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显然是早就见过这个,指使着张真定道:“还不去帮忙!”
跟着又对张景萱道:“你可不能上去,不然,家伯知道我见着不管,铁定把我骂死!”
张景萱嘻嘻笑道:“放心啦,我找了个替代的。”
说罢,张景萱从马车里掏出一只活的山羊来,递到走过来帮忙的张真定面前:“喏,把它绑在风筝上,要绑在正中间,绑结实点喔!”
族长家的女娃,只要不那么讨人厌,古怪一些也还是有人愿意亲近的,至少堂哥张真定就是其中之一。
一切操弄完毕,张景萱走到方景楠身前道:“昨天我问你说,天的外边是什么,你没有回答我。其实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回答不上来,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像鸟儿一样飞翔,是不是就能看见呢?”
见方景楠一脸呆怔的样子,张景萱笑着又道:“别担心,我已经试过了,飞是能飞上去的,就是降落的时候不太稳定,容易摔死!”说完,她还自嘲般地哈哈笑了一下。
看着张景萱一脸兴奋地指挥下人骑上马,奔跑着把风筝放上天空,那手舞足蹈又满是羡慕的样子,方景楠不由得想,“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小孩啊!”
尝试了几次,风筝终于飞上了天空,五米多宽的大风筝,绑着一只山羊,翱翔在湖面上空,一时间,方景楠看的有些痴了。
多久了,天空之上,除了一些鸟类,终于看到了一些不同风景!
可怜的山羊在咩咩直叫,张景萱在笑得咯咯直响。
“你的梦想,是飞上天空吗?”方景楠轻声问道。
“不,”张景萱眨了眨眼,却是让方景楠意外地回道:“我没有梦想!”
……
或许确实如此,张景萱对于飞上天空的事并不纠结,她仿佛只是对一切未知的东西都有兴趣。
放了一会儿风筝后,张景萱甩开下人,骑着她的小白,与方景楠回了蒲州城。
回城的路上,张守仁见两人玩的欢乐,方景楠一点都不用他做陪的样子,便让儿子张真定陪着,自己找了个事由先行告退了。
方景楠也对行锋牛有德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跟那么紧,在远处护着就行。
“长官,你得体贴下属,我若敢离开你身旁,蒋立方成那两小子回去后一定会找冷队告密的。”行锋没有同意,他仍陪在方景楠身旁护着,只是让其它人走远。
多一人也没什么,方景楠没有坚持,跟着张景萱一路而行,最后几人在一处铁匠铺外停了下来。
“你要打东西?”方景楠问。
张景萱摇了摇头,拉着方景楠的手,往铺子里走去,行锋和张真定跟在身后。
铁匠铺方景楠也见得多了,进去之后朝四周扫了一眼,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座铁铺挺大的,五个火炉烧的更旺,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在打着铁。能感觉到,这里的人与张景萱都很熟,见得她来了,皆是冲她笑着招呼,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仍凭她随处走。
张景萱来到一个火势大旺的炉子前,指着上面烧水的大铜壶道:“哥,从那个壶子里,你看到了啥?”
这一问方景楠仔细地看向那个大铜壶,看了半天,他感觉这壶与一般的铜壶没什么区别呀。
只是大一些,形状来说,壶肚子要宽一点,里面盛的水会多一些。
方景楠摇摇头,笑道:“我看到了一个普通的壶子!”
张景萱得意地一笑道:“你再仔细看看那壶盖!”
此刻,由于火势大旺,里面滚水开烫,一阵阵热气直冲而上,把壶盖推的翘起落下,落下又复翘起。
方景楠看了一会儿,楞道:“薄薄一片盖,怎么了?”
张景萱可爱地小手抚额,一副无可救药的神色道:“我带很多人来看过啦,你是最笨的一个喔。你没看到,这个壶盖在动吗?”
“呃,看到了呀,这又怎么了?”
张景萱简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了,“天呐,这怎么了?又没有人推壶盖,壶盖怎么会自己动的呢?”
方景楠脱口道:“水蒸汽推的呀!”
说完方景楠便后悔了,在蒸汽机发明之前,人们对于蒸汽动力并不甚了解,到不是说绝对没人察觉研究,但知道的人很少。
张景萱眸光一亮,兴奋地道:“你知道水蒸汽?那你知道这个力量是从哪来的么?又消失去哪了呢?”
一连几个问题直把方景楠问晕了,并不是方景楠回答不上来,这点常识还能没有么,方景楠只是惊讶,这个小女孩竟然了解这么多,而且她的思考方向,还是原理,而非是应用端。
“这个……是火的热能,转化成了蒸汽的动能,最后又变成了重力势能!”
方景楠这话一落,张景萱傻了,张真定傻了,行锋傻了,有几个偷听的铁匠也傻了。
方景楠笑了笑,轻轻搂着张景萱的肩膀,带了出去,“这里太热了,小女孩以后少来点,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热能?动能?势能?转化?”
张景萱怔怔地念着这四个词汇,神色模样,与文朝衣有点像。
四人出了铁匠铺,张景萱眼中已无它物,双眼失神发楞。
“送她回去吧!”
方景楠知道今天逛不了了,对张真定呶了呶嘴,一行人牵着马往张氏本家的宅院走去。
蒲州县城不是特别大,横竖七百步左右,与应州城相差无几。张氏的宅院处在城东的主道边上,三进的大宅子。
古时修建屋舍是有规制的,一般而言商人没有地位修不了大宅,但张氏不仅是商人,族里不少人都是当过大官的,故此祖宅也不小。
行至大门口,在那两个石狮子前,张景萱终是微微回过神,她笑了笑,冲方景楠道:“知道为什么带哥哥你去看这些么?”
方景楠摇摇头,张景萱认真地道:“因为我从哥哥眼里没有看到嘲笑,别人都觉得我是疯丫头,只有你,眼中是好奇与惊讶,没有荒诞!”
荒诞?
方景楠心想,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自己不懂,也没有专研的兴趣,难道还会去嘲笑对科技有兴趣的人?
傻批么?
方景楠暗骂了句国骂,半蹲下身,平视地望着张景萱的眼睛,缓慢而有力地道:“或许有人把这些叫做奇淫巧技,但是我认为……汉家文明的繁荣,会从这,从这座千年文明发源地的古城,从这尧之都,从这舜之壤,从这禹之封,迈开坚强的脚步!”
蒲州,以前也叫河东,尧舜禹三圣王的发源地。再后来‘河东狮吼’这个著名故事讲的也是这里。黄河在这边拐了个大弯,往南走几十里,就是在军事上非常有名的一个渡口,风陵渡!
风陵渡,传说蚩尤与黄帝大战的地方,汉家文明发源地。关中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最让方景楠最熟悉此地的,却还是那句诗词: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方景楠摸了摸鼻子,暗笑着:还好,我这是认的妹妹!
“你真会教我吗?”张景萱并没有听懂方景楠说的意思,但对于未知的好奇心,让她很期待接下来的日子。
“嗯!”方景楠重重点了下头。
“嘻嘻,那明天见!”
张景萱甜甜一笑,对方景楠摆了摆手,牵着小白往偏门走去。哪知刚到门边,一个中年人狼狈地被人从里推了出来。
见得来人,张景萱礼貌地道:“二伯好!”
此人正是之前在祖坟阳宅与大房张守礼讨论瓜分张景萱家资的本家二房房主张守义。
“走开!”
看到张景萱,张守义冷冷地哼了一声,理也不理的甩身而去。
从方景楠身旁走过时,张守义还很不礼貌地斜着眼,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
张景萱没有在意二伯的恶劣态度,冲方景楠做了个鬼脸,跑进宅院走了。
张真定也是尴尬地笑了笑道:“本家二伯就是这样,脾气不太好,但其实人很仗义,小时我被姚家人欺负,他都帮我出头哩。”
方景楠笑了笑,他哪会因这种小事生气。
“你也回吧,我回客栈休息了!”
“明日还用我来么?”回去前的张真定问道。
方景楠笑道:“你愿意跟着么?”
张真定无所谓地道:“我都行,不过明日晌午前我有事,午后没问题。”
方景楠点头道:“嗯,那你就下午过来吧。”
“好的,楠哥回见!”
“嗯!”
方景楠答应一声,与张真定分开,带着人回客栈了。
路上,方景楠还在琢磨张景萱的事,在科学方面,现在的大明朝是有几个强人的。
最有名的当属徐光启(前年已经死了),中国几何学的奠基人,更是深知农事,著有农政全书。
而与他名气相当的,还有一个名叫王徵,俗称南徐北王。
这两人方景楠觉得自己一时也遇不着,既然如此,张景萱看着也蛮有天份,自己的数学和物理,很多理论还是能记着一些的。
化学就算了,太偏实操,方景楠只记得氢气和氧气反应,产生纯净的水。
“唔,看来以后得叫我小方老师了,哈哈!”
方景楠自嘲地笑着,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一阵骚乱,很多人慌忙地朝方景楠这边跑了过来。
“杀人啦,胡家杀人啦,伍姓湖的欺负老张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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