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站在了烧成一片焦黑的土地面前，脸色黝黑。

    普通的土地，根本顶不住法术火焰的高温，焦黑的土地中，甚至已经有不少显示出结晶化的组织。

    大地本身不怕火焰，千年万年，它就在那里。

    然而扎根于大地中的一切，都会在火焰之中，化为乌有。

    他得到土地了，却是一片短时间都不能用的土地。

    这些贱民，竟然宁愿集体凑钱买一张火焰法术卷轴毁了土地，也不愿意他得到。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城主一惊，立刻就要回城。

    前脚刚走，在这片一片焦黑的土地上，就有阴风乍起……

    看到这一切，圣光大教堂中的图拉扬一口鲜血喷出，有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什么都没有阻止。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地既理所当然，又出乎意料。

    仅仅半天时间，整座象山城的北面，就已经化作了鬼蜮之地。

    接受了亡语者德克赛斯力量的海瑟薇，化身成为了索命的使者。

    海瑟薇本就是天赋卓绝的天才，抛却了肉身的桎梏化身亡灵族的她，瞬间就成为了世所罕见的强者。

    死亡、哀嚎，阴风席卷城市。

    鲜血、杀戮，恐慌在心中散播。

    而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图拉杨，却依旧在昏迷当中。

    教堂中所有的神官，都已经出城防御，然而仅仅是那些村民死后所化身的幽灵步兵，就不是他们所能应对的。

    而好在，圣光大教堂还在。

    无所不在的圣光，可以净化一切邪恶。

    躲进圣光大教堂，就安全了！

    在全城失守的情形下，所有人都来到了圣光大教堂周围。

    然而……

    圣光大教堂的圣光，笼罩范围也有限。

    全城那么多人，谁就该死，谁就该活呢？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推搡、拉扯。

    自己进不去的，希望能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扔进去。

    进入了圣光范围半步的，却被里面的人无情地推了出来。

    被推出来的人，就是死，也想要拉着几个害自己进不去的人一同出来接受最终命运的审判。

    混乱、尖叫。

    一向神圣安静的圣光大教堂，也在此刻，变得污浊了起来。

    昏迷之中的图拉杨在这样的时刻中醒来。

    圣光大教堂外的天空中，身化亡灵身体半透明浑身黑雾缭绕的海瑟薇正俯视着圣光大教堂中的所有人。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当她化身亡灵，舍去了肉体桎梏的她，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人世间一切的黑暗。

    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恶心。

    原来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竟然是如此地龌龊。

    太阳太亮，叫人不敢直视。

    人心太冷，令人不敢触碰。

    海瑟薇在最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意。

    毁灭这个世界，是她如今唯一想要做到的事情。

    而眼前的圣光大教堂，就是第一个碍眼的东西！

    轰！

    轰！

    一声声的冲击，让所有人感觉到空间都在颤动。

    图拉杨看着天空上的海瑟薇，无数次地想要张嘴说着什么，都只能化作一声虚无的叹息。

    叫人选择原谅，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劝诫。

    轰！

    圣光形成的屏障，显然有些不太稳定了。

    死物，哪能与如今的海瑟薇抗衡？

    失守，只是迟早的事情。

    区别只是，看教廷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了。

    在昏迷之际，图拉杨就已经联系了教廷总部。

    轰！

    一下下的颤动下，终于，身在圣光屏障内的人们，也开始了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啪！”

    “都怪你！”

    一声响亮的巴掌，外加咒骂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循着声音看去，却是城主附近的一个仆人。

    拥有许多身强力壮的仆人甚至还有几个职业者的城主，自然可以毫无争议地挤进人群的最中心处。

    而如今，这个身在城主身边的仆人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怨恨！

    他正是给海瑟薇守门的其中一个仆人。

    要不是海纳迷晕了他们，放出了小姐。

    哪会有如今向着所有人复仇的亡灵海瑟薇？

    而被一巴掌扇倒在地的海纳，也是无力再爬起来。

    在她的身后，早就是无数道伤疤血痕，回到了家听说是海纳放出小姐的城主，已经让人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如今的她，本就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步入死亡的拥抱。

    扇了一巴掌的仆人不解气，又对着海纳的后背狠狠地踹了两脚，同时吐了口吐沫，恨恨地说道：“不是你放出了小姐，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就是，都怪你！”

    “贱人！”

    “你怎么还不死！”

    这仆人的话，似乎给了身边其他仆人一个发泄的渠道，所有人都开始对着趴在地上的可怜少女开始了拳打脚踢。

    少女嘴角大口大口地涌着鲜血，面对所有人的责骂踢打，她都没有理，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天上。

    小姐……

    小姐……

    “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这时，了解了情况的外圈的城民，也在异口同声地齐声喊着。

    似乎如此，就可以给他们带来力量。

    似乎如此，就能吓退圣光屏障外的海瑟薇。

    图拉杨见状，想要阻止那些人继续对着海纳出手。

    然而……

    终究是慢了一步。

    如今身体极为虚弱的他，只能靠着话语来阻止。

    然而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竭力喊出来的话语，又有多少人能听见呢？

    就算能听到，这些陷入了狂热混乱中的人，又能听得进去么？

    轰！

    果不其然，海纳的遭遇，更加刺激了天空之上的海瑟薇。

    死！

    全都去死！

    海瑟薇当下，甚至都不顾自己刚刚化身为亡灵，本就不稳定的命核，直接以最精华核心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着圣光屏障。

    “啪~”

    某个时刻，如同镜子破碎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死亡，降临！

    教堂中，站在创世女神雕像下的图拉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消亡吧~

    全都消亡吧。

    教廷的支援已经快要抵达，就让自己，随同这已经化为鬼蜮的整座象山城，一同……

    消失吧。

    然而，所有的阴风、所有的能量、所有的仇恨、死亡与鲜血，在图拉杨身周半米的位置，都停住了脚步。

    面对于这个真真正正全身心侍奉于光明的大主教，海瑟薇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

    身处教堂门口外远远地看着面色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图拉杨，海瑟薇忽然感到了一阵空虚。

    都死了。

    自己的仇也报了。

    然而世界呢？

    还要去毁灭么？

    毁不毁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当初的一切，可以回得来么？

    看着静静站立着的图拉杨，海瑟薇忽然收拢了全部的力量。

    一瞬间，整座象山城，似乎又化为了曾经清朗的模样。

    海瑟薇落在了地上，一步一步走进了教堂。

    随着她的脚步，她浑身缭绕的黑雾，也都化作了她身上的衣服。

    还是昨天早晨的那一件。

    那件洁白的纱裙，象征着纯洁，象征着活力。

    “神可以原谅我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