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早上交班的时候，林小北发现有两人精神特不正常。

    一个是卞文刚，神游太虚似的，完全不在状态。

    一个是徐珍珍，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两眼红肿，总是在旁边发呆。

    徐珍珍是护士，主要负责手术室的器械巡回，没手术的时候她可以躲在值班室里休息。

    她这人平时话也不多，所以即使上班心事重重也没人专注。

    卞文刚则不一样，他是科室副主任，这个样子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早上交班的时候，李爱国看到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昨天做手术累了，虽然皱起眉头也没有斥责他。

    这几天交往频繁，林小北算是和卞文刚比较熟悉了。

    他可能还是为昨晚的大奖没中而遗憾。

    这样下去李爱国主任可能又要发脾气，批评他了。

    林小北正想怎么提醒卞文刚呢，他自已倒是找上门了。

    关上门，他自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拨弄着水杯。

    “小北，你真是奇葩。”他苦笑着说。

    “不就是前天没中嘛？我已经提前说了，这玩意都是胡乱猜的，谁能有把握啊？”

    卞文刚摇摇头，“我没有怪你，是我只有这么个命。”

    林小北笑着安慰道：“你知道就好，咱都是普通人，甭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好好当医生吧。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也算过得去吧？”

    卞文刚不可置否，叹了口气，“你知道昨晚S市大乐透中了超级大奖的事吧？”

    “知道，听说还是追加5倍，接近一亿的奖金。”林小北说。

    然而这些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好孩子都是别人家养出来的，清*华，北*大都是别人去上的。自已就一普通人，放在人群中就是用放大镜也找不出来。

    林小北劝道：“卞主任，其实你现在也不差呀，学历也有，收入也不是很差。好好工作，急诊科的重担将来需要你来挑呢。”

    “哈哈，小北，我就是和你聊聊。你别乱说，现在急诊科比我强的年轻人多了去了，主任的位置哪儿会能到我呢？”

    他故意谦虚，林小北也不多戏言。

    虽然他的确是下一届主任的最有力人选，李爱国也大力扶持，但是接下来两年时间内的未知数太多，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敢乱下定论。

    林小北继续劝道：“卞主任，我觉得你还是注意点。今早李主任就有点不高兴，你别惹他生气了。”

    “他不高兴因为我？”卞文刚反而有点吃惊。

    这不是废话？你这个样子谁看了都想抽一下。

    林小北试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

    “没有，嗯，也，也确实没睡好。”他说，吞吞吐吐，表情也有点不自然。

    “小北，你知道昨晚大乐透的开奖号码是什么吗？”

    又在提这种事，林小北都有些不高兴，淡淡地说：“我不关心这些。”

    “哈哈，真的嘛？那么我告诉你，昨晚大乐透的中奖号码是：02，06，08，09，13，20，28。”

    林小北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02，06，08，09，13，20，28，”这不是前天他给推荐的双色球号码吗？

    “不会这么巧吧？”他自嘲笑道，前天推荐的双色球7个号码一个都没中，居然全跑到另外一种开奖号码里了。

    卞文刚这时才表情自然起来，哈哈笑道：“你也不相信吧？”

    “的确，简直是难以置信。”林小北深吸一口气，他发觉自已突然也难以平静下来。

    第一次预测号码中了大奖是觉得碰巧而已，而这一次居然又预测准了，虽然不是同一种类型，但是如果多花几块钱，岂不是又中了？

    这些都是自已预测的，而他自已却又没有买。

    一次中大奖就可以差不多彻底翻身，而他错失了两次，而且是与自已息息相关的两次。

    林小北心里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卞文刚看他这样反而笑了。

    一个人的悲剧，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就是喜剧。

    他现在反倒安慰起林小北来：“没事，以后说不定还有中大奖的机会。”

    以后，还会有以后？老天爷难道会真的这么眷恋自已？

    林小北摇摇头，自个阿Q道：“哎，咱没这个命。也许我自已去买反而没中呢。”

    心里却在咒骂那两个买了自已预测号码而中大奖的人，尤其是后一位，居然还中了一亿。

    一亿！是什么概念？可以在这座城市最好的楼盘里买几十套大房子，可以买传说中很拉风的几百万豪车，可以别墅靠海……

    “小北，马上准备，有阑尾炎。”

    李爱国主任敲门，把林小北从太空神游中拉回到现实。

    “知道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那些都是梦，都是不切实际的梦。现实中，他只配拿一个月接近一万的薪水，需要赞几年才能够凑齐最普通小区里一套80平米左右小居室的首付。

    李爱国看到卞文刚也在林小北办公室里有些奇怪，尤其是两人的表情都是古里古怪的。

    “你们两个在里面鬼鬼祟祟干什么？”他责问。

    “我和小北在讨论血管再植术后缺血再灌注损伤的预防。”

    卞文刚随口就来，毫不犹豫，连林小北都有点吃惊。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呀，怎么在手术台上表现得那么笨拙？

    但他既然把谎言泼出来了，林小北只得跟着继续圆下去，“是的，卞主任昨晚查阅了很多文献，我们在讨论呢。”

    他撒谎撒得夸张过头，勾起了李爱国兴趣，立刻笑呵呵道：“是吗，那很好。文刚，把你找的资料给我打印一份，我有空也来研究一下。”

    卞文刚顿时傻眼，望着林小北，你丫的这不是坑我吗？

    他只得又撒慌道：“李主任，明天给你吧，我U盘没带呢。”

    传说中的“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饰”，大概就是如此吧？

    “行，我不急。你们快去准备，在主手术间，病人已经进来了。”

    病人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很胖，超级胖。她躺在床上，腹部的脂肪都趴在两边垂着，像是要掉下去一样。

    林小北看到她第一眼就想起麻醉科的那个孕妇：黎梦霞。

    黎梦霞那么胖可能与怀孕有关。为了腹中宝宝很多孕妇超级能吃，体重刷刷直线增长。而这个女人这个年龄还这么胖，那就是暗示她还有其她的疾病。

    林小北仔细询问她过去的疾病史，果然有糖尿病，还有家族性肥胖。

    接监护仪，给女人绑测血压袖带的时候发现最大号的都不够用。她的胳膊和小腿粗得像石磙，至于大腿，嗯，还是别形容了，林小北想起桥洞底下的水泥墩子。

    真不知她是怎么爬上去的。也幸亏她还能动，否则那胳膊腿子压在人身上，－－－林小北又想起柳絮那龇牙咧嘴的样子。

    “待会我要给你穿个动脉，否则你这血压没法量。”林小北告知她说。

    徐珍珍给病人打针建立静脉输液通道，太胖了，根本找不到血管搏动。

    林小北帮她定位，在病人腕关节处出用记号笔画了一条竖线。

    徐珍珍触摸那线条，完全摸不清楚。她不好意思多问，对准线条，一针扎下去，回抽竟然很通畅。

    静脉通道建立起来之后，麻醉对于林小北来说不是难题。

    不用打硬膜外，就是靶点注射术加腹横筋膜，腹直肌鞘膜注射，效果杠杠的。

    由于周末的强化训练，这台手术李爱国在一边指导，卞文刚全权负责。

    这个女人虽然很胖，但是阑尾位置没有发生变异。

    卞文刚做起来很轻松，一个半小时顺利完成手术。

    把病人送到留观室观察后，林小北在手术间收拾麻醉台。

    徐珍珍也在收拾手术器械。

    “林医生。”她开口，又欲言又止。

    “嗯？”林小北望了她一眼，低着头，如果不是喊出了“林医生”这三个字，林小北都不知她在对谁说话。

    此时手术室里只有两人，徐珍珍脱下手套，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关上门，走到林小北跟前。

    林小北心里纳闷你要搞什么鬼？

    徐珍珍从手术服里面的衣服里掏出一张纸票，“给你看看。”

    林小北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彩票。

    他暗自好笑，徐珍珍怎么也受卞文刚影响迷上这个玩意！然而当他看到彩票上的号码，脸色剧变，双手哆嗦，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这，这是你买的？”

    超级大乐透，5倍追加，“02，06，08，09，13，+ 2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