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城郊外。

    月光洒在长长的队列上，映出一个个人影，每个人影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穆大叔，小菊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郭海对着在赶牛车的大汉拱手。

    “放心吧，我会把小菊照顾好的。”穆大叔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城门如此拥堵，不过幸好，总算在城门关闭前出到了外面。”

    郭小菊坐在牛车后面，好几次抬起头来望向郭海，欲言又止。

    “小菊，是有什么话跟你兄长说吗？”穆大叔疑惑地看了郭小菊一眼。

    “没事，可能是舍不得我。”郭海抢先出声，他摸了摸小菊的脑袋，“小菊，要乖！不要给穆大叔添麻烦了。”

    “怎么会给我添麻烦。”穆大叔摆了摆手，“况且你还帮了我家那么多。”

    前方忽然传来尖叫声，郭海下意识地按住刀柄，望去。

    人群骚动起来，好几辆牛车被撞翻，包袱散落一地，前面的人都往后狂奔。

    “发生了什么？”郭海一把握住逃窜之人的手臂。

    “那些怪东西追来了！”来人一把甩开郭海的手，惊慌逃窜。

    郭海的心一沉，这些人恐怕都活不了！

    只要被无脸人盯上，基本上就逃不了。

    无脸人的移动方式非常诡异，就算以他的轻功造诣也无济于事，更不用说这些普通人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躲在密闭的空间，可是这里荒郊野外的，又能躲到哪里去？

    “快！我们也快跑！”穆大叔浑身颤栗。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臂上，郭小菊仰起头来，“穆大叔不用怕！它们伤害不了我们！”

    郭小菊忽然从牛车上站了起来，大声呼喊，“大家都往我这来！不要跑！不要跑！我有办法对付它们！”

    场中闹哄哄的，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交织成一片。他稚嫩的声音没传出多远就被覆盖在声潮中。

    偶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但听到后也是嗤之以鼻，只顾着逃跑。

    所有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他们三人留在原地，穆大叔被郭海紧紧地捉住手臂，不让他跑开。

    密密麻麻的白影把他们包围，穆大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完蛋了！”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穆大叔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很清楚，那些逃跑的人恐怕都活不下来，可惜他们很快也要步人后尘了。

    郭小菊忽然跳下了牛车，径直向白影走去。

    穆大叔满脸疑惑，一来是郭小菊不是瞎的吗？怎么知道这些白影的方向？难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二来，他的兄长就站在旁边，居然也没有阻止？难道也跟他一样，放弃挣扎了？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郭小菊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折纸，那些恐怖的白影就像是见到天敌一般，远远地退开。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郭小菊忽然转过头来，“兄长，那些风铃声只有我能听见，对吗？”

    郭海点了点头，“没错。”

    “这些怪物和风铃声有关，我的能力能帮得上忙，对吧？”郭小菊继续问。

    郭海沉默不语。

    “我知道兄长不想我接触这种危险的东西，所以选择了隐瞒，送我离开龙雀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郭小菊轻声说。

    郭海心中暗暗吃惊，这些天郭小菊不时问他几句，旁敲侧击，但他都回答得很谨慎，没想到还是被她猜了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很聪明，但再聪明也有限，毕竟只有八岁。

    可现在他感觉还是小看了他的妹妹。

    “可是兄长！”郭小菊攥紧了手，“我不想你照顾得我那么辛苦！我也不想一辈子都无所事事！一辈子都生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她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瞳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想走出自己的道路！”

    郭海惊呆了，郭小菊稚嫩的声音仿佛洪钟，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里。

    他完全没想到，他的妹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低下头来，良久的沉默，久到郭小菊攥紧的手都变得麻木了。

    就在郭小菊想要放弃之时，郭海忽然抬起头来，声音里显露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走吧！”

    两兄妹对峙的时候，穆大叔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这种严肃的气氛终于消散掉了。

    穆大叔嘴角露出了微笑，“对对！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鬼东西居然都跑到龙雀城外面来了，看来龙雀城是更加危险了。有小菊在，我们也不用害怕这鬼东西了，到了其它都城我们就轻松啦！”

    穆大叔重新跳上牛背，满脸笑容。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大叔，你方向错了？”郭小菊跟着跳上牛车，收回手掌。

    “没错啊？这就是去东悦城的方向啊？”穆大叔挠了挠头。

    郭海来到他的身边，“我们回龙雀城。”

    穆大叔的笑容僵在脸上。

    ……

    龙雀城，紫云居。

    陈墨伏在书桌前，一步一画。噬武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金色的残影，与剑意帖的白色光芒交际在一起。

    书桌的旁边是三座小山般的奇石，中品奇石最多，其次是下品奇石，上品奇石是最少的。

    下品奇石已经消耗过半，各色颜色的气息绵延不断，涌进噬武金光中，补充临摹字帖的消耗。

    陈墨的瞳孔完全没有了焦点，烛光倒影在瞳孔中，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运行。

    他临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下品奇石接近枯竭，而剑意帖终于临摹到最后一行。

    某种顿悟从脑海中涌出来，醍醐灌顶般，如果说之前的顿悟是小溪流，那么这次就是汪洋大海。

    他的视线穿越了千山万水，出现在一片竹林之中。

    他再次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背影，人影依靠在竹子上，狂风呼啸，竹海摇晃起来，满耳都是竹叶的沙沙之声，竹叶漫天漫地地飞舞。

    这次人影的腰间没有剑，只有一只白玉酒壶。

    他摘下酒壶，仰头，酒水灌入口中。

    “何为剑？”人影仰天吐出一口酒气，声音不急不缓。

    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一片飞舞的竹叶。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人影怒吼，甩出了手中的竹叶，滂湃的剑光在这一刻掩盖了太阳的光芒，陈墨下意识地闭上眼。

    但他再睁开眼时，整片竹海倒伏下来，如同绿色的浪潮。

    现实中，陈墨猛地回过神来，瞳孔深处有凌厉的剑光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