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都号甲板上，徐显拿着拖把，极度无语地清理着甲板。

    正常情况下，航母的定期清洁有一个专门名词，叫做“洗消作业”，一旦开展洗消作业，那经常会召集动辄上百人，有些其他部门的舰员也会参加进来，而并非仅仅就是勤务部的事情。

    洗消作业在于三防，即防毒剂，防化学污染，防放射性污染，航母长期暴露在海洋环境中，本来就属于高腐蚀性环境，如果完全不清洁，便是会产生结构性腐蚀。若是在其它地方还好，要是出现在了跑道上，跑道上坑坑洼洼的，这对舰载机起落是相当危险的。

    不过，消洗作业毕竟规模太大了，而且一旦开展，甲板之上就基本不能进行舰载机起降了。总不可能动不动就进行消洗作业，只会在隔一段时间内，定期进行。

    在两次消洗作业之间的间隔期，勤务部会进行一些小范围的甲板清洁，当然这些清洁任务大多是在航母进行完一天的作战任务之后再开展的。

    不过，这对徐显来说就相当难以接受了。

    一天的作战任务一结束，全舰上大部分人员都是出于休息状态，这下就剩下了某些部门还在工作，就比如徐显所在的勤务部。而徐显在甲板上清理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的，很多还是认识的人，这就让徐显很是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显很有“创造性”地使用空空导弹当成反舰导弹打，虽然说最后的作战结果达到了，可是这也太有想法了。

    不是说身为军人就要像个机器人一样，无条件服从命令。当然，无条件服从命令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在这里，徐显过多的想法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真正的老兵看到一脸不爽的徐显时，也不过是莞尔一笑。徐显就算已经是空军大尉军衔了，可终究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对于军队里的一些情况是不太了解的。

    分配打扫任务已经算是最轻微的惩罚了，或者这甚至都不算是惩罚。只是徐显刚入伍，还有些拉不开面子而已。

    若是上面真的想要处罚徐显，那就不是单单的清理甲板了。只能说老兵还是老兵，一眼就看透了陈澄的想法。就是稍稍磨磨徐显的性子，让其不要过分恣意妄为。

    陈澄对于程度的把握比较合适，清理甲板对于徐显这种刚入伍的新兵还能让他有些脸红，不过也就仅仅让他脸红一红了，不会真的有自尊受损的感觉。

    这个程度刚刚好，给徐显压一压，却不会压得太狠。所谓的磨性子，磨得太狠，容易把年轻人的锐气给磨没了，这样就不好了。

    对于老兵来说，清理甲板这种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脸都不会红一下的。也就是对徐显这样的新兵还有点儿用。

    对徐显来说，其他人还好，就算认识也不会太过于熟悉。只要不是熟人，丢的脸也就不算多了。

    可是，正当徐显唉声叹气地拖甲板的时候，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青？”徐显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叶青乐不可支地望着徐显：“我听说你是过来取得着舰资质认证的啊，怎么在这里拖地啊？难道我听说的消息有问题？你不是来这边进行着舰资质认证的，是过来学勤务的？”

    叶青笑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啧啧嘴地看着徐显刚刚拖过的甲板，还幸灾乐祸地评价道：“看起来你这拖地水平不太行啊，这儿，这儿，还有那儿，不都没怎么干净吗？你在偷懒不成？”

    “这还不干净是吧？”徐显恨恨道：“你故意来找茬？有话就说，没话就滚蛋。”

    对于叶青落井下石的行为，徐显嗤之以鼻，对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他，直接恶语相向。

    “听说你前两天，用空空导弹当反舰导弹用？真有你的，南舰司令还看着呢，你就这么整活，大心脏啊，大心脏！”叶青啧啧称奇：“知道不，西空那边都听说你的事迹了，威名远播啊！”

    听到这里，徐显一手掩住自己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合着他现在就出名了不是？

    陈澄肯定不会闲着到处当个大喇叭，宣扬徐显的“科研成果”。主要是徐显飞机落地之后，回收的地勤人员在设置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时，发现了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把手有大约一厘米的样子突出外面，没有按下去。

    当时，回收人员在跟徐显交接飞机的时候，发现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竟然没有解除，当场就绷不住了。

    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竟然在落地回收的时候都没有解除，那毫无疑问，肯定是在起飞前，航弹装载员的操作出现了失误。毕竟，导弹的武器保险是在临近弹射起飞的时候，才会解除的。总不能是飞行员在飞行过程中脚踏虚空，将导弹的武器保险给重新打开了吧。

    徐显下飞机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去看了挂载的飞鲨导弹，一看武器保险把手的位置，徐显也绷不住了，因为他也看到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把手没有完全按进去。

    可是，机务在检查之后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把手似乎是卡住了，按不进去。

    其实，正常来说，飞鲨导弹的武器保险把手在转到解除保险的区域之后，只要稍稍一按就能将把手按进去。可是，这个把手似乎在临近被压下之前给卡住了。

    而且最后卡住的距离非常小，几乎不注意看是看不清楚的。或许，航弹装载员在将把手转到相应位置之后，下意识地按到底，一直按到按不下去的地步。可能，航弹装载员真的没想到把手还能卡住了，没有特别仔细地检查，因而出现了此等罕见的失误。

    航弹装载员肯定有责任，但是导弹的武器保险装置出现卡阻的问题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只不过，要看上面所认为的航弹装载员的责任有多大了。

    徐显不晓得上面会怎么处罚航弹装载员，可是随着在回收时发现的把手的情况，徐显的飞鲨导弹武器保险没有解除限制的事情被瞬间传开了。同时，在回收之时，原本只用作以防万一的蝰蛇空空导弹却没有了，这就很有意味了。

    没过两天，整个航母打击群的人都知道徐显用空空导弹当成反舰导弹用了。接着，随着人员的流动，这个消息直接扩散到了南舰，西空和粤空。

    对于徐显在此次反舰打靶中的表现，不知是谁给徐显取了一个外号——大发明家。

    别人反舰打靶是训练用的，徐显则是在反舰打靶的时候搞科研，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徐显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在整个航母打击群里流传了，可真的没想到西空那边都听到消息了。西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徐显的娘家，自己好不容易出一趟门，结果还在外面丢脸丢大发了，实在是无地自容。

    有些恼羞成怒的徐显哼了一声：“你据这么闲，特意过来嘲讽我的？”

    “我可没那么闲！海军陆战队已经决定采购C42，这么一来，海军也立刻跟进。我这次过来是跟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代表商量关于STOVL模式的要求的。”叶青说道。（注，这里海军陆战队为独立兵种，并非国内那样的，隶属于海军的快速反应部队。）

    此前，就是因为海军陆战队对自己航空部队的机型需求不明确，使得迟迟不愿意给洛航工业关于STOVL模式的C42订单。这么一来，就只有海军对垂直起降的C42有兴趣。

    只不过，海军本身的需求量也不算特别大。要是只有海军有需求，那单为海军专门设计一套升力风扇系统，同时更改机体结构，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因为对于垂直起降的STOVL模式的C42，由于升力风扇系统的存在，整个机体会比基础型和舰载机型要“肥”上很多，很多机身结构需要更改。

    就为了海军一家那不大的订单，叶青就额外设计一个垂直起降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原本这事儿拖了好久，叶青就觉得没戏了，可不久前，或许是海军陆战队那边终于想通了，直接同意采购C42的垂直起降型，不过唯一的要求是先看看原型机。

    采购方要求原型机本来就是正常流程，叶青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只要海军陆战队同意采购C42的垂直起降型，他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完成升力风扇系统和机身结构的改造。至于海军陆战队对原型机的验证评价，叶青是没啥压力的。

    叶青相信海军陆战队还不至于耍着他玩，说同意采购垂直起降型，那肯定是有这个意愿的。要是最后原型机的验证效果不行，那也是自己的原因，倒是怪不得别人。

    不过，在设计之前，叶青总要听取两家采购方的要求。不管是什么行当，给别人定制东西，总得要先听听买家的意见吧？

    原定的座谈会是在后天，叶青原本是明天才会过来，可是想着徐显也在附近的航母上，就跟南舰打了个申请，要上舰看看老朋友。

    对于将来的合作方，南舰还是表示出相当大的善意的，很快便是同意了叶青的申请，于是叶青便是来到这边，还亲眼看到了徐显的窘态。

    “垂直起降型的单子搞定了？”徐显听过叶青说过这事儿：“垂直起降是采用哪种结构？可偏转的环形喷口还是轴驱动的升力风扇系统？”

    “当然是升力风扇系统了！”叶青撇撇嘴：“可偏转的环形喷口方案，我暂时还无法解决进气问题和发动机中置的问题。虽然升力风扇系统的结构复杂一些，也会增加额外的重量，不过总比进气问题和发动机中置的问题要好解决一些。”

    “这倒也是......”徐显点点头：“可偏转的环形喷口方案确实有很多问题。不过，说实在的升力风扇系统实在也不怎么样，占地方不说，维修保养起来也麻烦得很。”

    可偏转的环形喷口虽然有难以解决的进气问题和发动机中置问题，可是胜在结构简单，重量轻，维护起来也容易不少。

    升力风扇不存在进气问题和发动机中置的问题，所以整个机身在设计的时候，虽然比空军基础型和海军舰载机型的机身要肥上不少，但至少还是常规的战斗机机身设计。

    要是换成可偏转的环形喷口，为了配合STOVL模式下的巨大进气量，其战机的进气道要被设计的巨大无比，这显然不符合人们对常规战斗机的形象预期。

    而且，升力风扇系统是生生在一型战机里额外加入了一个系统，这会使得改动幅度最大。不过，照着叶青所说，他已经对改造方案有了基本的腹稿，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能相比于进气问题和发动机中置，对于额外安装升力风扇系统的困难，叶青表示还是可以接受的。

    叶青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懂战机设计啊？还知道可偏转的环形喷口方案......你什么时候变成专家的？”

    “昨天......”徐显一翻白眼：“这两天除了拖地，屁事儿都没有，闲得慌，就去图书馆稍微翻了翻。”

    没错，现在航母的娱乐室里就有一个小型图书馆。闲得发慌的徐显觉得自己现在被总指挥官陈澄给盯上了，要是自己在娱乐室里打桌球，说不得被人抓住打了小报告，自己的“刑期”又要增加。

    安全起见，最近还是装装样子。所以，闲极无聊的徐显即便是在娱乐室也是翻翻书，装装好学生的样子。至于什么专家的说法，那完全就是徐显跟叶青开玩笑，他纯粹就是记忆力极度惊人，基本是过目不忘。将在书上看到的东西，生搬出来，跟叶青胡扯一通而已，属于典型的纸上谈兵。

    不过，徐显的记忆力太好了，几乎可以将书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拿出来唬人确实可以了。

    叶青拍拍徐显的肩膀：“你真的不考虑给我搞科研？你现在还有机会，如果再等几年，你真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对于徐显那近乎人形计算机一般记忆力，叶青是深有感受的。如果仅仅是记忆力惊人，那还不至于让叶青如此眼馋。毕竟，记忆能力是可以锻炼的，但是徐显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灵性可是锻炼不出来的。

    灵性这种东西是搞科研创新最需要的，就比如最近这次用空空导弹当反舰导弹使用。虽然原理上不算很复杂，但是别人脑子就转不过来弯，就是想不到这个法子。

    陈澄之所以要小小惩戒一下徐显，倒也不是认为徐显做错了什么。而是他觉得徐显思维过于发散了，发散得有些夸张了，需要稍微收拢一下。

    相比而言，陈澄已经算是比较开明了。有些人所谓的磨性子，那是真的硬磨，经常把年轻人的创造力和热情也给磨没了。

    “怎么还在说这个问题？”徐显有些不悦：“我现在好不容易想要专注一件事，你就先让我好好干吧。”

    叶青举起手：“好好好，我不说了，等你消息好吧。不过，给你说个事儿，徐清的那个新飞机过两天就要首航了，这个算是正经消息吧？”

    叶青记得徐显跟徐清之间是有关系的，徐清的新飞机首航航班的事儿，徐显总该是有些兴趣吧。

    “清叔的飞机要首航了？确定就是后天了？”徐显这边虽然也连着网，不过他上网的时间不多，消息也相对闭塞，他还真不知道徐清的新飞机首航的事情：“首航航班机组是谁？有消息不？”

    之前，徐清就找过他，询问他对于更改首航人选的意见。当时徐显表示并不在意，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确实没有影响到徐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首航航班机组的名单他大约能猜得出来，应该是韩起和连山雪。韩起一直就没有变，连山雪是取代了徐显的位置。

    “对的，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后天，是从天宁的建陵机场起飞，目的地机场是滇云机场。具体的起飞时间，还没有发布出来。”叶青说道。

    建陵机场是清源集团在天宁市的全资机场，规模不大，航班量也不算很多，主要还是作为私人飞机的起降机场。毕竟天宁市东部地区的金融，文化和经济中心。

    徐显大约是能搞清楚为啥清源集团不选择规模巨大的天宁机场作为起飞机场，而是选择规模较小的建陵机场作为起飞机场。

    主要是建陵机场是清源集团的全资机场，在这边做首航航班的发布会等等活动就相对好安排。而如果在天宁机场，还需要跟天宁机场方面各种沟通，有的还不一定天宁机场会同意。

    天宁机场可是全国前几的大机场，人家机场集团可不用顾虑清源集团的面子。天宁机场本来就相对繁忙，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间和时间分给清源集团进行首航仪式？

    基本可以肯定，要是清源集团在天宁机场进行首航仪式，那势必会有诸多限制，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首航仪式不会很隆重。

    D903机型是寄托了徐清数十年心血的结晶，其首航仪式代表的东西太多了，徐清肯定不能接受办一场寒碜的首航仪式的。

    既然天宁机场大概率是不会给清源集团面子的，那就将首航航班的出发点置于建陵机场，再怎么说，建陵机场都是自家机场，而且建陵机场航班不多，即便首航仪式办得时间长一些，规模大一些，也不至于会影响到其他航班。

    正是基于这个考量，清源集团将首航仪式放在建陵机场，那基本是可以理解的了。

    如果是后天的话，那正好是徐显的休息的时间，这么重大的事件，肯定会有实况报道的，毕竟是国内大飞机的首秀，还是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的。

    “至于人选......不出意外的话，是双人制机组，机长是韩起，副驾驶是连山雪。不是，你跟星游航空和清源集团不都关系不错吗？还需要从我这边打听消息？”叶青无语道。

    徐显稍稍有些害羞：“我这不是在这边联系起来不是很方便嘛。”

    “又不是完全不跟外界联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叶青一翻白眼：“对了，臣延国那边内乱的事情听说没？”

    “听说了呀，之前我们这边不是有一架战机被流弹击中了吗？”徐显狐疑地打量着叶青，臣延国内乱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叶青还特意提这件事干什么？

    叶青马上嘱咐道：“这次臣延国内乱跟以往不同，一艘导弹驱逐舰脱离臣延国海军编制了，现在就在公海上游荡。那艘导弹驱逐舰的游弋区域覆盖了一条国内极重要的海上航道。说实话，鉴于那边的传统，这艘脱离出来的驱逐舰有可能会对航道上的国内商船产生威胁，如果真到那一步，你们势必要承担护航任务的。这不是训练或者演习，你可要小心些。”

    “脱离了海军编制？那不就是不属于任何国家了？他们想干嘛？当海盗，当恐怖分子？”徐显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这种没有国家约束的军事力量，上面还是一群亡命徒，确实相当危险。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发疯到袭击我们的船吧？”徐显觉得没有人应该会不想活着，这些亡命徒要是敢袭击国内的商船，那无异于找死的行为。

    现在可不是古代，古代的海盗，大海茫茫的，干了坏事，往大海深处一扎，还真不好找。可现在卫星技术这么发达，直接从天上往下搜索，就算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

    他们臣延国自己内乱，虽说参与其中的，那都不是善茬，可不至于敢捋虎须吧？活着不好吗？

    叶青一摊手：“有些人脑子就是不正常，反正你小心些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