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武对智罃没什么恶感,甚至还有点好感。
这里绝对不是几次被占便宜得到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主要是智罃虽然贪婪却极度有信用,对于处在上升期又舍得付出的家族是一种好事。
在跟智氏的相处中,阴氏属于获得便利的那一方,双方的交易保持在互利互惠的模式,着实让吕武没理由讨厌智罃的为人。
如果是栾书当元戎,又或者是韩厥来当元戎,吕武的崛起速度能够这么快吗?几乎没有任何的疑问,属于必然的不可能。
智罃就是将什么都算得太明白,以至于只存在交易没有掺杂情份。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这不,轮到需要讲情份的时候,老智家猛然发现谁都不欠自己,能选的只有再一次进行红果果的交易。
吕武其实对“随”地的需要已经不再那么迫切。
不单纯因为阴氏需要先将秦国干趴下,一旦将“随”地归于阴氏,晋国最为强大的几个家族中,只剩下范氏与阴氏有向北开拓的“门户”。
范氏很强,是那种从硬实力到软实力都强大的家族。
能够朝北方扩张的大家族只剩下阴氏和范氏,以晋国卿位家族动不动就想独吞的尿性,范氏与阴氏必然会产生摩擦。而摩擦次数多了,没仇也要结仇,乃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开战。
吕武不知道智罃是不是想让阴氏与范氏交恶,心想:“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呐!”
掌权人物用最坏的心思去猜度他人,无疑是一种必备的职业精神。
智罃到底想干什么不重要。
吕武只要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想明白就足够了。
他将智罃送到位于山腰的庄园,返程路上想道:“如果范氏愿意将‘瓜衍’给阴氏,‘随’地肯定是要拿下。只是范氏最近在探索怎么组建骑兵,肯定没戏的。”
就算是范氏愿意将“瓜衍”换给阴氏,还有祁奚的“祁”地,甚至韩氏在那边也有一块“箕”地。
因为秦国对付吕武的手段太卑劣,阴氏有足够的理由盯着秦国往死里打。
阴氏想独霸北方?难道要让北边的赤狄或仇由、鲜虞也对吕武玩一出刺杀未遂?这样会很荒谬,也会让事情变得很搞笑。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由智罃进行提议,吕武带着智罃和智盈开始逛起了“阴”地。
今时今日的“阴”地肯定跟智罃记忆中不同。
“阴”地最早属于谁?大概只有一些老古董或刻意去调查的人才会知道了。
吕武接手“阴”地之前,该地区的众多贵族因为某次错误选边站遭到清洗,后来赵氏主宗的那一次动荡又被犁了一遍。
尤记得当初吕武来到“阴”地,看到的是一帮得知有人接手“阴”地而像是找到长辈的“孩子”。这样形容有点怪,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时至今日,吕武可以很骄傲地说,没有辜负广大群众的期待和爱戴,不但让“阴”地走出了创伤,还带着他们朝着欣欣向荣的道路一再前进。
当然,要是某天吕武选择干把大的,结果没干成的话,到时候一定会是整整齐齐的把他们拖进地狱。
“水利之便亘古未见也!”智罃的用词一点都不夸张。
在吕武的规划之下,“阴”地开垦了大量的农田,搞起了成体系的水利。
他未必懂得水利设施该怎么搞,谁都没经验的前提下,一些风险不是无法承受的。
比如,挖掘汾水开出新的水系,搞到下雨季节某处出现洪涝,使吕武和阴氏的人知道地势低的地方需要加高水坝。
再来就是,挖掘水渠不是简单那么挖,还需要能让水流形成导向,也就是水渠河床高低很有讲究。
一系列的经验累积下来就是一笔财富,就是对人力物力的考验很大。
成熟的水利系统让“阴”地变成了一个鱼米之乡。
这个“鱼”是真的有鱼,各条水渠里面有,一些水田里面也有。
至于“米”这种玩意,源于吕武对稻米的执着,明明产量方面很是堪忧,阴氏依然划出一些耕田坚持栽种。
稻米种子来自楚国的贡献,也即是那一次“鄢陵之战”后,阴氏在“鄢陵”战场搬了楚军遗弃的稻米归乡。
让吕武比较无法理解的是稻米的产量怎么能那么低,觉得跟自己的期望值太过于不同。
他并非不知道任何农作物的产量都会因地而异,受于环境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一点点的差异都会造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
那么,无法大肆栽种稻米,只能慢慢地培育稻种,等待某天稻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和环境了呗。
搞杂交水稻啥的?恕吕武没那个本事了啊!
他有时候会想,哪怕是“带”土豆过来,土豆的前几次栽种会收获满满,等“几代”过后土豆出现退化,产量只会越来越低,没那个技术压根没可能一直保持高产量。
“我一路前来得见旷野武士颇多,往来于山林之间。”智罃是在‘杨’看见那样的情况,进入‘阴’地倒是看不到了。
吕武说道:“野人实多,袭扰往来旅人,于置‘邦’不利,不可不剿。”
智罃却知道阴氏每每获得一块封地,必然会第一时间采取针对野人的行动。
当然,知道归于知道,吕武的这种做法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不懂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没有一双眼睛去看,再做出自己的评价吗?
随着阴氏发展迅猛也变得越来越好,很多家族开始进行模仿,结果当然是各处的野人彻底倒了血霉。
这种模仿不需要获得“专利权”,讲究一些则是要记住阴氏作为“先驱者”的情份,更讲究则是派人到阴氏进行致谢。
晋国的贵族盯上了野人,直接的后果就是让晋国增加数量非常多的奴隶,同时也增加了有效劳动力。
为什么之前没人盯上野人?并不是那样子,有盯上但没动真格的而已。
野人也分为好多种,有些是受不了管束,更多则是待在某个贵族林地活不下去,其中也包括触犯律法被通缉的罪犯。他们选择到野外,去跟天与地斗争,再跟野兽与各种虫子竞争。
实际上,野人的生活环境无比恶劣,能够找个好封主投靠会很愿意,只是好的封主并不常有,更多的贵族哪怕没有刻意进行虐待,治下的属民生活质量依然差劲。
这就导致了一样会活得不开心,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头顶有个掌控生死的人?
智罃看着田野里面劳作的阴氏属民,下意识地开始进行比较,发现阴氏的属民干活远比自家属民要认真,还不是那种封主巡视装模作样的假卖力干活,是那种真的很认真又仔细地照顾耕田。
阴氏搞“租佃”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甚至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进行消息封锁。
人民大众在大多数时候很是朴实,他们能够分辨好处与坏处,再得到提醒会懂得闭嘴的重要性。
站的位置足够高,有些人总是会无意识地去忽略底层发生什么变化,比如只看到阴氏发展迅猛和内部稳定,却只是以为阴氏家主厉害和管理层牛逼,不会去了解阴氏的属民和奴隶为什么会甘于接受驱使。
吕武只是简单的搞“因势利导”那一套而已,自己并没觉得有多么牛逼。
而事实上,懂得“因势利导”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之辈?即便无法成为“天命之子”一般的人物,一个个多少也混成了大佬。
一开始智罃还会跟吕武交流,后来变成教育孙子的专场。
同处一车的吕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智罃怎么教导智盈,多余的话才不会讲,偶尔客串一下捧哏的角色,也算是尊重老干部了。
智盈只有两岁大,天晓得能不能听得进去,又能记住多少。
理解什么的?两岁的幼童,该是何等的妖孽才能听懂又理解啊!
吕武琢磨着智罃绝对是感到了足够大的危机感,以至于忽略了智盈的实际年龄,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拔苗助长的事情才好。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站在竞争的立场,要是老智家出了什么不忍言的事,对所有家族来说会是好事???
这一巡视,走走停停地逛了大半个月。
他们再一次来到位于霍太山西面的半山腰庄园,智罃喊住了要离去的吕武,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大礼,一脸殷切地看着吕武,问道:“我可否将盈托付于你?”
这一段时间智罃多多少少有进行过一些暗示,让吕武没想到会这么清楚又明白地讲出来,甚至是一种恳求的态度。
话说,智氏是荀氏的小宗,智罃在将智氏发展起来之后想要独立发展,自己退下去又让智朔接班则表现出又跟荀氏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
智朔当家做主的时候,他们表现出要重新当个荀氏族人,一定是智罃的安排啊!
结果,智朔很突然的犯病去世了。
既然老智家要回归荀氏,中行偃目前是元戎,荀氏、中行氏和程氏联合起来也是一个强大的家族,中行偃活得好好的,荀氏的族人众多,智罃现在将智盈托付给吕武看顾,闹的是哪一出?
智罃看到吕武愣住,有些苦涩地说道:“荀氏有偃,偃曾弑君,君上不喜,难得安宁。”
倒是看得挺明白。
只是有点令人挺不解,阴氏跟智氏因为小辈联姻有点沾亲带故,关键交情没到能托孤的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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