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城墙,虽然大小与怀仁城相差无几,但明显的可以看到,一处处炸碎的砖墙。
就连城墙之上的城门楼,也已是烧毁,只剩有几根断掉的大柱子。
如果不是看到城门处,有几个散乱的军丁坐在一角在晒着太阳的话,方景楠还要以为这是座空城呢。
方景楠一行怒马鲜衣,远远地,守门军丁就看到了,也不敢阻拦,为首一位穿着总旗官衣的军汉迎了上前,一脸微笑地道:“请问公子入城是留宿还是暂居呀!”
方景楠掏出了参将姜建勋签发的手令道:“我们受令要去蒲州,路过崞县留宿一晚,明日便走。”
总旗一看,竟然也是军队中人,可看着这队人身上的精致铠甲以及坐下的健壮战马,不禁暗自咋舌,这大同军镇的官军就是不一样,太精锐了。
“请问我们可以进城了么?”
方景楠见他发楞,不禁催问了一声。
这总旗赶忙闪到一旁,馋着笑脸道:“当然,大人请慢走,小的叫唐邑,城里若有何事都可以找小的效劳。”
方景楠轻轻一笑,一般派来看守城门的都比较机灵,便问道:“城里有何不错的酒楼,唐总旗可否介绍一二,赶了一天路,我们都有些饿了。”
方景楠知道,一般城门的守军,会与城里的酒楼客栈之类的商铺有合作,可以给外来客商介绍情况,商铺相应的会给他们一些孝敬。
这算是方景楠卖这唐总旗一个好,可哪知这一问,唐邑脸上尴尬起来,呵笑道:“不瞒大人,城里属实没有什么好点的酒楼,只有几个简陋客栈供往来客商暂住,客栈里面也能提供吃食。”
方景楠奇道:“一座县城,一个好点的酒楼都没有么?”
唐邑干笑几声道:“以前自然是有的,可是去年东虏破了城,在城里烧杀劫掠,几近把城给抢空了。今年好不容易有一些逃出去的返城回来,没料到后金兵又来了,吓得这些人全跑了,不是去了代县就是去了南边的忻州,崞县里没什么人了。”
“哦,这样呐!”
方景楠点点头,兵祸之害,一个百年间慢慢聚集起来的城池,转瞬间便城破人空。
进得城内,凋零之感更甚,城内最大的主街道上,只有零散几个行人,两旁的铺子被烧毁了不少,剩下完好的也都是或关门或残破地倘开着大门,显然没有人。
偶有几个开了门的粮铺或杂货铺子,也都是人流稀少,朝铺子里看去,里面也没有多少货物。
众人来到唐邑介绍的客栈,一个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别管城池如何破败,做买卖的人总是很热情的。
客栈地方很大,虽然有些破旧,后院有一间别院的围墙都塌了,但大多院子不影响住宿。
对于在野外都能睡的安稳的众人来说,实在不会挑剔这些小事,而且价钱也非常便宜,二十多人住下,一日也不过五钱银子,还包了战马的草料。
马三给了一两银子,让店家给战马多喂些精料。
城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众人要了几只鸡以及白面条,对店家而言这已经是很丰盛的餐食了。
众人赶路也是累了,一夜无话,清晨时分,众人准备完毕。
吃过店家准备的疙瘩汤,就着面饼肉干吃了一顿。之所以吃起了干粮,是因为昨天那顿面条把客栈里的白面都吃光了。
吁呜!马三驭起了马车,察特先行,一众人按以往布置缓缓行出了崞县。
“起行了,长官。”行锋催马而前,朝身后的方景楠提醒一声。
“嗯!”方景楠神色不定地答应了一句。
出得县城,行至不远,方景楠忽地扭头,望向身后这座几近空了的崞县城池。城墙仍然破败,但却高耸,周长五里,高达四丈,城门四座,滹沱河的支流环城而过,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方景楠眯着眼,他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这是……我的城!
众人皆停了下来,看着方景楠,不知他为何驻足回望这个兵灾之后的崞县城池。
“行锋!”方景楠募地大叫。
行锋就在他身旁,被吓了一跳,大声喊道:“在!”
“通知察特,牛有德,我们回崞县!”
“得令!”
满头雾水的行锋,断然喝道,领命地一催战马,疾驰而去。
……
一行人再次回到崞县,心态发生变化后,方景楠看着这满街的空铺,脸上笑开了花。
“他娘的,老子要买两条街!”
众人皆是一脸迷茫,方景楠这是怎么了,同样讶异的还有客栈的掌柜,这行人怎么又回来。
忙上前迎道:“客官可是有什么东西拉下了,是何物品,小店定当帮忙寻找。”
方景楠咧嘴笑道:“呵呵,是差点拉下了……一座城!”眼光决定一切,不趁现在抄底,更待何时。
回到房间,方景楠把成北生叫了过来。这次之所以把他带出来,本就是要寻几个驻点作为以后四通商行的货物中转站点。
要论方景楠对后世什么最熟悉,显然就是物流了。
买东西的时候,看着上面写的物流信息,你买的宝贝已经从哪个仓库出货,你的宝贝今天已经到哪个中转站,跟着是分流站。
四通商行本质上就是个物流公司,需要从各处收集货物,然后运输到关外去。因为现在是卖方市场,只要你有货,拉到关外就一定能卖出去。
“我要买铺子,越多越好,”方景楠直接说重点,“你去县衙打探一下,看下有多少铺子能买,价钱是多少。”
“遵命,”成北生答应一声,跟着又问道:“大人,这事急不急?若是不急的话,我觉得可以迂回一下,我们如此大量的购买铺子,有心人知道了肯定会坐地起价的。”
方景楠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激动了,缓了缓笑道:“你说的对。这样,二十天内完成这事就成。”
“好的,”成北生躬身道:“小的一定把差事办好!”
“嗯,去吧,银两方面不用担心,找马三提取就成。”
吩咐完买商铺的事,方景楠把行锋叫了进来。
“长官!”行锋敬了一礼,他感觉今天的大人有些不同,双眼仿佛都在放着光。
“嗯,两件事你去办。”
方景楠嘿嘿笑道:“你要跑腿了,先去一趟五行旗左青山那,让他从每一旗中,挑选两个机灵的人过来。告诉他们,这两个人将会在未来的镖局中充当镖头,介时车队与他们接触时方便交流。”
“得令!”行锋应道。
“另外一事,你稍等,”方景楠说着,拿出纸笔,在案上写了封短信,递给他道:“之后你再回一趟陈家村,把这信交给陈有富,并且转我口信,让他尽快挑好人手送来。”
“得令!”行锋接过信件,转头便欲离开。
方景楠叫住他道:“送完信后你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休息几天,与陈老爷选好的人一起过来便可。”
行锋宛然一笑道:“谢谢长官!”
最后,方景楠琢磨了一下,走出屋外,来到麻武候的房间那道:“麻兄,跟我去找下那个唐总旗,我们一同去拜访崞县的军头,量量他的成色!”
唐邑是驻守北门的守门官,按规制,上面有一个坐堡大人统领。方景楠和麻武候骑马来到北门时,却见城门空空如也,大白天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不只城门没有人,城墙之上也是没有一个人影。
两人皆是楞住了,这等情况他们还从未见过,诺大的一座城池,竟然任人随意来去。
“呃,走,去东门看下。”
方景楠一转马头,崞县街上没几个行人,快马奔驰,不稍片刻便来到南门。
大门敞开,东门仍然是空无一人。
方景楠不信邪地道:“走,去南门!”
南门依旧无人。
西门无人。
整座城池不单任由人来去,甚至没有一个兵丁驻守。
方景楠策马在城里奔来跑去的,惹得在客栈休息的牛有德等人纷纷注目,走出客栈,不知道方长官这是怎么了。
还是客栈里的掌柜瞧出了些许端倪,迎上前道:“敢问大人可是寻找城内守兵?”
方景楠停下马道:“是的,整个城怎么一个兵卒都没有?听掌柜这话的意思,难道这事经常发生?”
掌柜解释道:“也不算时常发生吧,自打‘混天龙’在周边响起名号后,咱们城的坐堡官唐杰大人,已经把人拉出去三回了。”
“哦,都拉去哪了?”
掌柜道:“县城十里外的唐家屯,唐杰大人自家的庄园,混天龙常去打唐家庄屯的主意,惹得左近的庄村都很紧张。”
方景楠楞住了,这般公器私用的也太明显了吧。
“为了自家庄园的安全,却把崞县的守卒全部调走,唐杰的上官不管的么?”
这一说掌柜怔了一下,苦笑道:“自打去年崞县的操守大人城破殉职后,崞县已经一年多没有驻派新的操守官了。坐堡官唐杰大人,就是崞县的军头。”
这时前去县衙的成北生回来了,见得一众人站在门口,本想说话的他小心地住了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方景楠却是看到了他,倏问道:“事情弄怎样了?”
这一问,众人不由全看了过去,成北生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心下微微一慌,但他没有直接透露购买商铺的事,小心地笑了笑,道:“回禀大人,朝廷任命的崞县知县还在赴任的路上,据说在路上大病了一场,大半年还没走到山西地界。县衙里的县丞也一直空缺着,只有一位主薄在处理政务,刚才小的已经与主薄大人初步协商好了,只等大人哪天有空,一起去见见!”
仅管崞县住着的百姓不过几百人,尤如空城一座,但崞县处在下连忻州上接代县的交通要道,还有那高大的城墙及城内的大量商铺和民屋,对于要大展拳脚的方景楠来说,绝对是一笔非常大的财富。
更妙的是,崞县没有县令县丞,也没有操守官,只剩一坐堡官领着几十个卫所兵卒。
而此时这个唐坐堡还被混天龙骚扰,把这空城一扔,守起自家的庄园去了。
原本方景楠只是想把崞县中最精华的商铺这一块抄底买下来,现在他不禁又有新的想法。
这座城,他要全部拿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暴殄天物是要遭天遣的!
“所有人披甲,上马,我们去唐家庄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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