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到吴良如此直白的命令,瓬人军众人顿时面露疑色。
抛开吴良与程昱的私交不提,现在程昱还是追兵的谈判代表,直接将其拿下是不是多少有点……
“放心,我扣下他,他一会还得谢谢我呢。”
吴良却满不在乎的笑道。
“……”
瓬人军众人闻言心中更加疑惑,表示完全不理解吴良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既然吴良已经下令,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吴良,便必须无条件的遵守。
“吴太常,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话之间,程昱已经策马来到近前,结果还没来得及下马便已经被瓬人军众人围了起来,几十支战国连发弩几乎怼到脸上。
“唉?吴太常,老夫可没带兵器,此次前来只为与你说几句话,为何如此对待老夫?”
程昱面露惊色,连忙露出腰间空荡荡的剑鞘说道。
“少废话,下马!”
杨万里早已走上前去,一把扯住了程昱座下马匹的缰绳,语气强硬的喝道。
“下马!”
十几名瓬人军兵士亦是冲上前去,连拉带扯将其从马上拽了下来,而后全然不顾程昱已经上了年纪,手脚麻利的使用麻绳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仿佛抬猪一般提熘着将其送到了吴良面前。
“吴太常……”
程昱此刻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一脸诧异的望着吴良。
“程太守,我既然决定率军出逃,便已经放弃了爵位与官职,明公刚刚册封的太常与我无关,此前的太史令亦已放弃,今后不必再以官位相称,叫我一声有才便是。”
吴良走上前去拍了拍程昱身上的尘土,一般继续走路一边说道,“如今程太守已经成了我的人质,有什么话咱们边走边说,不急。”
“人质?”
程昱微微一愣。
“怎么,我将程太守扣作人质,程太守不高兴么?”
吴良咧嘴笑了起来,顺便冲他意味深长的眨了下眼。
程昱又是一愣,下一刻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亦是对吴良会心一笑,看那样子明显想要施礼,可惜被绑着抬不起手,只得点头示意道:“这……多谢吴太常,想不到事到如今,吴太常依旧将老夫当做故交。”
“?”
瓬人军众人见状却越发疑惑了起来,不由在私下偷偷议论:
“嘿……方才公子说扣下程昱当做人质,程昱反过来还得谢谢他,彼时我还以为公子只是说笑,结果程昱还真感谢公子了,这是咋回事?”
“我哪知道,兴许程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公子知道我们却不知道?”
“这癖好挺特别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还一直以为程昱是个正经人哩……”
“收声!”
杨万里听到这些议论,适时出言喝止。
这些兵士连忙闭上嘴巴,不过片刻之后竟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杨万里身边小声问道:“杨校尉,兄弟们还是死活想不明白,你要知道程昱为何要感谢公子,给兄弟们透露一下呗?”
“这还不简单?”
杨万里瞟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道,“程昱素来与公子有些私交,此事非但我们知道,明公亦是一清二楚,如今公子率领我们出逃,程昱姗姗来迟不说,前来劝说公子若是还没有成效,明公难免怀疑他徇私放任,今后没准儿便不会再重用于他。但公子当着二公子与曹纯的面将程昱绑作人质,便等于洗脱了他徇私放任的嫌疑,就算是明公也说不上什么来,便不会因为此事影响仕途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要感谢公子?”
“原来如此……”
几名瓬人军兵士顿时茅塞顿开,连连咋舌道,“高,实在是高啊!难怪公子才用几年便可自一个奴役升做高高在上的九卿,封侯拜将不说,明公还甘愿将女儿嫁给了,这里面可全都是学问啊,学不来,这真是我等几辈子也学不来的大学问。”
“公子高明的地方还多着呢,只是你们体会不到而已。”
杨万里拍了拍几人的肩膀,望向吴良的目光之中满是敬意。
……
另外一边。
“子和叔,你看这……”
远远看到瓬人军众人粗暴的将程昱拽下马来,还用麻绳将其绑成粽子押到吴良身边,曹丕自是又惊又怒,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曹纯,“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吴有才却直接将程太守给绑了,他这是摆明了不打算回头啊!”
“……”
此刻曹纯亦是有些傻眼。
原本他以为就算程昱劝不动吴良,好歹也能够通过游说略微动摇一下吴良的心神,然后再回来与他们传达一下消息,令他们做到心中有数,从而帮助他们再去想新的应对之策。
结果吴良竟二话不说直接绑人,这便多少有点“恩断义绝”的意味了。
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呢?
全力追击?
一旦追的紧的,吴良的下一轮震天雷可就不一定还会落在他们身前十几丈远的地方了,这样的损失他承担不起,更不敢轻易冒险。
可是不追也不行啊……
此事可不只是曹丕一个人的事情,曹丕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曹老板命其办理此事更多还是历练的意思,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他这个在旁“协助”的叔父才是主要责任人,说是责无旁贷也不为过。
这可真是进退两难啊……
“子和叔,吴有才与瓬人军还在行进,若是放任不管他们便要走远了。”
见曹纯面色复杂不曾回应,曹丕又有些急躁的道。
“只有暂时先保持距离跟在他们后面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丢。”
曹纯终于无奈的说道,“你父得知吴有才回到陈留之后,传信回来命我们按兵不动,此事他要亲自处置,两个时辰前我又命人使用飞奴将吴有才率领瓬人军出逃的消息送了出去,如今你父肯定早就收到了消息,定会尽快做出反应,我们最好还是按兵不动等待他的消息,免得擅自行动损兵折将不说,再坏了你父的计划。”
“可是子和叔,瓬人军再往前走可就要出陈留郡了,接下来再有几日横穿颍川郡便会进入荆州南阳,那地方已经不似陈留与颍川这般安宁,到时只会更难处置!”
曹丕的脸上依旧挂满了担忧之色,语气焦躁的说道。
“的确如此。”
曹纯沉吟道,“因此我们最多跟到瓬人军进入荆州南阳之前,倘若到时你父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而吴有才也不打算回头的话,我们便不能再只是跟着了,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出手将其拦下!”
……
“程太守,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必要在打马虎眼了,你这里可有什么对我有用的消息?”
吴良将程昱带入人群之中,避过曹丕与曹纯的耳目之后,便命人给他松了绑,并肩走在一起问道。
“有才贤弟,真不打算回头了?其实你应该知道,明公并没有对付你的意思,他舍不得你。”
程昱还是如此问了一句,临了却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老夫也舍不得你,你是老夫此生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你若走了,陈留对于老夫而言,便只是一座城池了。”
“我也舍不得麾下的这些兄弟,明公生出这个心思的时候,我便已经回不了头了。”
吴良笑道。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多言了。”
程昱叹了口气,说道,“你忽然返回陈留的消息,二公子与曹将军当天便使用飞奴通知了明公……老夫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在其职谋其事嘛,有才贤弟应该能够理解。”
“那么明公可有回信?”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明公给老夫回了信,命老夫同时关注你与二公子,必要的时候出面调和,确保不要生出事端,尤其避免发生冲突。”
程昱说道,“至于二公子那边是否收到了明公的回信,信中又是什么内容,老夫便不得而知了。”
“明公可曾在信中透漏出打算亲自处置此事的意思?”
吴良又问。
“这倒没有……”
程昱摇头道,“确切的说,明公应该根本没有料到你会如此决绝,竟能够放弃多年的经营,二话不说便率众出逃……其实老夫也不曾料到,或许这正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此事若是放在老夫身上,老夫恐怕便要昧着良心将瓬人军交出去了,人生在世不过寥寥几十载,老夫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尤其在这乱世之中,能够令自己与家里人过上这衣食无忧的日子已是老夫的能力极限,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人。”
“嗯……”
吴良微微颔首。
“不过你率军出逃的事明公现在肯定也知道了,二公子与虎豹骑出城之前便放飞了飞奴,老夫也放了飞奴。”
程昱接着又道,“虽然老夫还未收到明公的回信,但老夫可以肯定,明公得知此事之后,只要不是袁绍大军同时发动进攻,他便一定会亲自前来处置……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在明公心中的分量,到了这一步老夫也不怕把话挑明了,就这么说吧,瓬人军的去留对于明公其实还是小事,反倒是你,明公宁愿忍痛将你亲手杀死,也绝不会教你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他不愿承担这样的风险。”
“照你这么说……”
吴良若有所思。
“事到如今,要么你能够在明公到来之前逃到明公鞭长莫及的地方,要么便不要再管瓬人军的事情,乖乖随明公回去做你的乘龙快婿。”
程昱更加直白的道。
“自此明公还会像饲养牲口一般将我软禁在眼皮子底下,衣食住行皆由专人负责,我甚至连出门的自由都会被剥夺,是么?”
吴良抬眼道。
“其实你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程昱点头道。
“想到是想到了,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我此前一直觉得这一天会在明公与袁绍大战并大获全胜之后。”
吴良笑道。
“难怪你这次逃的如此决绝。”
程昱叹气道,“听老夫一句劝,如果你这次能够逃掉,那自是最好,若是逃不掉,不如便接受现实吧,你已经尽力了,瓬人军的将士们也怪不得你,到时你还住在陈留,照样衣食无忧生活安逸,老夫闲来无事前去找你说说话,这未必不是一种活法,人生不过几十载,怎么过不是过?”
“如果我能够教明公明白他已经杀不死我,用强也只会令他失去更多呢?”
吴良忽然问道。
“?”
程昱身子一颤,一双眼睛惊疑的望向吴良。
片刻之后,他又垂下了目光,摇了摇头说道:“有才贤弟,你对明公可能还是存在一些误判,如果你以为仅靠震天雷与含沙射影便可令明公妥协,那便大错特错了,明公虽对你视如己出,但并不代表他不防你。”
“万一你与明公对我也有误判呢?”
吴良望着天边的朝霞,用只有自己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程昱追问。
吴良笑着摇头:“没什么。”
……
瓬人军扣下了程昱,选择无视身后的追兵继续向西南行进。
不久之后他们便进入了颍川郡境内,途径鄢陵、许县、颖阴、颍阳境内,于五日后抵达襄城一带。
曹丕与曹纯始终率领虎豹骑跟在后面。
瓬人军吃,他们也吃,瓬人军修整,他们也修整,瓬人军开拔,他们也开拔。
不过他们始终与瓬人军保持着百丈的距离,绝不轻易踏入震天雷的射程之内,也绝不教瓬人军脱离他们的视线。
不过这并不代表曹丕与曹纯的心态也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安稳。
“子和叔,只需渡过前面这条汝水,最多再有一两日,吴有才与瓬人军便要顺利进入南阳境内了,我们不能再只是跟下去了吧?”
曹丕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语气中带了不少的戾气,“也不知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传回来的密报中只教我们跟着,连沿途各城的守军都不得惊扰,否则吴有才与瓬人军哪里有机会逃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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