请便。”那名中年人用带着几分自豪之色的语气说道,“我们这里的狗都是进行过专门的训练的,不怕人也不会咬人,只要你们别主动招惹他们即可。”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负责拉你们的伙计马上就到。”
这名中年人留在原地,跟着绪方他们一起等待着他刚刚所说的负责拉绪方和阿町的伙计到来。
相比起狗,绪方其实更喜欢猫,他是纯正的“猫派”。
而阿町的喜好似乎和绪方相反,相比起猫,阿町似乎更喜欢狗。
因为喜好的不同,绪方并没有那么重的揉狗的欲望。
仅过了片刻,一道年轻的男声终于在绪方和阿町的身后响起: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绪方转过头向后望去。
在看清了这道年轻男声的主人的容貌后,绪方一愣。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很年轻的男性,看上去大概20岁出头。
之所以让绪方愣了下,是因为这人的五官有些特别。
不是纯正的和人脸庞。
他的五官和一般和人相比更深邃一些,但也不算太过深邃。
举个形象的比喻的话……这人的五官介于和人和虾夷之间。
“二位客官,我叫中原一郎。”这名年轻人一边向绪方和阿町鞠着躬,一边用标准得不行的掺着当地口音在内的“松前藩式日语”朗声道,“我将负责帮二位驾驶雪橇。”
……
……
因为在城町中不能驾驶狗拉雪橇的缘故,所以绪方他们得先把雪橇和狗都拖到城郊。
仅用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便带着雪橇和狗来到了城郊。
随后——
“狗原来能拉这么快的吗?”阿町一脸惊讶地望着前方正在拉动雪橇的4条大狗。
就在刚才,绪方和阿町乘上了足以容纳4人就坐的巨大雪橇。
雪橇是长条形的,乘客们没法并排坐,只能像坐摩托车一样,竖着坐成一条。
负责驾驶雪橇的中原一郎坐在最前排的驾驶位,然后绪方坐在中原的身后,至于阿町则坐最后面。
负责拉动这巨大雪橇的是刚才在后院里所见的其中4条大狗。
那个名叫中原的年轻人坐在驾驶位,仅朝前方的4只拉动雪橇的大狗大喊了一声,那4条大狗便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拉着雪橇朝前冲去。
速度之快,远超绪方和阿町的想象。
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见狗拉雪橇。
之前,他们二人只听说过狗拉雪橇是虾夷地的特色交通工具。
狗拉雪橇一开始是虾夷地的虾夷们的交通工具。
很多养得起狗的虾夷,都用其来代步。
松前藩在与虾夷们进行长年累月的对抗时,在无形之化的交流。
狗拉雪橇这种交通工具,便被松前藩的和人们给学了去。
虾夷地不知为何,动物一般都长得很大只,狗也不例外。
虾夷地的狗又大又壮,几只狗就能将坐着人的雪橇拉动。
绪方都是第一次见狗拉雪橇,以及第一次乘坐狗拉雪橇。
都没想到原来狗能将雪橇拉得这么快的二人,其脸上都带着惊讶之色。
“哈哈哈。”中原笑了笑,“这个速度不算什么。除了狗之外,猫其实也能拉雪橇,而且速度也并不慢。”
“猫也能拉雪橇?”阿町发出惊呼。
“嗯。”中原点点头,“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没有实际见过。”
“我听说露西亚国的猫又大又壮,所以当地的很多人都用猫来拉雪橇。”
松前藩本就是总石数只有1万石的小藩。
中原表示:到下午4点左右,就能抵达松前藩的北部边境。
中原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绪方他们为什么要去松前藩的北部边境。只专心驾驶雪橇。
他的左右手各握着根像是操纵杆一样的玩意。
绪方问过中原这俩操纵杆是干嘛的,中原说这俩操纵杆是用来调节方向的,就用这两个操纵杆来操控雪橇变向。
周围除了雪就是雪,这样的风景,绪方都已经在奥羽那边看腻了。
在雪橇行驶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后,为了打发时间,绪方朝身前的中原问了个他从见到中原开始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中原君,你是归化的虾夷吗?”
说罢,绪方扫了眼中原那富有虾夷特色的侧脸。
“哈哈哈。”中原笑了几声,“不是哦,我不是归化虾夷。”
“只不过我的祖先是归化的虾夷。”
“我的祖先在元禄年间(公元1688年-公元1703)便入住松前城,成了归化人。”
“我的奶奶是名和人,所以我的体内既有和人的血,也有虾夷的血。”
“元禄年间?”阿町道,“那不是都一百年前了吗?”
“是啊。”中原点点头,“所以我并不能算归化的虾夷,我是土生土长的松前人。”
“我现在连一句虾夷话都不会说,只会说和人语。”
“比和人还像和人。”
“只不过……”
说到这,中原的脸上浮现出几抹苦涩。
“即使我是在松前城土生土长的松前人,城中的很多人还是把我当成虾夷看待……”
“和人把我当虾夷看待。城中的虾夷们把我当成和人看待……”
“幸好店主他不歧视虾夷,愿意雇用我当店中的伙计。”
“要不然,既被和人歧视,也被虾夷歧视,那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啊。”
说罢,中原顿了下,然后赶忙回过头向绪方和阿町道歉。
“啊,抱歉抱歉,好像说了一些不怎么有趣的沉重话题。”
“坐稳咯!我们进入平坦地区了,我要让狗狗加速了!”
说罢,中原朝身前的4条大狗大喊了一声,随后那4条大狗再次加速,拉着绪方等人笔直向前行进。
……
……
与此同时——
虾夷地,某条河流——
沙沙沙……
像是用米筛来筛米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这条河流上响起。
11名年龄不一的男子站在河流的岸边上,拿着像是米筛一样的东西,借着河水不断摇晃手中的“米筛”,像是在筛着什么东西。
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像是在筛米,他们手中的那玩意也很像米筛,但他们实质上并没有在筛米,他们手中的那玩意也不是米筛。
他们的“米筛”里面所装着的是刚刚才从河里面打捞出来的泥土。
他们手中的器具是专门用来筛金砂的器具。
他们在淘金。
这时,这11人中的一名身材极其壮硕的壮汉朝另外10人朗声喊道:
“喂!休息一下!暂时休息一下!”
随着这名壮汉的话音落下,另外10人纷纷十分顺从地直起腰,放下手中用来淘金的器具,然后朝他们搭建在岸边不远处的营地走去。
这11人是一帮淘金团体。
在淘金已被幕府禁止、被虾夷仇视的当下,淘金已成了将脑袋别在腰上的玩命勾当。
于这样的重压下,为了求存,淘金者们也抱团了起来。
这11名淘金者回到他们的营地后,便围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一边恢复着体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啊。”某个身材很矮小的人长叹了口气。
“这条河流看来也没有黄金呢。”坐在他旁边的人出声应和。
“再在这条河流找2天吧。”刚刚那名让大家休息的壮汉出声道,“2天若还是一无所获,就再找别的河流。”
这个壮汉姑且算是他们的首领,不仅剑术高超,而且还有着十分丰富的淘金经验。
在这样的荒郊野林,他们唯一的娱乐,也就只有一起聊天了。
跟着身边的人简单闲聊几句后,首领突然偏转过头,朝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瘦得跟猴一样的武士朗声道:
“喂,祖父江!再跟我们说说你以前当赏金猎人时的趣事呗。”
被突然点名的那个瘦削武士愣了愣,随后苦笑道:
“老大,我能说的故事,基本都说完了啊。”
祖父江——看上去像是绰号,但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姓氏,只不过比较少见。
祖父江本为靠赏金为生的赏金猎人。
但他的身手平平,说是赏金猎人,但实质上从没抓住过或杀掉一个通缉犯。
过够了贫苦生活的他,决定奋手一搏——到虾夷地这里来淘金致富。
决意破釜沉舟的他,从某家米铺抢来了些许钱财。
然后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偷渡到了虾夷地。
在进到虾夷地没多久后,就见着了这伙淘金者。
在这伙淘金者的邀请下,祖父江加入了他们,成了他们的一员,跟着他们一起淘金。
祖父江加入他们——这大概已是3个多月前的事情。
这3个多月的时间内,祖父江跟着他们于虾夷地四处流窜、淘金。
在提防幕府的同时,也提防着虾夷。
虾夷基本都痛恨淘金者,因为他们认为淘金者们破坏了他们安宁的生活,也破坏了森林河流。
死于虾夷手中的淘金者,要比死在幕府制裁下的淘金者要多不知多少。
在大家休息时,为了打发时间以及放松心情,在这3个多月的时间里,祖父江常常被要求讲述他以前当赏金猎人时所遭遇过的趣事。
讲了3个多月的故事,祖父江肚子里的所有值得一讲的趣事基本都讲光了。
祖父江的这句“我快没故事可讲”的抱怨刚落下。坐在祖父江旁边的一名年长些的武士便笑道:
“没事!想到啥故事就讲什么故事。你的口才不错,我也挺爱听你讲故事的。”
这名武士的话音刚落,其余人纷纷响应着。
他们的首领之所以突然要求祖父江讲故事,不是没有理由的。
祖父江的口才很好,讲起故事来生动有趣。
而且祖父江以前虽没有抓到过一个通缉犯,但却遇到过不少能让人眼界大开的事情,大家都爱听。
自祖父江入伙后,听祖父江讲故事便成了众人的重要消遣之一。
沐浴着众人投射来的期待目光,祖父江苦笑着挠了挠头发,思考片刻后,说道:
“那我跟大家讲讲我以前在京都遭遇到绪方一刀斋的故事吧。”
“哦?”首领眉毛一挑。
在场众人纷纷朝祖父江投去感兴趣的目光。
“你遭遇过绪方一刀斋?”首领发出低低的惊呼。
“嗯。”仍旧维持着一抹苦笑的祖父江点了点头,“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刚好也在京都。”
“然后就恰好碰上了绪方一刀斋火烧二条城的事件……”
“当时在得知绪方一刀斋攻进了二条城时,很多浪人都涌进了二条城,打算取绪方一刀斋的脑袋,靠绪方一刀斋的脑袋一夜暴富。”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绪方一刀斋虽强,但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说不定能露出什么破绽,然后被我恰好斩了他的人头。”
“在这样的侥幸心理下,我跟着其他人一起涌进了二条城的天守阁。”
“刚上到二条城的天守阁时,我就后悔了。”
“绪方一刀斋——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被那么多人围攻,却能一直屹立不倒。”
“所有敢上前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无人能近身,无人能敌。”
“我离绪方一刀斋最近时,只有5步。”
“恰好目睹了浑身浴血的绪方一刀斋是如何将一名手持长枪的浪人给一刀斩成两半……”
说到这,祖父江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身子猛地抖了抖。
“绪方一刀斋斩人时的身姿、那如恶鬼般的眼神,我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现在都清楚地记得绪方一刀斋的恐怖眼神……我能记一辈子……”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
“我当时差点吓尿了。”
“然后直接逃了。”
“我当时趁着绪方一刀斋还没杀到我眼前,没命地逃。”
“当时也有不少人跟我一样,意识到取绪方一刀斋的脑袋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所以也一样没命地逃。”
“侥幸逃出二条城后,我就深刻地意识到我的身手有多么地差劲,跟那种怪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于是没过多久,我就离开了京都,前来虾夷地这里淘金。”
以首领为首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待祖父江话音落下后,首领咧嘴笑道:
“你小子竟然还遭遇过绪方一刀斋!怎么不把这事早点说呢?”
“因为这不是什么多么光彩的事情。”祖父江再次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哪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活着!不论你有多么大的本事,如果死了就没戏唱了!”首领哈哈大笑了几声,“再跟我们详细说说你当时在天守阁看见绪方一刀斋的细节吧!我想再多听一点!”
听到首领刚才的那句简单的安慰后,祖父江露出一抹带着几分欣慰、喜悦的笑。
“细节吗……我只近距离见过绪方一刀斋一面,绪方一刀斋他和通缉令上所画的画像很像,负责绘制绪方一刀斋的通缉令的画师的手艺真的很高。”
祖父江继续讲着他之前在京都遭遇到绪方的始末。
而其余人也认真听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