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李林打开保险,拉响枪栓,背靠着贾行云,眼神警惕,“少爷,给二爷打电话吧,这个地方不能待。”
贾行云脸上少有的凝重,他点了点头,摸出电话,还没解锁屏保,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哀鸣。
山林中哗啦作响,夜鸟惊起的悲鸣,仓惶而又短促。
手机屏幕上没有名字,没有电话号码,一片血红。
血红翻江倒海,四条从上往下慢慢拉拽的痕迹,犹如隔着玻璃呼喊救命的人在用血手艰难地扒拉着。
贾行云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瞳孔放大,汗毛倒立。
李林反手就是一枪托砸向手机,抬起枪口朝着还未落地的手机就是两击点射。
山林回响,枪声空幽,两击枪响连成一片沉闷的爆响,犹如千军万马。
工棚区原本星星点点的灯火,戛然熄灭,夜色下本就奇形怪状的窝棚添上了鬼魅的暗影。
空中那轮圆润的毛月,更红了。
刺啦作响,手机冒着火花,铃声含糊不清,如同被人掐断了脖子冒着血泡说话的幽灵。
贾行云长舒口气,后背湿了半透,刚缓过劲来,更加清晰的铃声从李林身上传来。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李林掏出电话毛着胆子,按下挂机键,却是怎么按也没用,按着按着,挂机键唰地一下变成了接听键。
滋滋滋……
外音扩放。
李林将手机仍在地上,抬枪准备射击,贾行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盯着滋滋滋的手机,额上渗出汗珠。
“%¥%&¥”外放的声音很低沉,听不清,只能感觉有人在说话。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蹲下身,侧着耳朵往手机凑近。
“少……少爷。”李林将枪口对准手机,头上冒出冷汗,毛骨悚然,瞪大眼珠,紧张地盯着手机。
“小李。”外放音突然放大,吓得贾行云往后猛突,“贾行云呢,怎么不接电话?”
啊?
贾行云、李林对望一眼,差点破口大骂,手机里传来的是贾瑞和的声音。
“搞什么。”贾行云抓起手机吼道:“二叔,你是不是把去电彩铃换了?”
“是啊。”贾瑞和嬉笑道:“小破孩的原音,可不可爱。”
“可爱你妹。”纵使贾行云家教再好,此时也忍不住爆粗口。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语气明显带着不高兴,“二叔,差点被你吓死了。”
贾瑞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道:“咋滴了?铃声新功能,不就一张小破孩撒尿的动画吗?”
贾行云汗毛倒立的感觉又爬了上来,他摸了摸鸡皮疙瘩渐起的胳膊,将手机拿远,疑惑道:“不是一张血红的手指剐窗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瑞和嘀咕一句,正色道:“听说你们那边不太平,我准备明天带点东西过去,我打听过了,缅北矿区带武器守矿合法。”
贾行云压下诡异的念头,也正色道:“路不好走,买那种四轮的山地越野摩托。”
两人交代一番,贾行云挂断电话,盯着黑屏的手机屏,良久不语。
“少爷,回矿场还是怎么说。”李林收起电话放入袋中,浑身不自在,脑中情不自禁回想着手机屏上血红手指剐窗的画面。
贾行云想了想,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别墅,挥手道:“进去看看。”
李林点了点头,将枪绳挂在胸前,手指放在扳机上,半抬着枪口警戒着向前。
贾行云走了两步,回头跑进门亭,找了半天,抬头盯上发亮的电杠。
他取下发热的电杠灯管,抹去上面的灰尘,双手攥住,虚空挥了挥手,满意地跟上站在原地等他的李林。
两人一前一后,贾行云右手攥着灯管,左手搭在李林后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胸前纹身自动,空谷牙无声自传。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走进1号别墅。
门亭外,栏杆下,贾行云的破烂手机滋滋冒着火花。
断成两瓣的手机屏幕星星点点,火星四溅。
黑屏的画面,陡然亮起。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血红的手指剐窗画的画面在两瓣手机屏幕上,无声出现。
刹那。
画面一分为二。
一半是一张流血的上唇,一半是一张没牙的下唇。
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张幼童的嘴。
一张无声张合,血泡汩汩的嘴。
刺啦啦声响,画面瞬暗。
扯闪一般,手机屏幕亮了两下,又暗了下去,一簇红毛飘了过来,如液体一般渗了进去。
……
1号别墅悄无声息,大厅中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切了三分之一冒着香味的牛排,烟灰缸里半截燃烧的雪茄,烟头的烟雾歪歪扭扭,扭曲成不规则的烟画。
头上的水晶灯饰预示着奢华,满屋四周墙壁上贴着油彩画,楼梯口侧面还放着一架钢琴。
“有人吗?”贾行云盯着台灯旁一副油彩,瞳孔瞬间放大。
那画上不是别人,正是贾行云、李林、眉苗跪坐在象背上神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红雾渐起的画面。
贾行云用灯管捅了捅油彩画。
笔墨未干,彩色的油彩被他一捅,渗出血色的染料。
他吸了吸鼻,空中弥漫出血腥味。
“是血。”李林右手放在扳机上,左手小指勾起画上的油彩,凑到鼻尖闻了闻,“还热乎的。”
李林话音刚落,大厅的水晶灯饰哗啦一声落了下来。
“少爷。”李林大叫一声,猛地推开贾行云,脚步猛蹬在地,再次抱住往后倾倒的贾行云,两人毫厘之间擦着水晶灯滚在地上。
水晶灯上不是灯泡,是红色的蜡烛。
零落满地,散乱的玻璃满屋子飞溅。
李林护住贾行云的头,将他抱在怀中,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玻璃,后背上传来沉闷的声音,他被玻璃渣溅出几条血口。
“李哥。”贾行云往李林后背一抹,手上黏糊糊的,尽是鲜血。
“没事。”李林自己抹了一把,端正冲锋枪,扫视四周,嘲道:“擦破点皮,小意思。”
贾行云检查着李林的后背,撩起他衣服细看,的确如他所说,几条口子,并未伤筋动骨。
他呼了口气,攥紧手中的灯管,胸前的骨钱令气浪翻涌,荷瓣莲浮浮沉沉,贾行云有些气闷,更有些生气。
“有人吗?”贾行云再次高喊,楼上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是高跟鞋踩地悠闲的踢踏。
滴答的声音渐渐急促,踢踏变成跺脚,继而密集的跑动,杂乱无章,渐行渐远,声音渐行渐细,似乎高跟鞋的主人正在被人追,逃得很仓促,逃得很惊慌。
“追。”贾行云一马当先,冲向楼梯,被李林一把拉到身后。
李林声音低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少爷,我来。”
两人刚冲向楼梯,还未拐角,楼道口滚下一个红色的皮球,咚咚咚砸在拐角楼道口,前前后后撞着墙。
两人定睛一看,头皮发麻,倒抽一口凉气。
哪是什么皮球。
是一颗没有头皮的人头。
人头别说头皮,连脸皮也没有剩下,粘稠的暗红的血,似凝固成块状的黑斑。
黑斑、鲜血交错在一起,就像个橘红色中带着黑色橡胶条的皮球。
眼窝深凹,眼珠似乎还带有生气,迟疑而带着呆滞地转动。
人头张了张嘴,黑污的血液淌了出来,一簇火红火红的毛发似火焰燃烧,簇地一声,消失得无声无息。
贾行云头皮都起了疙瘩,这次不仅胸前的骨钱令纹身躁动了,连整个骨钱令都在颤动,似要夺胸而出。
他可以肯定,这红毛与骨钱令有关,但是这诡异的场景,怎么回事?
莫非第七块副盘会给人带来不详?
所以要用数百万年的矿床,做封印?
贾行云不能确认,他从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
“追。”贾行云阴沉着脸,抬起脚步踩上楼梯。
混凝土结构的楼梯,居然吱呀作响。
撞墙的人头,嘴里发出指甲扣黑板令人牙酸的声音。
“砰砰砰……”
三枪。
李林毫不犹豫,将人头打成稀烂。
如西瓜高空坠地,人头碎得稀碎,跳动着血脉的脑浆发暗发腥,涨破脑膜涌出一股白色的花来。
白色的花渐渐变了颜色,变成血红,一朵红色的蘑菇瞬间绽放,又迥然萎靡,似乎从未出现过。
这蘑菇起得突然,消失得更加迅速,短短几秒似乎经历一生。
骨钱令动了,似生出无限吸力。
李林脚边一抹红光嗖地一声钻入骨钱令中。
李林吓得跳脚,浑身冒冷汗。
贾行云的感官更加直接,红光是被骨钱令主动吸入,身形扯动,在骨钱令中左冲右突,似有模糊的飞鸟模样,无声嘶吼。
骨钱令嗡地一声,龙首咬合,无声的龙吟在贾行云胸前震荡,红光瞬间消弭,那道影,从躁动变得安稳,游弋在盘面凹凸不平山川地理图之间,安静得像个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