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自然是敖辰。

    看着从天而降的庞大青龙，全城是一片寂静。好像时间都停止了，没有一个人出声。

    敖辰现在体长七十余丈，那就是两百多米的长度。即便只单纯的趴在那里，也足以令人心悸。

    此刻更是携着龙威，裹着云雾雷电从天而降。那种视觉上的震撼和冲击，哪怕是法海这种熟悉之人，也一时有些恍惚。

    “龙君……”

    青蛇率先有了反应，眼睛里瞬间涌出许多泪水。

    白蛇则是微微的垂首，瞳中亦有些湿润。

    她们两个不是羞愧，不是高兴，而是莫名的委屈。

    本来是想趁龙君不在的时候露个脸，结果脸没露成却把别的露出来了。

    到最后非但没救成小法海，却被小法海反救。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更是龙君出现力挽狂澜。

    没别的情绪，就是感觉委屈，说不出来的委屈。

    相对于两蛇的小女人心态，法海的感觉要复杂的多。

    “青龙施主，你做下的好事……”

    从遇到这条青龙开始，他就没经历过什么正常的事情。

    先是对龙的认知出现偏差，然后是对妖的认知出现偏差，再然后和龙啊妖啊乱七八糟的什么住到一起，弄的金山寺出现严重偏差。

    最后就更夸张了，自己竟然会为了两个妖怪和大师兄翻脸。

    此前还一度为此困惑过，看到这条青龙一下反应了过来。

    根儿在这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条青龙鼓捣出来的。没有这条青龙，自己还是以前的和尚，妖也还是以前的妖。

    法海找到了祸根，但心中却无任何抵触。

    因为固然是这条青龙导致这一切，却也并没有欺骗过他什么。青龙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把真实展现出来。让沉浸在虚妄中的他，看清原本并没有看清的东西。

    法海心中复杂莫名，法能则是不敢相信。

    龙！！

    “怎么可能会是龙？不会的！这不可能……”

    法能喃喃自语，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不怪法能这般失态，实在是他比法海知道的更多。

    曾几何时，他是灵祐禅师选的第一个继承者。怎奈天资所限，无法继承禅师衣钵。后来退而求其次，得了一条护法天龙。

    但毕竟是灵祐禅师的大弟子，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他人要多。

    法海见到敖辰没那么吃惊，是因为知道养龙池里有一条龙，大师兄身上也有一条龙。外面再有其他的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但是法能却知道，此界之中，只有这两条龙而已。

    而且这两条龙，一条只是尸体，一条是鲤鱼所化。龙气如此纯粹的活龙，理应不存在于世间。

    “不，不可能！”法能点指敖辰：“你是假的！你不是真龙！”

    敖辰一脸古怪。

    如果法能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和尚，都险些以为这货是普渡慈航那蜈蚣精变的。

    “当然不是真龙，甚至连蛟都算不上。”敖辰掐着爪子里的护法天龙。“一条鲤鱼精借龙气所化的妖物，竟然也敢称龙？”

    敖辰龙爪收紧，护法天龙不住的哀嚎着。

    长长的龙身奋力挣扎，龙气不断泄露出来。隐隐约约的，一条大鲤鱼的影像，与龙身来回切换。

    “不可能，这是妖法！！”

    法能又惊又怒。

    “金龙，回来！！”

    法能双手结印，召唤护法天龙。

    天龙化作一道金光返回，重新附在法能的身体之上。

    金龙纹身大部分还是龙的原貌，可尾巴却变成了鲤鱼模样。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有些不知所谓。”敖辰很嫌弃的抖了抖爪子，还吹了两口气，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整天喊着收妖，却把一只妖纹在身上。”

    “妖孽！贫僧这边收了你！”法能双目圆瞪：“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轰轰轰……

    又是连续发光轰出。

    方才白蛇青蛇在此攻击之下，均受到了重创。

    敖辰瞪目看去，可见佛光之中掺杂着龙气。佛门神通和龙族威能合二为一，这法咒的确是威力不凡。

    “只是可惜……”敖辰躲都没躲，硬挨了这几记。“若是你身上的龙是真的，或许还真能和我比划比划。”

    光华爆开之后，敖辰毫发无伤。

    “哼，装神弄鬼！”

    法能手掐法决运转法力，再一次将护法天龙放出。

    方才受损变成鱼尾的尾部，在法力的滋补下又恢复了原状。

    护法天龙咆哮着，身上生出腾腾火焰，向敖辰再一次扑了过来。

    敖辰引一道水流将法海和两蛇卷走，身体猛的飞天而起，避开护法天龙的扑击。

    “想逃？！”

    法能冷笑，唰的一下祭起了袈裟。与护法天龙一上一下，合力围剿敖辰。

    “逃？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再碰这东西而已。”

    敖辰看垃圾似的看了所谓的护法天龙一眼。“区区一条伪龙，没资格享受龙族的待遇。既然不知道什么是真龙，那便让你瞧上一瞧。”

    只见敖辰龙鳞法韵闪动，龙角之间电弧跳动。广阔的天空之上，顷刻之间乌云密布。

    龙族若是与龙族交手，多数都是肉身打架较量。

    一个是法术神通起不到多大效果，另外也是给予同族的尊重。

    确认法能身上的是伪龙，敖辰自然不会再以龙斗的方式来对待。

    “落雷！！”

    轰轰轰！！！

    数道粗大的雷霆，轰击在昂首迎上的火龙身上。

    “吼呜呜……”

    火龙发出一阵哀嚎，身体在空中痉挛似的颤抖。

    敖辰对法能嗤笑：“雷电乃是龙族的天赋神通，这几道雷电更是非常普通。可你这条龙，却好像有些受不住呢。”

    法能脸色很是难看，不断的给护法天龙注入法力，口中喝到：“妖孽，此等邪法休想瞒我，看贫僧的袈裟！”

    这个时候，巨大的袈裟已经从天而降，向敖辰罩了下来。

    “你这也能算袈裟？”

    敖辰又是一阵嘲弄，张口吐出一物。

    也是一面袈裟。

    样式非常普通，上面刺有龙纹。

    袈裟并没有变大，可给人的感觉却可包裹天地。法能的袈裟悬在天上，呼呼的竟然不敢落下。

    不过敖辰祭出龙纹袈裟，不是为了对付法能。

    “去吧，你也该有个新主人了。”

    龙纹袈裟径直飘出，自动附在了法海的身上。

    法海顿时一怔。

    本能的想要将这面袈裟扯下，可手刚刚摸上去，就不由得停住了。

    那是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好像和他能够融为一体。

    “拿着吧。”敖辰道：“护住你两位姐姐。”

    “什么姐姐，不是……”法海面色一阵涨红，但也隐隐猜到敖辰要做什么。

    天空上的乌云越发密集，几乎已经完全遮住了太阳。

    但是大地并没有变黑，因为云间一直在闪着雷光。

    “五雷正法！！”

    敖辰又是一声清喝，雷电轰隆隆从云端劈下。

    这次不是几道，几十道。而是几百道，上千道……

    天地之间，宛如下起了雷电暴雨。

    粗大的闪电劈在护法天龙身上，披在法能的袈裟之上，劈在了水里，劈在了寺院之中……

    没有一个地方，没有雷电落下。没有一处所在，未受到电光的洗礼。

    护法天龙在电光中哀嚎着，龙形身体彻底溃散，变成了一只金色大鲤鱼。

    但这大鲤鱼也很快被雷电劈的冒火，身体大片大片都是焦黑。

    法能的袈裟更是被劈出了不知道多少窟窿，放眼望过去是千疮百孔。

    无论鲤鱼还是袈裟，都没有从空中掉落。

    因为全都被电光黏住，想落都落不下去。

    过了短短一会，便连影儿都见不到，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灵台寺亦是被劈的四处冒火，寺院周围全都是焦黑一片，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物事。

    至于法能，早已经从空中落下，和其他灵台寺的僧侣，奋力护住寺庙。

    灵台寺自身有佛光威能，众僧依托着灵台寺，放勉强合力顶住接连不断的雷霆。

    但寺庙的佛光，也在不断被蚕食收缩。随着一道道雷电，最高的佛塔已经被劈掉了顶端。

    一直继续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便会波及到寺庙内部。

    法能又惊又急，大声吼道：“不管你是妖还是龙，既然是佛门的护法，怎敢攻击庙宇佛地！”

    “佛门护法？大和尚，你好像弄错了什么。”敖辰不由得笑了。

    “老子即便是护法天龙，那也是龙族的护法天龙，可不是佛门的。我无意与佛门为敌，但你伤我同族，我又岂能善罢甘休。”

    伴随着阵阵龙吟，天空的雷电未停，灵台寺四周的大水又有异动。

    大水先是分成一条条粗大的水流飘起，随后又好像绳子一样拧在了一起。

    粗大如山的水流凌空飞起，在灵台寺上空盘旋舞动。

    白蛇青蛇是水漫灵台，敖辰则是引江悬空。就好像在灵台寺的上空，引来一条大江。

    法海和白蛇青蛇远远的看着，龙纹袈裟悬浮在他们的头顶，挡住那无处不在的雷电。

    就连青蛇都没有呐喊助威，因为这一幕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从来没有想过，龙族的本领如此强大。

    同样是御水，差距是天壤之别。

    “龙君，手下留情！”法海大呼。

    法能从没想过要伤害法海，法海更不愿伤害到法能。哪怕两人一度敌对，可这毕竟是教他本领伴他成长的大师兄。

    敖辰没有转头，只是望着灵台寺众僧。

    “伤我同族，理应诛灭。幸未铸成大错，便饶过尔等这次。”敖辰眼神冷冽。“但这灵台寺，就不必再留下了。”

    轰隆隆隆……

    大江呼啸而下，瞬间席卷了整个灵台寺。

    法能等人的佛光防护，就好像肥皂泡一样，瞬间便被冲破。

    洪水淹没了所有人，即便法能这等修为，在水中也无法稳住身形。甚至一身的法力，都被不致命的力量所禁锢。

    大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法能等人没有挣扎多少时间，便感觉身体一沉，落在了地面上。

    强撑着睁眼起身，只见涛涛大水已经退走。

    天生的乌云，雷电，青龙，均消失不见。还有法海和两条蛇妖，亦是不见踪影。

    可是回头一看，众僧都是一阵恍惚。

    残垣断壁，破砖烂瓦。

    诺大的一个灵台寺，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龙……这就是龙……”

    法能望着远方，眼神恍恍惚惚。

    …………

    《灵台寺大事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