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都城墙高五十丈,墙体皆是通体黑亮,炼入了坚不可摧的‘玄武砂’,可挡四品武人全力一击。
上面依稀可见刀兵的斑驳痕迹。
远远看去,简直如横在地平线上的一只苍青巨兽般雄伟。
血红的落日悬于天穹,如同这只巨兽的内丹一般。
一驾飞舟在城中停下,两人联袂从中走出。
穿过宽有百尺的中街大道,进入内城没多久,便到了王宫脚下。
陈正阳颇为感慨的注视着眼前气势恢宏的连绵宫野,道:“陈某人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回来,未想到阴差阳错,还能有踏入宗庙的一天,这一切还得多亏了李先生指点,我才能明悟本心。”
周老咧嘴笑道:“陈兄有大才,我也觉得该当宰相,不过右相还在,此事要徐徐图之。
既然李先生指点你入朝为官,料想已经算到陈兄官运亨通。”
“唉,大势将起,希望还来得及。”陈正阳叹了口气。
“陈叔叔随我来,咱们直接去御书房见父王就是。”苏泠音回家之后,态度倒是端庄了不少,又从药囊中拿出一个小瓶。
瓶子她早已打开看过了,是疗伤圣药没错,对活血化瘀,消除武者的气劲有奇效。
可燕国应该不缺这个才对.....
也罢,可能是张爷爷聊表心意,送来和解的礼物罢了。
层层守卫见苏泠音前来,也不阻拦,转眼间御书房已到。
两个巨大的书架下,一身白蛟暖云锦袍,头束玉冠,虽面容板正,却不失儒霸气的中年男子背手而立,手持一卷经文。
“父王!”
苏泠音蹦跶到白袍中年身边,“你在看什么呢?为何不坐到龙椅上,站着多累啊。”
本来满脸笑容的燕王苏平脸色一僵,道:“没事,久坐对身体不好。”
“这是张爷爷飞升前留给你的礼物。”
苏泠音把小瓶放在书架上,“别站着啦,陈叔叔都已经来了。”
“这老梆子......”燕王哼了一声。
“哎呀,人家张爷爷都示好了,父王你还这样小器。”苏泠音说着,便拉燕王去会见臣子的前厅。
也就只有她敢如此逾越,如燕王就如普通父女般,其他诸多公子公主大多对于燕王是害怕和敬畏。
原因是苏泠音的生母安妃,是苏平唯一自己立的妃子。
不过,为燕王诞下公主后便去世了。
王后则是中州周朝的一位公主,苏平私下里经常冷笑着,说王后身在燕都心在周。
总之王与后关系极度不合,自从生了王储之后,燕王便再没有入过她......的行宫。
其他几位妃子也差不多,御书房除了苏泠音,连王后也别想进。
啪叽!
“嘶......”
燕王被女儿按在座椅上,脸色陡然一白。
“父王你怎么了?”苏泠音小声问道。
“没事。”燕王强笑道:“只是见正阳仪表堂堂,是经天纬地的能臣之才,故而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噗.....王上过誉,臣惶恐。”陈正阳低着头,脸色憋得涨红。
不行,这是严肃之地,不能笑出声。
听说大王被张缺二揍了屁股,原来是真的......
他赶紧用手掐了下自己大腿。
“咳咳。”燕王神色一正,道:“正阳,你要丞相之位,本王给不了,但你既是当世大儒,又有绝世剑法,若给你个闲职,却也是埋没明珠。”
“臣既然决定入朝,便存着为王上死而后已的决心。”
陈正阳也是面色肃然。
他当然知道,王上这是要重用他。
进来便唤其名,还允许泠音殿下带他进御书房,这是看做心腹的待遇。
在野多年,他也对国事略知一二。
当朝丞相姬朗,是王后的堂伯,连先王设立的内阁都已然落入其手,称得上权倾朝野,已经有尾大不掉的趋势,只有他陈正阳,无跟脚,无派系,而又实力强大能与之抗衡。
所以两方都在拉拢他。
当年姬朗也正是对他有所忌惮,甚至画了个大饼,说他致仕时,便将相位让出。
陈正阳对此呵呵。
“好!”
燕王大喜,借势从椅子上站起,亲自将陈正阳扶起,道:“本王欲重立三公,御史大夫乃监察百官之职,正阳可有信心?”
“愿为王上手中剑,莫敢不从!”陈正阳目光灼灼。
他要做劈开燕国阴霾的一把利剑。
先生说过,自己能行,他一定行!
这份信心也感染了燕王,他挽着陈正阳的手,“好!公如青山,我如松柏,本王定不负正阳一腔热血。”
“王上!”
“正阳!”
“啊这......”苏泠音表情怪异。
两人手把手,脸对脸,深情对视,让人不禁想按头....啊不对,是不忍打破这君臣和谐之景。
不过,父王是不是太久没和妃子亲近,万一取向方面....出了点问题......
嘶,有点恐怖的。
..........
王城西。
一处道观坐北朝南,阳光敞亮,两个童子摇摇欲坠的打着瞌睡。
院中有数十个石蒲团,上面长满了青苔也无人打扫,看着小道观的规模,应该用不到如此多的蒲团才对,再说也没人会在外面跪拜,颇有些奇怪。
道观内的老树下,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青年,眼睑微垂,仔细看着手中的经书。
道观门敞开着,周老缓步迈进了观内,见了树下的青年,便恭敬道:“观主,周显回来了,燕云之事.....”
还未等他说完,青年便挥了挥手,放下经书道:“秋塘寒玉被拔出来了?”
“是。”
青年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又道:“那只被剑封住的龙首,朝东方去了吧?”
“观主神机妙算,不过.....”周老点了点头,问道:“龙族已经绝迹数千年了,这次为何会在燕云剑池底部?那孽龙到底是死是活?”
青年道:“她不是孽龙。”
“嗯?!”周老愕然。
青年人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而是根正苗红的真龙!”
察觉到周老的震惊,青年解释道:“她是东海龙族长公主,也是现如今天地间硕果仅存的真龙之一,这其中牵涉中州周神朝的算计,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去吧,去告诉王上,速速陈兵东南,不是为了提防离国,若是水蛮族破离国,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了.....”
“是!”
周老消化着心中的惊涛骇浪,袖袍一摆便架起云雾离去。
待他走后,青年揉了揉眉心,信手弹出一枚莲花,上面的花瓣纷纷飘落,形成一个个气息如渊的身影,在院中的坐席间盘膝坐下。
有点像3d投影开会。
这其中鲜有老朽,多是青年或中年之人,而且衣着各异,有僧人,有道人,有儒生武将......各脉修行者几乎聚齐。
他们是东南境现存所有隐世宗门,洞天福地的掌舵人。
青年拂起衣袍,一步跨出便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入席,道:“列位,百年未见了。”
随后他看向几个空着的蒲团,悠然一叹。
“华远道友和了尘大师,已经....仙去了,看来我算的半分不差。”
众人默然良久,一个浑身晦涩铜光的僧人才开口,“灵机亏损近百年来越发的严重,我等散仙修为,只怕最多再过几个百年,便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连普通修者也越发难以成仙,这天人之隔,越发的厚重了。
否则,以阴阳道友的星演推算之术,断不可久留凡间。”
有个青衫剑客道:“这个百年,只一人飞升,名为张缺二,我早年间还让阴阳道友为其掐算过。”
“飞升了?!”头发呈黑白色的青年陡然睁开双眼,眉头紧紧皱着。
当年,他为张缺二测算过,料定此人过刚易折,接下来多半是修成散仙的命运,便替他取名缺二。
为此还准备引张缺二入席,要知以他的境界,推算散仙尚且十有八九,当时长缺二刚刚降生,怎么可能出差池?
只有一种可能,有高人出手。
为其逆天改命!
结合燕云发生的事情......可能有大人物在凡间布局,所作之事,恐怕是改天换地的大算计!
思付良久,唤作阴阳道人的青年开口道:
“敖池瑶出封了,而且修为好像....更高了。”
“周烈帝斩的那条?”
“那可真的是大事了,世上不能有第二个天子,世上也不能有第二尊真龙,熬池瑶与列国有灭族之恨,恐怕第一个要报复东南列国。”
“难怪熬池瑶破封后,我感觉灵机恢复了些......”
“唉,周神朝是天祚,我等明知灵机皆被盗入中州,却也无可奈何。”
“噤声!此事心中知晓便是。”
“言归正传。”
阴阳真人嗓音低沉,语气严肃道:“这次恐怕幕后还有大能算计,而且是我也推算不出的大能,敖池瑶的破封,与那位大能的落子离不开关系。”
“此等大能,应该不会亲自下场,而是找了一位能拔除秋塘寒玉剑的应劫之人,这位应劫之人必然身负大气运,可能身负完整的‘道’,这便是张缺二能飞升的缘由。”
众散仙纷纷点头。
阴阳真人说话还是很有权威的,当年‘道’有缺,便是他耗费寿元推算所得。
“应劫之人可能尚且稚嫩,我等必须将本脉密藏绝学取出传授,如此可结下一份因果。”
“我等必须赶在周神朝之前,找到此人。”
“轻易下场的话,会被周神朝巡天卫察觉,只能派座下弟子或者化身前去,而且不可暴露道承跟脚,不能让应劫之人知晓我等存在,否则会引起其背后大能的关注。”
众散仙议论纷纷,最后将事宜敲定。
说完之后,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各怀心事的纷纷散去。
瓣瓣莲花凋落,院中空余阴阳真人。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天空,叹:
“道有缺,我等如履薄冰啊!”
那背后的高人算计的对象恐怕是中州周朝,他们夹在中间真的压力山大。
但他们没实力抗周,只能跟在那位幕后大能身后,为自己谋得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