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北和柳絮同时一怔。

    柳絮准备开口说话，林小北用眼神制止。

    他怕她老实巴交地说根本没用肌松剂。

    “胡主任，你觉得肌松还不够？”他反问道。

    “够了，我就是觉得太松了所以才问你。”胡文茂生怕林小北继续加肌松剂，慌忙不迭地说。

    在他心中，手术顺利是第一位，手术完毕之后病人能安全地回病房是第二位。

    现在第一位要事已经胜利在望。

    胆道镜下去之后，利用抓钳将嵌顿的结石夹碎，然后冲洗利用负压将碎石碎屑吸引出来。

    胆总管通畅之后，肝内胆管的结石也变得容易起来，可以不用切肝。

    他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笑容不由自主地洋溢在脸上。

    “那就行。”林小北也笑了起来。

    其实他只是给予病人靶控泵入丙*酚和吸入七**。丙*酚是超短效麻醉药，停药几分钟后差不多作用消失，而七**是经肺呼吸排除，更容易苏醒。

    “去查个血气吧。”

    林小北吩咐柳絮，规培生跑腿是必须的经历。她今天也算是收获颇丰，动静脉穿刺都是自已穿成功的，这种美好的感觉难以形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会儿就把结果打印出来。

    血糖 12.6mmol/L，pH 7.38（正常值7.35-7.45），PO2：125mmHg（正常60～90mmHg），PCO2：38mmHg（正常值35～45mmHg），Hb 9.2g/L。

    电解质也是在正常范围。

    不出意外的话老爷子不但能苏醒，而且苏醒得很快，很彻底。

    在胡文茂开始缝皮的时候，林小北问道：“胡主任，你这预计要多长时间缝完？”

    如果他说10分钟之内，那么现在可以停掉所有的全麻用药，包括泵入的丙*酚和吸入的七**。

    如果他说20分钟之内，那么现在慢慢减用所有的全麻药，等到手术完毕的时候刚好减少到零。

    这两种停药方法都不会对手术产生不利影响，都能够在手术完毕之时在病人体内完成得差不多。

    “五分钟之内吧，你现在可以停药。”胡文茂说。

    这倒是出乎林小北的意外。

    “你不做精细缝合了？”

    “不做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讲究什么呀？”

    “哦，那好。我停药了。”

    胡文茂主任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凡事都喜欢精益求精，说直白点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他一直因为普外科大主任位置和肛肠科主任何然争论不休。胡主任注重于临床工作，一心潜心钻研业务，自诩“胡一刀”；而何然主任是留美博士，科研能力出类拔萃，又是院长钦点的拔尖人才。

    两人各有千秋，论技术胡文茂要甩何然一条街，但奈何现在医院注重的是科研这一块。

    其实整个医疗行业都一样，做一百台手术顶不上发表一篇论文，再厉害的医生没有SCI和国自然基金都只能当苦力工。

    两人也互相看不起对方。

    在胡文茂主任眼里何然就是医疗界的“赵括”，除了会写文章啥都不会，典型的纸上谈兵，他的手术都是下面医生执刀，挂着他的名字而已。

    而何然对胡文茂的评价是“迂腐”，做那么多手术不知道总结整出几篇高质量的论文，只晓得“愚公移山”，不知道从山里搬出来，不会变通。

    胡文茂在科研这一块无法和何然相提并论，就只好在临床上下功夫。他的手术都追求完美，尤其是手术切口能小就尽量小，这样回到病房病人清醒后与别人一比较，都觉得他很了不起。

    这也是林小北要求术中延长切口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这个手术做精致的话只需要开5cm之内的小切口，伸进几根手指就可以完成手术。

    王元生的手术切口长度超过了10cm。

    林小北正因为深知他的性格，所以建议采取皮下精细缝合。这种缝合方式的优点是皮肤切口对合好，几乎不留缝隙，除非疤痕体质，术后切口愈合只能看到一条淡淡地线条。

    这种缝合方式在小儿和年轻的女性身上使用最多。

    胡文茂采取的是粗线间断缝合方式，还在体外加上了橡皮圈，这是为了防止缝线张力过大损伤肌肉。

    这种缝合方式相对来说技术含量不高，只需要将皮肤对合好就行，简单粗暴。但是也很省事，几分钟就缝合完毕。

    “老李，你怎么来了？”

    胡文茂缝完最后一针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爱国，急诊科主任。

    林小北他们都吃了一惊，太过于专注台上了，竟然都没发现李主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来学习。”李爱国笑笑，走到麻醉台边。

    “李主任好！”林小北招呼道。

    柳絮并不认识李爱国，但知道是医院的某某某主任，很乖巧的搬过凳子给他坐。

    “不用不用，我站着没事。”

    李爱国就站在手术台头侧，观看台上。

    其时手术已经做完，贴上最后的敷贴，郑权已经开始掀铺巾。

    所有的人，包括胡文茂本人，都以为李爱国是来找他的。所以从台上下来之后，他径直走到李爱国跟前问：“老哥，有什么事？”

    “我来找林医生。”

    胡文茂和林小北又同时一愣，尤其是林小北更感到意外。

    他与李爱国根本不熟悉，只听说过他的一些传言。他原本是肛肠科的主任，业务精湛，脾气火爆，何然回国后一山不容二虎，没有科研的他自然败下阵来。

    医院领导慑于他为人正直，工作负责，又知他不甘屈人篱下，就把他调到急诊科当主任。

    这都是林小北进麻醉科之前的事儿。

    “什么事呀？李主任？”他笑着问道。

    “等你忙完了咱们再细说。”李爱国像是有私事，不愿意公开谈。

    胡文茂自讨了个没趣，干咳一笑，坐在一边休息，等林小北苏醒病人。

    由于没有追加罗**铵，诱导那点用量早就排泄殆尽。停药后王元生的自主呼吸很快就回来，潮气量达到400ml。

    “能不能拔管？”胡文茂念念不忘那点事，王元生不睁开眼睛，他始终放不下心。

    “应该能吧。”林小北很保守地说。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病人就动了一下。

    “王元生，睁开眼睛。”

    “柳絮，准备拔管。”

    现在关于气管拔管的时机在麻醉界有些争议。

    很多专家都建议病人完全清醒后再拔，这样的好处是能确保呼吸道通畅，但是气管导管的刺激也很明显，很多病人难以耐受，所以也容易引起呛咳和喉痉挛。

    林小北喜欢在病人自主呼吸能维持氧供时就拔管，这样比较平稳，最大程度的减少病人的痛苦。尤其是眼下王元生这种情况，剧烈的呛咳能瞬间增加腹内压，会有使伤口崩裂的危险。

    两种方法各有所长，前者注重安全，在面部手术和困难气道时经常采用；而后者更侧重于人性化，但必须能保证安全。

    胡文茂看到王元生张开眼睛望着吊顶，很是开心。

    “王元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他拍着病人的肩膀问道。

    “在医院里。”依旧是含糊不清。

    “你现在是在手术室里，手术已经做完了，你的疾病已经被我们治好，会很快康复的。”

    “手术做完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呀？”

    “你都睡着了，肯定不知道啊。你现在知不知道我是谁？”

    老爷子竟然还认得胡文茂，“你是胡主任。”

    “哎，对了。”胡文茂非常高兴。

    “林医生，他什么时候回病房？”他转头问林小北。

    “再观察几分钟吧。”

    林小北用针头在王元生胸下部试探，“这里痛不痛？”

    “不痛。”

    “这里呢？”

    “也不痛。”

    “这里呢？”

    “哎呀，有一点。”

    ……

    “可以送回病房了，柳絮。帮忙收拾一下。”

    “叮”！【神经阻滞术+10，靶点精准注射术+20，生命体征监护+10，基础理论知识运用+20，医德医风素质提升+10；奖励能量药水 1支，金手环 2只】。

    收获不错，林小北暗自开心。

    “林医生，中午有时间没有，我们一起去吃个饭。”胡文茂发出邀请。

    林小北还没有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爱国主任替他婉拒：“不用啦，老胡，我找林医生有事，你改天再清。”

    林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