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看到林晓痕冲上去被吓到跪地，心里不仅没有愤怒和不满，反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他们这些叛逃者，虽然表面上还在不断对苏明发动进攻，但频率却与之前无法相比，因为所有人都把一半的心思放在了逃跑上。

    如果林晓痕的位置换做是他们，他们说不定都不敢对苏明发动攻击。

    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并无法理解的这股威压，犹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面对浑身开花，已经没了人形的苏明，他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打败对方。

    “林晓痕，站起来！”张松涛声嘶力竭地呐喊道。

    林晓痕双手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积雪，盯着积雪上飘落的那一片片鲜红的肉片，感觉喘不过气来。

    他也想要站起，想要逃跑，但双腿和双手没有一点力气，四肢的肌肉虽然在发力，但却仿佛失去了联动合作的能力，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铁块，整个人却动弹不得。

    在地下前行的基里尔拿起重力之枪瞄准苏明，按下扳机，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积雪被压成了薄而透明的冰片，冰片下的地面也裂开了，但苏明却躲过了这一枪。

    这一小范围的一枪，是为了逼迫苏明离开林晓痕身边，而之后第二枪，则是真正的杀招！

    第二次扣下扳机，雪地又出现了一片冰地，但苏明依旧躲开了……直径五米的重压范围，被他瞬间就闪出去了，简直就像他的反应根本没有迟钝一般。

    “爱德拉！你在搞什么！”

    恐惧影响了基里尔的情绪，他将没能命中苏明的怒火全都撒在同伴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爱德拉直接哭出了声，她抽泣地说：“我在用了……他……他为什么……”

    语无伦次，已经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地面上，苏明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血肉之花开满了他全身，仿佛以白骨为养分的邪恶植物一般，血淋淋地绽放着。

    他的眼珠均匀的碎裂，眼球变成了裂开的花朵。

    现在，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猎奇的黑暗艺术品，像一具经过凌迟雕刻之后，却还能活动的尸体。

    但在苏明的视角中，他还能看到面前的景物。

    尽管他的眼球已经被摧毁，但是骨魔的生念似乎对感知能力的留存也有效果，他能看清面前的景物，失去眼球对他造成的影响就是他没了能转动的眼珠，视野被固定在一个范围内，以前只需要动动眼珠就能看到的事物，现在却要扭头去“看”。

    周遭的信息让苏明大脑处理不过来，他开始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

    在苏明的认知中，他想出这个应对方法可能仅仅花费了几秒，但在正常的旁人视角中，他已经被连续攻击长达五分钟。

    背后有人要砍自己，这是苏明的一个念头。

    他转过身，看向背后跪在地上的林晓痕，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行动一点也不迅速，因为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真……可……怜，即……使……我……变……慢，你……们……也……躲……不……掉。”

    苏明像是卡壳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同时迈步走向林晓痕。

    他一步一个脚印，三步靠近。

    然后伸手往林晓痕身上拍去。

    从苏明转身，到苏明说话，再到苏明走向他伸出手这段时间，足足有十秒钟可以让林晓痕从地上爬起来跑掉。

    但他动不了，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绝望感完全侵蚀了他的心智，一瞬间他放弃了，眼神空洞，大脑空白，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静静跪在雪地里，干脆地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压力摧毁了林晓痕的精神，挣扎只是折磨，他甚至已不在乎谁输谁赢，谁生谁死，赶紧让战斗结束，让他从这种可怕的精神折磨中解脱才是最重要的事，比起活下去，静静感受掌心冰雪的低温都更令人安心。

    苏明的手碰触到了林晓痕，周遭所有人的心都死死揪紧，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出林晓痕在冰天雪地里熊熊燃烧的样子。

    绝望……不甘，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出现在所有叛逃者的心中。

    他们对杀死苏明失去了信心，但他们又痛恨刚才林晓痕为何没有拿起刀直接砍了苏明，如果那一刀劈下去，说不定苏明已经死了呢？

    林晓痕为何如此懦弱。

    “啊啊啊啊啊——！！！”

    被苏明触碰的林晓痕发出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呼吸都停止了。

    他们并没有看到林晓痕被烧死的画面，他们看到的是更加骇人的一幕。

    被苏明触碰的林晓痕，他的脸庞，裸露的双手，像是开花一般，徐徐盛开一朵又一朵凄美的肉花，淋漓的鲜血之下，可以看到以白骨为底的依附物。

    而苏明身上裂开的肉片，像是闭拢的含羞草一般，竟然一片一片合上了！

    最先恢复的是苏明的脸庞和双眼，然后是身体和双肩，有一些裂开的伤口完全愈合了，但有一些伤口却并没有完全愈合。

    “这……这是什么？”一人失神地说道。

    他旁边的另一人，下巴上下抖个不停，两片厚嘴唇不断拍合，发出噗噗噗的可笑声音，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转……转移伤势？”

    “为什么能这么快？”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啊？！”精神崩溃的人哭喊道。

    “是啊？怎么办？哈哈，谁知道啊？”一人大笑了两声，目光空洞地望着苏明。

    能杀死他的东西打不中他，打得中他的东西杀不死他。

    让他思考的速度变慢也不能影响他躲开那些攻击的速度，这已经不是反应快慢的问题了，好像就是不会死一样。

    就像有一种诡异的因果庇护着他，让他注定可以避开那些能杀死他的攻击。

    虽然没人觉得世界上会有这种离谱的异能，但现在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这怪物……不是无敌了吗？

    随着苏明伤势的恢复，他身上散发的威压也逐渐减轻，本来强烈的逃跑欲望也稍微缓和了些，这帮人重新恢复了一点点思考能力。

    苏明的手摸着林晓痕的肩膀，脑子非常缓慢地转动着。

    他的思考虽然很缓慢，但却很准确。

    杀光这些人是很轻松的事，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他要夺取这帮人所有的异能。

    正因如此，他才转移了自己的伤势，让自己的战力强度和精神威慑达到一个相对可以令人接受的程度。

    他不想自己进入濒死状态，因为一旦进入濒死状态，那么地狱征服者的反伤就会触发。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没反应过来，这帮人就被他的反伤给反死了，到时候一个异能都拿不到。

    思考的速度好像稍微快了一丢丢，是精神压力让那个异能者无法维持高强度的反应迟钝了吗？

    苏明思考着，光是这些思考，外界已经过去了一分半。

    异能者的战斗非生即死，无比凶险，除了个别传说级别的异能者，这一分半的时间足够分出胜负了，再怎么着输赢的趋势也应该明了。

    而如果其中一方一分半没有任何行动，那这一方就等于放弃了生命。

    可是，苏明走神了一分三十秒，其他人也发呆了一分三十秒。

    这一分三十秒的时间，这帮联盟的叛逃者们，竟然站在原地平缓自己的情绪，体会着林晓痕痛苦不堪的惨叫。

    “攻击！只要是异能，总有精神被消耗光的时候！所有人不要怕！攻击！”

    不知谁忽然发出一声大喊，所有人如梦惊醒，忽然回想起他们一直忽略的细节，凡是异能，总有精神里被消耗光，失去意识昏厥的时候。

    就算无法杀死苏明又怎样？又不是无法伤害到苏明。

    也不是他们要被苏明杀了。

    既然他们能在安全的情况下不断消耗苏明，那就打持久战，直到苏明的精神力完全枯竭，丧失战斗力为止！

    张松涛强忍着心中对苏明的恐惧，对准苏明的身体再次发动了异能。

    不知从哪里来的攻击命中了苏明的手臂，一大块肉被炸成了血雾。

    苏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半截手臂又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了。

    这帮人真是找死，明明都想着要让他们活久一点了，却还有给自己添麻烦。

    “我……收……了。”苏明缓缓说道。

    林晓痕浑身突然开始剧烈抽搐，鲜艳的血泼洒在雪地上，灼出一个又一个垂直的孔洞，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股怪异的尖叫声，那声音几乎不是人类能发出的。

    “砰！”

    声轻微的炸响，林晓痕的脑袋直接消失了。

    一个男人站在旁边，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盯着苏明。

    “你特么在干什么！”旁边一人怒吼道，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

    那个男人声音颤抖着反驳：“哥！你没看到吗？你想让他夺走这个人的异能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其他神秘之眼的成员都呆住了。

    他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林晓痕没有马上死亡，而是要承受那样莫大的痛苦。

    原来他是在被苏明夺取异能。

    被叫大哥的男人松开了他的衣服，失神地后退了几步：“幸好，幸好你跟我一起来领。”

    他弟弟并不是神秘之眼的成员，但和他一起逃离了联盟。

    坦白说，作为大哥他是不希望弟弟跟着一起逃的，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因果。

    “待会，如果其他人不行了，也麻烦你了。”大哥郑重其事地说道。

    对方用力点了点头。

    ……

    【异能夺取失败！】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苏明花了两秒钟理解了这句话，然后再一次进行了漫长的思考，最后得出了显而易见的结论：那个人不是神秘之眼的成员。

    突然，地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苏明的脚踝，下一秒，苏明整个人便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见了！”

    “是基里尔把他拉下去了！”

    “基里尔抓住他了！”

    ……

    地下，基里尔抓着苏明，带着他迅速往岛屿中心游去，他碰到苏明之后的几秒内，身体就开始受伤了，但他强忍着痛楚，咬牙拉着苏明不断往更深的地底沉落。

    他要把苏明埋葬在这座冰之岛的最深处，让他永远无法出来！

    ……

    地面上，随着苏明的离去，不合理的恐惧情绪也逐渐淡化，大部分人都恢复了理智。

    “基里尔是要把苏明埋葬在冰之岛的深处！”

    “说不定真的可行！这不就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吗？”

    “对啊，但是在爱德拉的异能生效之前，基里尔不是一直抓不住他吗？”

    “但刚才爱德拉的异能生效后，为什么基里尔没有马上动手！他如果早点动手那我们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刚才被吓成什么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有人说可以耗空苏明的精神力，你已经打算跑了不是吗？”

    “我……我有什么办法！如果赢不了当然只有跑，难不成留在这里白白送死啊！”

    “我也想跑，刚才那种感觉……真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林晓痕不是也没成功吗？相比之下，基里尔虽然动手慢了点，但和我们比起来，算是很勇敢的了。”

    周围几人齐齐叹息，大家纷纷从房子里走出来，走到雪地中央。

    狂舞的风雪已经掩盖了刚才激烈的战斗痕迹，不管是疯狂泼洒的热血，还是粉嫩的肉片，亦或是被重力枪压出来的光滑冰面，此刻都覆盖上一层洁白的雪花，了无痕迹了。

    众人站在雪地中央，感受着萧瑟的寒风，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说是喜悦也不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只能说是庆幸吧。

    “你们说，苏明还有可能从地下出来吗？”

    “别瞎想，你觉得苏明有能打穿几百米深的地面的异能吗？而且这不是打穿不打穿的问题，他扛得住这大地的重力吗？哼！你觉得他是刘泠杉？就算是刘泠杉也不可能从地下出来，顶多一直在下头不死，过个几百年被人挖出来而已。”

    “那我们……杀死苏明了？”

    “算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