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只知道玩耍的傻老板问我,他什么时候能赚到几十个亿。
我鼓励不失诚恳地笑着对老板说: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护卫平江,在线求生。
这怎么答,说您现在只是个八品小杂鱼,成天顾着吃喝玩乐、不思练功,这辈子都到不了三品?
我太难了!——平江心声。
吕文乙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指望平江真能回答自己。他‘哼’了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
总算没失心疯,还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同样是人,差距怎就这么大呢?父亲十六岁时,都已经五品了,我呢…呵~~”
想了想,平江宽慰道:“其实,侯爷只希望您过的开心就好,您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吕文乙又叹了口气,起身沿着石涧缓步慢行,平江寸步不离地跟着。
待走到离姓郑的那六人较远处,吕文乙方才继续道:
“江湖中的事,我不懂。但朝堂里的事,我怎会不明?
父亲不说,大哥也不说,只道随我心意、任我作乐。
你还记得,上个月我去采香馆那次么?”
平江:这个…您说的是哪回?
吕文乙自问自答道:“那晚,我听到张阁老那个歪瓜孙子张奉先,在隔壁房中与人说张朝正这个老东西,又在圣上面前搬是弄非,中伤父亲和大哥。
其实,五年前父亲被圣上召回京都那会儿,我就琢磨着,咱们吕家早晚得遭大祸。
父亲在镇北军军中威望过盛,这本就不是件好事;兵权被分,父亲虽从未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中不甘。
圣上又借南玉刹国动乱的由头,将大哥从北境调去南疆镇守。
南疆那边能有什么屁事,大哥不过是被变相弃用了。”
一旁持萤石照明的平江,面上露出些微诧异。
他自小被师父送入神武侯府,既是吕文乙的护卫,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
一直以来,平江心底总觉得半友半主的吕小侯爷,表面看荒唐奢逸,实则内心是个温和的人。
那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表面看去惨兮兮,但其实从没搞出过人命,重伤的都没有。并且,全都收到高额赔偿。
无非就是吕小侯爷面目可憎了些,说话难听了些,仅此而已。
真强抢过民女?
不过是喜欢当街调戏小姑娘罢了,他现在才十六岁,前个五六年就有这般传闻,也是可笑。
真把民女抢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干嘛?
混不吝倒是不假。
寻常世家公子哥就不提了,他吕文乙还曾当街扇过某个小王爷的脸;这一巴掌,可是轰动了整个京都纨绔圈。
其实,平江一直都想不明白,小主子那般挥霍无度、那般状若癫狂,到底图什么?
图人家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是个小恶霸?还是图那些被他臭骂打脸的世家公子,拿他当头号公敌看待?
“唉…”吕文乙又老气横秋地低叹了一声,定住脚步,六十度角仰望夜空,“父亲心中不甘,我懂;大哥心底苦闷,我也懂。
但我所思所想,他们却从未问过,也不想听我言说一二。
父亲惯了领军征战,让他早早养老,不甘心情有可原。但偏偏,他总要装作一派潇洒、云淡风清。
再加上大哥,心底苦闷就苦闷嘛,就知道硬憋着;每次返京,都是一副对圣上感恩的模样。
其实,这般做作,当真就妥?
我就胡作非为、欺男霸女、面目可憎,怎么了?
是个京都人都想往我脸上吐唾沫,当我不知道么。
哼,他们只是不敢。
若哪一天,我吕家真的遭了难,你就看那些平时对我谄媚之人,会如何将我剥皮拆骨。”
平江忙道:“小侯爷,不好这般说。只要侯爷在,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
“呵~”吕文乙摇了摇头,开始往回走,“我就是要京都人都知道,神武侯吕轻云生了个废物傻儿子。
这个傻儿子迟早会败光神侯府,吕轻云为这个儿子愁煞了心,所以才会那般郁郁。”
平江深感吃惊,沉默片刻后,疑道:“那…您这次为何又来司空山拜师呢?这不是…”
颠覆人设。
吕文乙一甩衣袖,背手前行,“京都,我闹够了。
再怎么折腾也就那样,反正,臭名远扬,够顶个三五年的。
这回我是认真的,若能拜入司空山,一来让父亲和大哥安心,我这个傻儿子、蠢弟弟也知道长进了;
二来嘛,与人立了个赌约,我赢了,有大大的好处。”
说着,吕文乙一挑眉,阔步往前。
这一瞬间,平江有点恍神。
这个小主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
老话说的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窝在涧旁某个坑洞里的范贤,表示自己远远没活够。
他人的隐私、秘密,并没有很想听啊。
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强行被听墙角,这、也太不顾及他的感受了吧!
莫非,自己的非酋体质还附带某种被动八卦(窃听)技能?
在乾坤挪移大阵里,听到有人计划暗算夏春秋一行五人、栽赃给墨家老九,这个勉强能说是凑巧。
毕竟,当时他所处之处,乃是迷宫内最无人问津的冷僻角落,确实适合搞阴谋算计。
可这么大一座星移峰,树海林洋,哪儿不好去讲隐秘,吕文乙这家伙居然跋山涉水来到他藏身的坑洞旁?
醉了也是。
不过,一如范贤初见吕文乙时,粗略作出的判断,这小子果然形神不一。
那天在永宁门前,因为刚捕的小狐险些被左府马车轧着,吕文乙便抽鞭作势欲打,还叫嚣着要弄死老马夫。
但范贤在细细观察之下,捕捉到这位就差在额头帖上‘蛮不讲理、跋扈张扬’八个大字的小侯爷,无论是衣着细节、肢体动作、面部微表情等,均与其所表现的形象有出入。
就像,在演,可惜。
你张狂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一个真正内心冷漠、视他人如蝼蚁的人,不会光说不练摆架势,更不会在范贤喊了声“且慢”,就真的停下动作,装作玩弄似地答应驯狐的赌约。
一切都太刻意了。
刻意的招摇、刻意的凶残、刻意的不讲理,但吕文乙自身又没有那种暴虐气质。以范贤的‘读心术’,用不多时便能看出,这些都是吕文乙用夸张的戏剧化手法,演出来的。
至于为何,此时的范贤,终于有了答案。
看来,朝中格局,已经开始生变。暗涌翻腾出水面,怕是用不了几年。
神武候吕轻云出身万剑宗,自身修为、江湖地位,不是一般高;
自他投效大盛朝开始,武乐皇帝便委以重用,也给予了足够的荣耀与尊重。
但,若吕文乙所说不假,吕家的荣宠到了今时今日,恐怕就只是君臣互飙演技的表象。
为何呢?
老师方墨儒曾对吕轻云称赞不少,称其不仅武道修为可比肩先贤,军阵战略造诣不浅,乃是大盛天朝当代战将中最配被称作‘战神’之人。
武乐弑帝夺位之后,朝局一度动荡,随之,四疆战事纷起。
彼时,若不是吕轻云披星戴月、征战四方,武乐屁股底下的龙椅恐怕坐得没那么安稳。
之后,又有吕轻云长子吕渊嵉,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十八岁便斩下北苍猛将、也是苍王兀木战戈之子兀木平盛的脑袋。
苍王兀木战戈在得知爱子战死的消息后,连夜率【银狼军】扑袭。但这位少年将军,早有所料,星夜退回北狼关。
最后,迫使兀木战戈不得不签下十年止战之约,以此换回儿子的首级。
也是因此,近九年来,北境边塞处,银狼军将士及北苍武者,三不五时策马奔过北狼关,只撩不战,气得边军咬牙。
此为另话。
总之民间对吕氏父子的评价,都是战绩彪炳、为人低调;边疆百姓,更是将吕氏父子奉为‘战神’、‘守护神’。
偏偏,吕家出了个幺蛾子,咳,幺子吕文乙。
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有民谣唱他:十二、三逛花楼,十四、五捶破鼓。
前一句好理解,后一句指的是吕文乙干过的一桩足以令圣上斩了他脑袋的荒唐事。
这个混不吝某次醉酒后,跑去南城各鼓楼挨个击鼓,还把鼓给捶破了。
惹得南城守城军大半夜的集体绕城长跑,南城百姓都以为走水了,吓的卷起棉被夺门奔逃。
整座南城,乱了一夜。
武乐皇帝怒归怒,到底也没真砍了这小子的头,一句‘幼子无知,好生管教’降旨罚他禁足一年。
一年后,吕文乙继续兴风作浪,在作死边缘疯狂横跳。
坊间都说神武侯一世好名声,都要给这个幺子败光了。还说吕轻云中年得子,宠溺过度,石乐志之类的…
“呵~真叫一个当局者迷啊!”范贤心底暗忖。
一世英名吕轻云,竟还没自己那装癫扮狂的‘傻儿子’清醒。
吕文乙的思路,简直可以立为政治正确的典范。
知道武乐一直想敲打自己父亲和大哥,他就主动将自己当案板肉送过去。
如此一来,那些盘算着搞倒吕轻云、却又找不到其痛脚的朝中大员,正好拿胡作非为吕文乙作文章。
皇帝也乐得四两拨千斤,以此小事影响神武侯在镇北军中的威望。
也因此,皇帝对吕轻云的忌惮,多少淡了几分。
但是,吕轻云、吕渊嵉这对武力值与军事才能双‘王者’的父子俩,政商却是青铜。
需知,无论装得多云淡风清、温良恭俭,也改变不了皇帝对他们的顾忌、改变不了与吕氏有权益冲突的朝中团体的攻击。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为君者,想要完美无暇的臣子吗?
你俩可是一对军中虎将、两位武道大修,被攻击、被打压,总要有些傲气回击,方才正常。
即便不回击,若表现出一分不悦、两分不甘、三分无奈、四分忠诚,也算你过关。
可偏偏,吕氏父子,领万军驰骋沙场、挥一剑定边守疆,如此能人,居然就那样沉默下来了。
几个意思?暗中攒大招,想反了不成?
有时候,适当露拙,有助于藏巧。
然而,这么浅显的道理,吕文乙看透了,他爹和大哥却看不透。
又或者,并非看不透,而是身为武道大修的傲气,令那对父子不屑与老谋深算的朝中大员去争、去辩吧。
吕文乙现在也明白了。
一句“京都,我闹够了”足以显出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对带不动自己老爹和大哥的无奈。
“神武侯!”
范贤喃喃轻语,望向坑洞外、怪石嶙峋山洪倾泄的山涧,双眼一虚。
心底划过一个念头。
搞垮吕氏父子,就相当于翦除了武乐的一翼。
无论将来自己这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辅开‘伟大的事业’,军力都是绕不开的核心关键所在。
并且,一旦‘伟大的事业’成功了,镇北军必须收拢;最好,不起任何干戈地收拢。
因为,大盛朝内一旦动荡生变,北苍、摩罗、玉刹及句丽、南容、扶桑等邻近大国小邦,势必会趁乱来啃噬一口。
“阁、老!”
范贤眉头微紧。
很小的时候,曾听七爷与老娘对话中多次提起过这个名号。
指的是真朝中某位阁老,还是说只是个代号?无从得知。
吕文乙话中提到阁老张朝正,会是与七爷合作的那位【阁老】吗?
其实,不管是不是,范贤心中大致有感,倒神武侯集团,九成九与七爷有关。
吕轻云!
这样一位战神级的人物,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