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林阳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等了半天，他怎么也想不到，佘纤居然是这么个选择。

    他说的可不是去西方，他说的是去西天。

    西方，可以是靠山村以西，可以是五行山以西，或者朔州以西。

    但西天的概念却完全不同。

    整个西游世界，能称得上西天的，只有一个地方。

    西天大雷音寺！

    佘纤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庄重，他似乎突然觉醒了某种奇怪的特质一般，双手合十说道：“我的父亲他，虽然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他原本本性并非如此。我听说，西天大雷音寺如来佛祖处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解百冤之结，消无妄之灾。”

    “所以你要去西天取经？”

    佘纤点头：“我想要求得真经，救赎我父亲堕落的亡魂，救赎那些无辜的百姓，还有那些为我父亲所操控而犯下杀孽的生灵。”

    林阳看着佘纤，越发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东西在他身上闪现。

    “你可知道，此地离西天岂止十万八千里之遥，你能受得了这苦？”

    “我今天走八里，明天走十里，走上三五十年，总能走到，又有何苦？”

    “一路上，有无数山峻岭、妖精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你不怕？”

    “崇山峻岭也可被人攀越，妖精猛兽也是父母所生，有何惧哉？”

    “那......我教你腾云驾雾，你飞过去吧？”

    佘纤摇了摇头：“若要取真经，需报以虔诚之心，一步一步走去西天。若不然，佛祖怎会传授于我？”

    林阳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三个反问，被佘纤同样三个反问“解答”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失去这位内定好的“二当家”了。

    佘纤他，去意已决啊！

    奇怪了，先前明明都没有这个想法的，都是埋了蛇仙君的尸首后......

    林阳一怔。

    等等，这么说！

    林阳连忙看向手中蛇仙君的绝笔信，从头开始看下去。

    然而，他越看，就越觉得绝望。

    佘纤的决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完蛇仙君的绝笔信后，林阳只有一个想法。

    蛇仙君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人。

    原来，蛇仙君他在目睹了世人对佘纤半妖身份的厌恶后，为了让佘纤觉得自己不再“孤单”，所以决定将自己也改造成“半妖”。

    于是他想方设法，弄来了一条拥有上古异兽相柳血脉的三头蛇精，从三头蛇精的血脉中，自创出了一门邪门的武功。

    他管这门武功叫【化龙大法】。

    为此，他在卧龙观中，建了一座血池，血池以道家先天两仪为基础，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道家是“太极生两仪”，而他的这个，叫“两仪逆太极”。

    “两仪”中，分别放了人血和蛇血，再用“两仪逆太极”的方法，将人血和蛇血中的精华，吸入自己体内，让自己同时拥有半人半蛇的血脉。

    当然了，“太极生两仪”，这是道祖才有的境界。

    以蛇仙君区区凡人，虽然强行搞出来一个似是而非的血池法阵，但最终却只是成功了一半。

    蛇族的血脉压迫了人族的血脉，让蛇仙君变得冷血无情。

    而这一切，佘纤先前并不知情，但也正是佘纤和蛇仙君分裂的开始。

    但尽管蛇仙君变成了冷血的蛇，但他对佘纤的爱却一直没变。

    从信中，他透露出，在他施展【化龙大法】转化自身血脉失败后，却阴差阳错地搞出了另一套新的【化龙大法】。

    他想要提升实力，猎杀真龙，然后带着佘纤，直接抛弃人族的血脉，变成真正的龙族！

    蛇仙君的疯狂想法，让林阳都吓了一跳。

    西游世界中的龙他地位再低，那也是放在整个西游世界的。

    对于凡人，乃至普通的小仙小神来说，龙族都是当之无愧的大族。

    龙族把持了几乎整个西游世界的海域、水域。

    大到四大海洋，小到江河湖泊，甚至连一口小井，地底下从未出现过的暗河中，也有着龙族的踪迹。

    林阳的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佘纤看到林阳的表情，却说道：“我的父亲他，错了，错的太离谱了。其实我从没有为我的身份而自卑，我也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待我。”

    林阳仔细回想，当初他一语点破佘纤半人半妖的身份，佘纤也只是震惊，而没有其他的情绪。

    不然的话，那震惊里，至少应该夹杂着自卑、暴怒等情绪之一才对。

    林阳不由说出一句以前看到的话：“人与妖本来相对，善与恶却只在一念之间。”

    佘纤却摇头道：“我看不然。妖纵然恶，却有向善之心；人纵然善，一念之间又会不慎变恶。人与妖本无对立，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

    一番话，又让林阳哑口无言。

    佘纤现在不知道是觉醒了什么属性。

    林阳所说的话，只是单纯从人和妖两个角度看。

    而佘纤的层次要更上一级。

    他认为，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属于生灵。

    既然大家都是生灵，那哪里还有什么对立呢？

    有的，只不过是“善”的生灵和“恶”的生灵罢了。

    而佘纤想要做的，就是救赎那些“恶”的生灵，劝导他们向善。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林阳知道，已经劝不住佘纤了。

    现在的佘纤，与其说是佘纤，还不如说是一个虔心向佛的僧人。

    佘纤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这就是来向你辞行的。”

    林阳看了看天空，东方已经升起了一丝朦胧的微光。

    沉默了片刻，林阳拱手抱拳：“佘纤，保重。”

    佘纤双手合十，还礼：“告辞。”

    说完，佘纤转身离开众人的临时驻地，走向西方。

    林阳看着那片似乎无边无沿的黑暗，将佘纤的身影慢慢吞没，直到彻底不见。

    他知道，佘纤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而且，他甚至去不了西天，也取不到真经。

    因为佘纤，是金蝉子的第一次转世，是唐玄奘的九世前身啊！

    他的终点，只能到流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