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是会想方设法的开源节流,没有哪朝哪代会嫌弃国库的钱粮多的,历经数代,自然也就有了许多政策,但几乎最后都偏了。
不是说贪官污吏太多,贪官污吏多换一批就是了,皇帝心意坚决,又是利国利民的善政,自然会有清贞志士左政。
事实上这种政策,绝大多数都是坏在了皇帝本身上,或是晚年昏蔽,或是人亡政息,或是穷兵黩武,或是喜好奢靡。
因而至如今,户部甚至是其他府衙的官员,都是一门心思的求稳,不敢在献策,以免坏政误国,徒为后人耻笑。
但如今不同,圣上刚毅坚卓,太子意志坚决,都不是会轻易动摇心志的雄主,只要不复玄宗之事,大有可为呀。
圣上都到了这个年岁,又是穷苦出身,大概是不会变了,唯有殿下即位后是否会变值得忧虑。
就着开源节流的事,原本计划半时辰后就要去谨身殿的朱标,硬是坐困文华殿三个多时辰,与几部堂官一起用了午膳。
傍晚时,朱标随赵文景前往了户部,其余官吏各会府衙拟奏章,今日商议好的明日要放到早朝上众议。
朱标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与七八个计簿官吏一起,请点了核对了绣衣使这次收缴查抄的税银财产。
又是一个时辰,朱标疲惫的当下已经汇总好的账目道:“再多的钱粮,积压在府库中,也不过是无用之物,除了留下必要的存粮外,其余的还是都要花出去,流通天下。”
“包括那些海外运来的奇珍异宝,宫中不缺这些玩意儿,父皇与本宫也无意积攒赏玩,往后也不必特意收集了,散卖于市即可。”
“诺。”
赵文景拦下刘瑾递来的茶盏亲手奉送到太子身前,朱标有些意外,接过笑道:“卿是国之栋梁,有重担在身,如将军着甲不施全礼,实不必如此,坐下喝茶吧。”
赵文景垂首道:“微臣或有几分本事,可这脾气秉性却是讨人嫌的,若无殿下赏识提拔,重用而信之,无有今日,能侍奉主君,臣之幸也愿也。”
“好好好。”朱标端起茶盏押了一口,挥手让刘瑾给赵文景上茶正色道:“心神无二意,君臣两相知,愿效古贤。”
“唯死而后已!”
等刘瑾的茶送到赵文景手上时,刚才颇为严肃的气氛也就逐渐消散了,虽然户部的职权已经做了分割,但还是越来越大了,户部尚书在朝中的地位也要远超前朝。
因此,赵文景希望进一步获得太子的支持,这很正常。
也因为刚才的谈话,朱标在账目上又划了几笔,这部分的钱粮是要挪用掉的,要运送到凤阳去。
原先的话,尚且还有多转几手,哪怕是为了面子上过的去,也是为了不让朝臣们不安,毕竟他们现如今都已经知晓,这突然冒出来的绣衣使就是凤阳出来的。
帝乡凤阳到底还有什么,朝野之中,很多人都想知道,留守凤阳的锦衣卫已经擒获诛杀了数十名不知名姓的探子了。
而如今,既然赵文景已经决定抛弃皇党清臣的身份,那么许多事,也就不必特意绕几层弯儿了,可以直接让他去办。
朱标一直以来,都是容许朝臣做保守派的,也就是不论最后继位的是谁,他们都只会向龙椅上的人效忠。
这本就没什么,能进职份做事即可,左右总是要分出个内外嫡庶的。
赵文景看过后仔细记下,从此刻开始,他就算彻底步入太子一系,其实是与他当年的志向有些偏颇了,他入仕时便立志,终于国朝而非一人,如今终是为储君而慑服。
………
洪武八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各州府上报有大雪数尺之深,冰雹霜灾严酷,柴火煤炭粮食棉花价格疯涨,如山东奏报,地厚尺许,树枝皆折,鸟兽多饿死,河南奏报白昼如夜,大雨雪,江水冰,胜重载…
好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入冬时,钦天监及各地都有灾警奏报,朝廷急派钦差出巡,见之是比往年雪多寒冷。
若是往年,朝廷便是知晓了,也只能尽力筹备些赈灾粮食,可今年朝廷财富粮多,不仅是远洋所得还有商税及查抄豪商家产所得。
因而很轻易就凑足了往年的数目,见余力尚足,皇帝下令工部赶制蜂窝煤,另从江南调配棉花制成御寒衣裤铺盖。
太子命地方州府平抑物价,尤其是粮食衣布,又令户部行平准之策,运调积储在地方仓库里的粮食食盐煤炭等物以平价出售,遣绣衣使及钦差赶往灾情严重之地巡视,震慑惩治贪官污吏及奸商贱贾。
历经三月,活民无数,地方统计过后奏报,虽还是有百姓冻死饿死病死,但比往年无雪冻之灾时,还要少得多,在这天灾之下尚能有此效,已经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壮举了。
一时朝中官员纷纷山呼万岁,称太平之世已到,上有圣主庇佑万民,治下百姓可赖以安居乐业…
而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知晓这是国库充盈不计损耗而得来的,是以国财抗衡天意,若开春还有如此规模的天灾,那么定是难以维系了。
毕竟浮财尚可挥霍,没有了这浮财,朝廷的每两银子都是要精打细算的,宁肯事后赈灾,也不可能再如此了,除非国库年年如此有余…
云南西平侯府,沐英等候在府门前,不时翘首以盼,终于是看到了那清瘦的人影乘骑着一匹青驴而来,身后有甲士相随护卫。
沐英迎上前道:“杨公无恙否?”
“侯爷误虑,老夫无大碍,小小刀口已经见愈。”杨思义下了青驴笑道:“这下侯爷知晓,您披甲冲杀时,臣在后方是有多么忧虑了吧。”
沐英见其还能开玩笑才放下心来:“那怎么能一样,英一介武夫,上阵拼杀乃本分,您是治民之士,不该冒此险。”
俩人客气的互引步入府中,坐到已经备好的宴席之上,沐英叹道:“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直至如今这云南才算归入我汉人治下,真是不易,为此千秋万世之大计,杨公还是要保重己身,不可在这么犯险了。”
杨思义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处道:“南诏、大理数百年来用僰文写成的史书、典籍我们已经尽数搜集焚毁,但还是有几个大族留有存书,本是想着亲往当面规劝之,毕竟他们在土民中威望甚高,没想到董家竟还颇有些宁为玉碎的气概。”
“我已经派冯诚傅忠率兵将其等族诛,枭首铸京观以震慑。”
杨思义想了想道:“族诛就足矣了,铸京观就过了些,还是罢了吧,那几家已经开始动摇,与我开始有书信往来,逼迫过甚,反而不美。”
“思来,倒是还需将军,纳两房妾室。”
沐英迟疑片刻道:“还得待我去书信请示圣上及殿下,若无准许,实不能与地方联有姻亲。”
“老夫也会附朝奏过去,圣上殿下都极为信重侯爷,言中透露出要侯爷镇守云南久远之意,此等小事又有所需,不会不允。”
“唯不敢辜负皇恩,但能功成,岂有推辞,莫说娶妾,便是马革裹尸也欣然愿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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