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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成长计划:第0403章 后储之疑

    ‘汉太后’是怎样一个彪悍的群体,那自然是不用赘述。

    从举族之力帮助刘邦夺得半壁江山的吕太后,到扶立文帝刘恒坐稳皇位的薄太后,再到一手扶稳景帝刘启整个一朝,最后为武帝刘彻保驾护航,扶上皇位的薄太后。

    光这三位代表人物,就足以道明西汉前半叶的太后,是怎样一个群体。

    这样一个群体,在理论上拥有着不亚于皇帝,甚至稍高于皇帝的权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汉太后都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储位、皇位的人选,并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具备着废立天子的泼天权柄!

    而如此庞大,甚至庞大到有些令人心悸的权力,也对太后的人选,提出了超高的要求。

    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别的朝代且不说,起码西汉前中期的皇帝,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句至理名言。

    高皇帝刘邦之时,戚夫人百般得宠,甚至差点把儿子刘如意扶上储位,但自始至终,吕后的皇后之位都稳如泰山。

    文帝一朝,慎夫人与皇后窦氏也是争风吃醋,恨不能把后宫翻个底朝天。

    在慎夫人最得宠的一段时间里,文帝刘恒甚至允许慎夫人与窦皇后同席而坐!

    ——这放在民间,那可就是平妻的待遇了!

    在图样图森破,慎夫人再怎么得宠,最终也还是窦皇后凭着儿子刘启笑到了最后。

    景帝刘启更不用说了,一句‘粟姬不贤,无以母仪天下’,硬生生把太子刘荣给废杀,还将先前为太子安排在朝中、军中的党羽尽数剔除。

    而除了景帝太子刘荣,以及武帝戾太子刘据之外,汉室自高皇帝刘邦到孝文皇帝刘恒,这五代皇帝,都从未做出过废后、废太子的事。

    高皇帝立吕后、太子刘盈,孝惠刘盈立张嫣、太子刘恭;文帝刘恒立窦后、太子刘启。

    这一桩桩、一件件历史事件,就足以道明刘弘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汉室对于家族、皇权传承,是个怎样的态度。

    立嫡立长只是不用多说,最为关键的是:在这个时间点,皇后的儿子基本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而反过来,太子的生母,也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也就是说,对于刘弘而言,立后和立储,实际上不是独立的两件事,而是紧密在一起的同一件事。

    立某嫔为后,就等于立了那个妹子的儿子为太子;立某位皇子为太子,也同等于立了这位皇子的母亲为皇后。

    现在,刘弘很可能要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而在‘陛下有后’的消息传出之后,必然会接踵而至的,便是朝臣百官关于立后的建议。

    虽然此事,不过是朝臣百官、公卿大臣又一次风险投资的尝试,但明面上,却有一个让刘弘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

    ——椒房无主,国家无后,蚕事无首!

    每年初春,作为天子的刘弘都要率领朝武公卿、百官大臣,乃至于在京诸侯‘亲开籍田’,以彰汉家劝耕之意,以及汉室以农为本的国策。

    而作为天下百姓理论上的共母,皇后也要在这一天,带领着个诸侯、公卿、百官的家眷,在未央宫内的蚕室剥茧抽丝,以丝织布,以作为对天下女子的示范。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没有皇后带着公卿夫人养蚕织布,跟没有皇帝待百官公卿亲开籍田,基本是一个性质。

    这样一来,当文武百官在某次朝会前一起跳出来,请求刘弘‘以天下为重,早立皇后以安国本’,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到了那时,刘弘已经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能拒绝朝臣百官的‘正当请求’了。

    年纪还小?

    ——孩子都有了,你跟我说年纪还小,你是不是在玩儿我?

    再者,万一出身的不是长公主,而是长皇子,那刘弘‘拒绝立后’的举动,很可能会让百官大臣们误会为:陛下无意立长皇子为储。

    这样一来,后宫诸嫔妃,以及她们背后的外戚家族,乃至于朝堂、军方之间,都会掀起一场关于储位的明争暗斗。

    就好似武帝一朝,戾太子一朝死在巫蛊之祸,各路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一样。

    所以,就在现在,在孩子有没有都还没确定的现在,刘弘就要为所有的可能性,做好充足的准备。

    ——如果出身的真的是长皇子,那要不要立后?

    这关系到后宫、朝局,乃至于整个汉室天下政治格局的安稳,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储位的着落。

    倘若要在长皇子出生之后立皇后,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刘弘就要用储君的标准,来教育、培养长皇子了。

    与此同时,为了将来,这个成为皇后的妹子,能胜任‘太后’的职责,刘弘还要甄别、培养这个妹子。

    与此同时,为了将来皇长子接过政权之后,能更快的稳住局面,皇长子家的外戚,刘弘也要花费心思培养一番。

    如果这门外戚男丁不丰,刘弘还要从其他的不同阵营,给皇长子的母舅家族留下足够的政治盟友······

    总体而言,刘弘也和后世每一位普通的父亲一样——孩子一落地,刘弘地大部分精力,就要围绕着这个孩子忙的头晕目眩。

    “过会儿去趟长乐宫,请太后再查查何氏一门的底细?”

    正思虑间,一位眉眼青涩的婢女从寝殿内走出,对刘弘盈盈一拜。

    “陛下,太医令已把过脉了······”

    ················

    半个时辰之后,刘弘已经是带着压抑不知的笑容,出现在了太后张嫣的面前。

    “如何?”

    张嫣焦急一问,刘弘只轻笑着点了点头。

    “托母后日夜祭拜先祖的福,何姬确有喜脉。”

    “据太医令之言,或许还是双胎呢!”

    听闻刘弘之言,张嫣几乎是在一瞬间笑开了花,旋即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般,赶忙攥住了刘弘的手腕。

    “国家有后,皆乃先祖在天之灵庇佑,皇帝万莫忘记,要去拜拜诸位先皇的神主牌,以谢先祖!”

    见张嫣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刘弘也是耐心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手腕上的软玉块。

    “母后勿忧,儿已交代奉常,即刻开始置备祭礼,过几日,儿同母后一同去拜厄太庙、高庙,及先皇父之灵。”

    闻言,张嫣终是面色稍缓,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又隐隐有些落寞下来。

    “先孝惠皇帝去的早,独留吾在这长乐,若是先皇在,看到儿孙成器、成人,必当欢喜。”

    哀伤的说着,张嫣又不由擦起了泪,喜得孙辈的欢喜和对丈夫的想念,全都化作泪滴,顺着张嫣那皓白胜玉的脸颊低落。

    但对此,刘弘也不好出言安慰,只懂事的跪坐下来,轻轻把头靠在张嫣的腿上,默默陪伴着张嫣。

    没办法,如果是别的事,那刘弘总能说几句安慰的话。

    但社稷到刘弘地父亲,先皇刘盈,尤其还是关于刘盈英年早逝的话题,身为继任者的刘弘,实在不方便发表什么言论。

    不知过了多久,张嫣才从哀伤的情绪中一点点缓过神来,温柔的抚摸着刘弘倚靠在膝盖上头颅,嘴上似是不经意的道:“何姬既有了身孕,皇帝也不该太过薄情了······”

    “嗯?”

    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刘弘就见张嫣的面庞之上,出现了前所未见的阴冷,和默然!

    “后宫姬妾,平日里好似同母姊妹,然一俟国家有后,又储位未定,后宫,便将远残酷与战阵!”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若诸姬嫔皆膝下有子,那即便暗下争斗,明里却也还能粉饰太平。”

    “然若如今日这般,何姬有孕,而其余者无,则何姬于深宫,无异于群狼环伺,遍地豺狼!”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阴冷语气,将这段深宫中的生存法则摆在刘弘面前,张嫣的目光没由来的一暗。

    “当年,吾贵为皇后之身,久受无子之苦,后宫姬嫔屡屡有不敬于吾。”

    “孝怀皇帝、皇帝及诸皇子落世,后宫更屡有寺人暴毙、皇子落水之事。”

    说到这里,张嫣的目光略带上了些许温柔,但面庞上的阴冷,却没有减弱一分一毫。

    “皇帝许是年纪尚小,记不得了吧?”

    “皇帝出世不久,生母便死于怪病;及皇帝四岁,更曾为青蛇所咬,毒昏足七昼七夜之久!”

    “及皇帝年五岁,孝惠皇帝弥留之际,更有后嫔遣宫中侍女以女色蛊惑,孝惠皇帝闻之大怒,方使今之宦者令随行皇帝左右······”

    听张嫣说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宫廷秘幸,饶是和原主毫无干系的刘弘,也是不由感到一丝心悸。

    作为后世人,刘弘自然对封建时代发生在后宫的‘无硝烟的战争’,有着明确的认知。

    情况何止是张嫣所说的那么简单?

    为了将儿子送上那至尊之位,在后宫里蹉跎整个青春年华的女人们,会用上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

    什么放毒蛇、偷堕胎药,那都是入门级别的拙劣操作了。

    如武帝王太后那样的佼佼者,那可是能一手炮制‘金屋藏娇’之典故的女中俊杰!

    封建时代的深宫,无论发生怎样骇然听闻的故事,刘弘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现在,张嫣拿着自己的亲身经历,来提醒刘弘‘给未降生的孩子提供一定的保护’,刘弘显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稍一思虑,刘弘便满目沉痛的低下头,对张嫣说几句‘幸好有母后在,才有儿子君临天下’之类的感谢之语。

    随后,刘弘便毫无顾忌的问道:“依母后之见,儿该当如何?”

    虽然对于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下限有足够的认知,但要说有效地解决方法,刘弘显然是个毫无经验的小白兔。

    与刘弘相比,当年在深宫沉浮多年,尤其是在皇后之位,冷眼旁观后宫嫔妃明争暗斗长达七年之久的张嫣,显然更具有发言权。

    听闻刘弘如此提问,张嫣也没多想,开口就是一连串让外人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在深宫中却极其有效的解决方法。

    “既何姬身怀龙脉,那自明日起,何姬的餐食,便由长乐尚厨负之。”

    “何姬一日两餐,皇帝当遣宦者令亲送!”

    将伙食的问题解决,张嫣又一开口,话却是在嘴边一止,面色为难的观察起刘弘地面色。

    见此,刘弘自是乖巧一笑:“母后但言,儿无有不从!”

    却见张嫣眼带迟疑的看了刘弘一会儿,才若有所指道:“于何姬,皇帝怎么看?”

    听闻此言,刘弘心头下意识一紧,大脑自然地进入告诉运转的状态。

    在讨论‘怎么保护何妹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时,张嫣没由来的问这么一句,话中暗含的深意,可谓是在明显不过。

    准确的说,张嫣问刘弘的问题,翻译过来就是:在皇帝看来,何姬能否母仪天下?

    而张嫣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也是有很深的政治牵连在其中。

    因为作为太后,张嫣是刘氏宗亲内部毋庸置疑的老祖宗——哪怕张嫣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五岁,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这就意味着,张嫣除了是这汉家的太后,还是刘氏内部所有家族事务的决策者。

    这样的身份,使得张嫣根本不能刻意对某一个皇子,或某一位后妃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近之意。

    理论上,除非是到了不出面,皇子皇孙就要丢掉性命的地步,否则汉太后只会对储君一人亲近,而对于其他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宗亲皇族,太后都会一视同仁的保持距离。

    就好似景帝窦太后,在太子刘荣被废之时都视若不见,但一俟郅都逼的刘荣自杀狱中,就要跳出来杀郅都,为孙儿报仇。

    所以张嫣问刘弘的,其实是:皇帝有没有让何姬为后的意思?

    如果有,那何姬就算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也早晚能生下未来的太子,张嫣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表示亲近之意。

    比如直接把何妹子接到长乐宫,亲自带在身边保护之类。

    但如果刘弘无意以何妹子为皇后,那张嫣此举,就很可能会给何姬、皇长子/长公主,乃至于整个何氏外戚,都带来无法想象的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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