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法海又出去化缘，但敖辰没再跟着。

    任务难度系数再一次提高，敖辰没心思再慢慢玩。不管是不是要培养异端大魔王和整个世界为敌，都得想想办法主动出击。

    仔细想想法海在成年之后的表现，虽然残暴的不要不要，但其实还是讲道理的，至少比其他法师讲道理。

    发现抓错了蜘蛛精会懊悔，看到白青二蛇给孕妇挡雨会放过她们。

    通过对小法海的各项指标评估，敖辰初步制定了一个养成方案。虽然不保证一定能成，但相信怎么都有点效果。

    等小法海化缘回来，敖辰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金山寺。接下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敖辰都没有再回来。

    小法海开始只当敖辰正常外出，没有联想太多。可在发现敖辰似乎真的走了后，顿时有了点失落。

    虽然这条青龙把他折腾够呛，但毕竟是他在寺中唯一的陪伴。突然就怎么走了，心里多少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一个月后，敖辰回来了。

    小法海没有感到惊喜，而是受到了惊吓。

    敖辰眼珠子红彤彤的，布满了血丝。神情又特别的亢奋，好像完成一个什么大工程似的。

    “施主，你这是……”

    “叔叔带你去抓妖。”

    敖辰不由分说，一把捞起法海就腾空飞起。

    “施主，你这是做什么……放开贫僧！”

    小法海一开始还努力挣扎，可挣扎挣扎就不挣扎了，紧紧抱住敖辰的爪子不松手。

    上次送法海到金山寺，敖辰不论游水还是飞天，速度都不快。

    但这回不一样，在云层上面风驰电掣。迎面的狂风犀利如刀，吹的头皮都疼，让法海一度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头发。

    小法海自然也有飞天的本事，但无论飞行高度还是速度，和真龙相比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不知道飞了多久，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小法海睁开眼睛，发现敖辰正带着他落向一片山林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施主带贫僧来这里作甚？”

    小法海很是有些困惑，也有些生气，脚一沾地就开口质问。

    “一个非常普通的地方，但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敖辰指了指前面：“看到那个村子没有？”

    顺着敖辰指的方向，法海确实看到一个村子。田地里有人在耕种，村口有人儿童在嬉戏。

    “这个村子怎么了？”小法海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问题。

    “有妖。”敖辰道。

    “妖？”法海顿时精神一震，进入杀戮变身状态。可瞪着萌哒哒的眼睛寻摸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半点妖气。

    “哪里有妖？”小法海感觉自己被耍了。

    “别着急啊，算算时间快到了……”敖辰也在伸着脖子张望：“嘿，说啥来啥，来了。”

    这次不用敖辰说，法海也看到了。

    就在旁边的一片林子里，窜出一只火红的狐狸。

    看到这只狐狸，法海顿时瞳孔一缩。

    “好强的妖气！”

    这只狐妖的妖气非常强烈，比镇江府的那只强了好几倍。

    狐狸显然没注意到敖辰和法海，借着草丛和庄稼地的掩护，以极快的速度向村子跑去。

    “大胆妖孽！”

    小法海眉毛一立，手掐法决便要追上去。

    “别着急。”敖辰拉住法海：“这只狐狸不会害人，你先看看再说。”

    “妖就是妖，又怎可能不害人。没见它奔村子去了吗……快放开贫僧……”

    法海奋力挣扎，但又怎可能挣脱敖辰的爪子。只能眼睁睁的瞅着那只狐狸，毫无阻碍的冲进了村里。

    村里很快传出一阵狗叫，还有男人愤怒的喝骂。

    小法海焦急万分，就在几乎忍不住要和敖辰翻脸的时候，狐狸从村里跑了出来。

    狐狸嘴里还叼着一只鸡，后面追着几个拿着棍棒的村民，还有好几条土狗。

    人骂犬吠，狐狸却一点都不紧张，眼中带着戏谑。甚至故意控制速度逗弄了一番，最后才钻进树林里。

    狗也追进林子，但好像受到什么惊吓，很快就夹着尾巴跑了出来。

    那几个村民很是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大骂了一通后，便悻悻的回了村子。

    小法海将一切看在眼里，顿感有些古怪。

    以那狐妖的本事，将这村子的人杀光也不是难事。可偏偏只偷了一只鸡，还被村民和土狗追逐。

    “如何？”敖辰笑问：“这狐狸有点意思吧。”

    “妖就是妖。”小法海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回道：“或许现在只是觉得好玩，戏弄这些村民。可等它失去了兴趣，只怕就是这些村民遭殃的时候。”

    敖辰没和法海辩论，只道。“想不想看看那狐狸去哪了？我带你去它的老巢怎么样？”

    法海眼睛一亮：“斩草需除根，原来施主是这个意思。”

    敖辰没承认也没反驳，只带上法海再度飞起。

    一龙一僧居高临下，很快又找到了那只狐狸的位置。

    只见那红狐狸也没有跑远，在山里绕了一大圈后，爬上了一座山包。

    这山包不是特别高，刚好可以俯视山下的小山村。村里的牛哞犬吠，从山顶都可以依稀听到一些。

    在山顶的向阳处，有一个小院子和一间草房。

    乍看上去非常的简陋，栅栏也是歪扭七八不甚美观。可是仔细看看，会发现非常结实。草房是用很粗的木头做架，草里面更埋着许多兽皮。无论是坚固还是保暖，都不比土坯房差。

    草房前的院落里，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正晒太阳。手里拿着干草，正在编草鞋。

    “那老妇人是狐狸的娘亲。”敖辰道：“我这便送小师父下去，除了她。”

    “胡说！”小法海很是愤怒：“那分明是人，怎会是狐狸的娘亲！”

    正说话的时候，狐狸跑到了院子前。先是放慢了脚步，之后更是人立而起，向那老妇人走了过去。

    “不好，盲眼老妇人有危险。”小法海顿时一惊：“快放我下去。”

    “你要是下去，那老妇人才真的危险。”敖辰抓着小法海没松抓。“别闹腾，先安静看着。”

    狐狸到了老妇人身前，将嘴里的鸡放到地上，开口道：“娘，我回来了。”

    声音浑厚沙哑，就好像一个庄稼汉。

    老妇人露出几分笑意：“早听到你进院子，娘这耳朵灵着咧。”

    狐狸道：“娘，您编的草鞋都卖掉了，再加上打的柴火，换买了只鸡回来，我给娘煲汤。”

    老妇人顿时有些生气：“你怎么又买鸡啊，都说娘不喝汤了。多攒下一些钱，留着给你娶媳妇。”

    狐狸嘿嘿笑道：“娘你又忘了，儿媳妇已经有了啊。隔壁村的二妮，彩礼都谈好了，就等着明年过门啦。”

    “哎哟，还真的忘了，娘糊涂咧……”老妇人咧开没牙的嘴乐了。

    “所以啊，娘你多吃点好的。喝点鸡汤补补，把身体养好点。”狐狸笑呵呵道：“等儿子娶二妮过了门，生个大胖孙子，您还得帮我带孩子呢。”

    “对对对。”老妇人乐的更开心了。“我喝汤，喝汤。”

    狐狸一边陪老妇人说着话，一边到边上熟练的拔毛生火，给老妇人煲汤。又找来一些青菜认真清洗，似乎是打算再做一道素材。

    法海在空中愣愣的看着，半天都没再说出一句话。这样古怪的妖怪，他未曾见过，更未曾听说过。

    敖辰道：“这只狐狸不是什么好妖，身上戾气不比镇江府的那只少。只是在一年之前，它和一只狼妖争斗受了伤。被那老妇人儿子发现，看它可怜便带回家喂养。”

    “如此说来，这狐狸是来报恩的。”小法海想了下，又问道：“那老妇人原来的儿子呢？”

    敖辰道：“死了，狼妖所杀。”

    小法海目光一寒：“狼妖何在？”

    “还活着，但不重要。”敖辰道：“且说这狐妖，小师父打算如何处置？”

    小法海沉默片刻，道：“替恩人奉养老母，是为善。偷村人之鸡，是为恶。可饶其性命，但需止其偷盗。”

    敖辰道：“老妇人的田地为他人所占，方和儿子被赶出村子。狐狸所偷之鸡，也是强占田产那家人的。”

    小法海皱了皱眉，道：“因果皆有报，但……”

    “先别急着下定论，这里面还有事呢。”敖辰道：“正如方才所说，这狐狸并非慈悲之妖。偷鸡只是因为那家还有鸡，偷光后他便会偷猪偷牛。等没得可偷了，它便会杀人报恩。”

    “伤人命，当诛。”小法海杀机再显。

    “如此，瞎眼老妇人无人奉养。”敖辰道：“必死。”

    “这……”小法海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并非不知善恶，但从来都是人妖分明。凡人为恶，自有凡间法度。法度不能管束，亦有因果业力。至于妖，杀就是了。

    法海从来没有想过，当人和妖纠葛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眼前这么复杂的情况，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施主。”小法海思索了一会，看向敖辰：“你让贫僧来见这只狐狸，又告诉这些事。莫不是想要教导贫僧，妖有善妖，人有恶人。不可因类二分，只以善恶度之么？”

    “小师父佛法精深，深明道理，我可不敢教你什么。”敖辰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小法海当一般小孩子对待，这份悟性和敏锐都非常人所比。

    敖辰道：“我只希望你看到更多真相，不要被表象所蔽。至于看清之后怎么做，那便是小师父自己的事了。”

    “如果我现在去杀了狐妖呢？”小法海问：“你也不拦？”

    “不拦。”敖辰答。

    “为何？”小法海追问。

    “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敖辰道：“只要明辨虚妄，遵循本心，又何必管他人言语。”

    小法海想了下，道：“就如施主在钱塘县做的那样？”

    “小师父真是执着，现在还惦记这事……好吧，可以告诉你。”敖辰白了小法海一眼，道：“那些人让我很生气，但我确实不会杀他们。不过这与仁慈无关，而是我需要他们活着。”

    “不明白。”小法海摇头。

    敖辰道：“不敬龙族者众多，不单是辱我之人。甚至那些怨恨他们，被他们牵连的人，或许还不如他们。只不过那些人没有得到机会，才可以站在其他的立场上。

    所以我需要他们活着，把对龙族的恐惧留在心底。日后当再有人辱及龙族，他们就不会坐视不理。”

    小法海问。“如果这种恐惧留不住呢？”

    “那就杀。”敖辰答应的很痛快：“这样旁人就会知道，他们就算遗忘恐惧，而我却不会。没有了侥幸，恐惧自然会长存。”

    小法海摇头：“施主所为并非正途，贫僧不能苟同。”

    “这是我的做法，不需要任何人认同。”敖辰道：“换成小师父你，会有你的道理。若是你我遇到同一件事，且产生了分歧，是斗法还是论道，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小法海没说话，显得有些困惑。

    觉得这青龙似有些道理，但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看着小法海有些迷茫的样子，敖辰暗自出了一口气。

    心说马勒戈壁，谈法论道搞不定，拿诡辩论忽悠瘸你总是不成问题。

    但敖辰也只是适可而止，没打算继续说什么。

    直接掏出一个牛皮卷，丢给小法海。

    “是什么？”小法海打开看了看，是一张地图。

    杭州府镇江府什么的都有，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动物图形，稀稀拉拉的标注这各种地方。

    “沩仰藏妖图，算是个残缺版，一个月只能找到这么多。”敖辰道：

    “里面的妖怪是善是恶，我没有全部调查，查了也不会告诉你。如果没兴趣，随手扔了便是。但如果想探索真理，便从实践中去探索吧。”

    小法海拿着地图，手明显紧了紧。

    “施主为做这些？”小法海看向敖辰：“你究竟有何意图？”

    “意图有很多。”敖辰道：“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我想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总而言之，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就是了。”

    敖辰没有养成熊孩子的经验，但小法海也不是一般的熊孩子。无论心智还是见识，都很有些小大人的意思。

    这样逆天的佛二代，让他自己去悟会更有效果。

    十多年后的大法海，从白青二蛇身上有所悟。现在准备这么多试验品，不信会比那两条蛇差。

    另外，敖辰也不想把精力都放在小法海身上。

    那两个妖娆骚气的蛇美女，该是时候去见一见了。

    若能忽悠进九龙台，对任务也是变向助力。

    整天含着个黑山老妖四处乱窜，实在是乏味的很。弄两个睡美人含进去，那感觉肯定不一样的多。

    …………

    《金山寺大事记》

    法海禅师行脚至小山，见狐妖窃村人之鸡，欲斩妖除害。逐狐至顶，见一瞽妪。狐以妪为母，煲汤送饮。方知瞽妪之子救狐死，狐报恩替养。所盗之鸡，亦恶之家者。禅师惑时，神龙天降，赠藏妖图。禅师持图寻天下妖，辨善恶，寻至理，创新道之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