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过去，善若水仍没有从船长室走出来。

    王虎打开舱门，发现室内的照明灯关着。船长室内光线暗弱，反而让贴在墙上，被背光照亮的资料和图片愈发惊心动魄。

    正对着舱门的，就是一张占据半面墙壁的卫星照片——布满弹坑，犬牙呲互，硕大的圆形弹坑几乎占据了整张照片的一半……但那背景不是某个城市或某个地区，而是东南亚沿海地带！

    下面标注是【第622次轨道轰炸，阵亡人数，17000000。】

    ……

    王虎打开灯，坐在漆黑角落的善若水伸手挡了下眼睛，又缓缓放下，露出通红的双眼。“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反抗？只有单方面的屠杀。”

    “因为俄国突然获得了远超时代的宇宙科技，在绝大部分国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约瑟芬·都瑞尔就带着忠于他的军队先清洗了俄国，然后占领了地球同步轨道，剩下的人只能任其宰割。”王虎说。

    善若水知道约瑟芬·都瑞尔是谁，史称约瑟芬一世，旧帝国的第一任皇帝。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善若水低下头，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手也在微微颤抖。

    “是真的，否则你以为这些资料是从哪里来的？俄国人不善于事后伪装，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皇家教材。专门用来教育那些皇子皇孙，以及炫耀祖宗光荣事迹，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等级很高的机密文件。”王虎说道。

    “你以为只有阿扎尔四世继承了这些？不，我们的新帝国女皇，小时候受过同样的教育。”王虎用嘲讽的语调说道，他知道很多对旧帝国不满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新帝国身上。

    “她如果不认同这些，根本毕不了业，也轮不到她去继承领地。”

    尤其新帝国的皇帝还是女性，女皇唉，不知能满足多少人的幻想？什么美丽、圣洁、贤淑、大方、善于聆听，形容词简直不要钱的往上堆……然而据王虎所知，新女皇依旧是个拥有铁石心肠的标准皇族！

    与阿扎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当然……还有鲁斯堡公爵和他的儿女们，同样也是。”王虎声音苦涩的说。

    是的，他此刻想到的就是希耶罗的女人之一，那位公主。希耶罗是标准的亚裔，那位公主在受过这种教育后还敢跟希耶罗上床，是真的觉得真爱无敌吗？还是没有所谓？

    “……还有圣殿骑士团，创始人是奥列格·彼得洛维奇·卡克罗夫，俄裔。他其实是InoCo集团科技三巨头之一，圣殿是InoCo集团的分支机构，当初约瑟芬一世能成为独裁者和科技三巨头有莫大的关系。”

    “什么？法克！”

    今天已经获得太多超乎想象的内容。

    善若水思索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挺直的来到王虎面前，直视着他问道。“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基本能猜到你要做什么……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会选择宽恕吗？”

    “绝不！”王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宽恕是上帝的事，但我会送他们去见神王！

    “我加入。”善若水跟王虎握了下手。“请允许我先离开，我现在需要酒精。”在离开船长室前，善若水又转身看向王虎，双指指指自己的眼睛，“记住你的承诺，我盯着你。”

    “如果你软弱了，我就干掉你。”

    ……

    空旷的舱室，王虎又在房屋中间站立了几分钟。不用再去看，这里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在脑海之中。

    临走前，他对着墙上的照片敬了个军礼。

    “请稍等，就快了。”

    房门再度被锁上，灯光熄灭。

    黑暗中，那声音似乎依旧在房间内回荡。

    *****

    “啊————！”

    老头儿奥列格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惊慌失措的打量着周围，然后发现这里是他的卧室，全基地最安全的地方。

    他终于放下心来，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心情。

    “我这是怎么了？”奥列格扪心自问道，然而什么缘由都想不到，恐惧担忧来得莫名其妙。他尝试回忆噩梦的内容，先是想起一些旧人旧事，而后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张面孔。

    王虎。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奥列格站起来，穿好便服，大步朝着办公室走去。

    处于夜间时段的太空站格外宁静，奥列格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看到他的卫兵远远的朝他敬礼，然后目送离开。

    奥列格无暇理会，他用最快速度冲进办公室，进门后直接对着空气说，“帮我调出王虎的资料，所有能查到的一切再复核一遍，寻找任何矛盾之处！再微小也要汇报！”

    他这里同样安装了伪人工智能——当初的“狂战士”人工智能就是InoCo搞出来的，最终变成波及十几个扇区的巨大灾难。

    但InoCo集团显然没有吸取教训，仍在悄悄的进行研究，甚至应用。

    【要求正在处理……】

    AI回应道。

    奥列格舒了口气，松松领口，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然后……当视线看到一张插在电脑屏幕上的卡片，血液骤然凝固！仿佛整个人被液氮冻结，从内到外都冰寒入骨！也不知过了多久，奥列格才清醒过来，他的手犹豫着，想拿又不敢拿的朝着那张卡片伸去……

    那是一张简单的纸质卡片，上面打印着一个简单的图案——太阳正从水面升起。

    看起来再简单不过，但奇怪的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是倒置的，与其说升起，不如说是在朝水下沉入。而且，太阳的颜色不是金色也不是红色，而是涂成了纯黑色。

    “反逆黎明。”奥列格的声音，近乎呻吟。

    他翻过卡片，果然看到熟悉的句子，“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刹那间，一切的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对王虎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王虎将军，第十七舰队的猛虎将军！

    奥列格颓然倒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当年，黎明帝国内一直有传言，说第十七舰队其实是皇帝的秘密部队！可惜，当异议人士都堵在大门口，当克隆人明目张胆串联，也没见第十七舰队出动，大家就真的把那当谣言付之一笑。

    原来……竟然是真的？

    奥列格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初从帝国流亡到中间地带一共有两百多人。而掌握权力的是包括奥列格在内的五个人，其中三名是俄裔。因此当计划引导地球进入宇宙时代，重新开始时，奥列格和另外两个人私心作祟，策划建立一个以俄国文化为主的主流社会。

    而非当时的主流汉文化。

    他们选择了当时的俄国皿煮派约瑟芬将军，帮他掌握军队，升级科技。哪知道约瑟芬掌握实权后突然翻脸，不仅建立新的独裁统治，还将流亡的两百多人屠杀到个位数！

    只留下包括奥列格在内的几个俄裔……

    如果只是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他接下来挥舞屠刀，使用轨道轰杀实施种族灭绝，直接就让几个科学家崩溃。

    帝国十万年没发生过的惨剧，任何外星种族敢这么做必遭灭顶之灾！这种事，居然就在他们眼前赤果果的发生了，没有一丝掩饰。

    那时奥列格就知道，自己完了……

    后来他和几名科学家宁死也不肯为约瑟芬的国家效力，建立InoCo集团，研究人工智能，支持新女皇分裂帝国……一切的一切，都为挽回当年的错误。

    然而……

    “背叛就是背叛。”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王鼠鼠从他身后的黑暗中走出，老实人的面孔依旧老实，手上的戒指却伸出一根细针，温柔的刺进奥列格的脖子。

    原来是你……

    奥列格的眼睛熄灭，身体跟着枯萎。

    但他仍在无可遏制的恐惧着，因为他知道，死亡并非结束，传说中的刑罚才刚刚开始。

    “我以反逆黎明的名义，赐你觐见神王之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