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柳纱瞄了眼安培苍空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阴阳师知道些什么，于是她拍了一下安培的肩膀，娇声道：

    “苍空，你的［式神］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么？”

    阴阳师先是斟酌一会儿，随即才回道：

    “式神一无所知，我刚才只是在思考你的事。”

    “我的事？”

    “嗯，你如今所处的位置，有些高处不胜寒了，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

    少女嘴角翘起，笑眯眯道：

    “谁敢？我如今神眷正浓，别人再妒忌我，也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

    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虽然望月柳纱在霓虹的地位堪比现世菩萨，很多人都悄悄做了少女的长生牌位用来祭祀，甚至因为其靓丽的外形，使得她在年轻人中极受欢迎，在霓虹流量很大的“超凡人气TOP榜”上经常居于首位，但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道教确实是庞然大物，甚至号称“八百万神明”，但神道教祭祀神灵的总数却绝没有那么多，且大多数也只是有些灵异的奇妙存在罢了，真正的神明只有赫赫有名的三大尊神：天照大御神、月读尊、须佐之男。

    而望月柳纱虽然明面上只是稻荷神的巫女，但实际上同时还受到三大尊神的青睐，甚至天照神子还暗示少女“身份特殊”，因此她被立为圣女，代表神道教形象，被众多的神职人员尊敬和……嫉妒。

    望月柳纱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些人针对，平时做起事来颇有钳制，有种被架空的感觉。

    不过在霓虹，依然没人敢明面上怠慢她，反而只能恭恭敬敬地捧着，毕竟是三大尊神的神眷之人，靠山太大、地位太高。

    安培苍空端详了一下少女的脸色，明白了什么，他忽然展颜一笑，指了指外面被大雪覆盖的东京：

    “记得在横滨时你跟我说过，你很喜欢一个叫做NMB48的偶像团体，最近她们在大阪附近有活动……一起去？”

    少女眼睛一亮，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算了吧……在霓虹有太多人认识我这张脸了，而且我过几天还要主持出云大社的祭祀，怕是赶不及。”

    “有什么赶不及的？当天去第二天回，如果怕有人在路上认出你，乔装打扮一下即可。”

    男身女相的分身走到玻璃前，额头抵在其上，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而且啊，你不是也厌烦这种生活了么？去玩玩吧……神道教成立的宗旨是为了侍奉神明、从而得到神明的庇佑，偶尔偷个懒，神明是不会怪罪祂们最宠爱的孩子的。”

    少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轻抿着樱桃小嘴，脸上似乎散发出别样的光彩，接着她宛如黄莺的声音传到安培苍空耳边：

    “好呀，谢谢了……苍空。”

    ……

    十个小时后，大阪某街区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几个微醺的男人正互相搀扶地走着。

    作为霓虹的上班族，他们最开心的事便是能在晚上下班后，约上几个同事或三五好友，喝得微醺后回家酣睡一番，缓解一天的疲惫。

    “吉田君，你最近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居然直接当面怼那个老女人，厉害！”

    “哈哈哈，是啊，当时可把我们吓惨了，你可是我们社第一个敢顶撞她的人。”

    “哪里哪里，我当时是冲动了，唉。”被称作吉田的男人戴着眼镜、梳着油头，一副标准的社畜打扮，不断地尴尬解释。

    顶撞上司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那个以肥胖严苛著称的更年期女人，说不定一辈子都会被穿小鞋。

    “明天还要去道个歉啊……唉，当时那么犟干什么？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

    吉田想着得罪上司的事，不一会儿就到了分别的地方。

    “吉田，我走了！”

    “好好休息哈，吉田君，明天别一进办公室就被骂了。”

    “嗯嗯嗯……地滑，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吉田跟朋友们分别，一个人走在潮湿的小巷中。

    最近霓虹突遭冷空气袭击，多地都有降雪，大阪也不例外，水泥路上都是雪化后的凝冰和水渍，加上随处可见的黄泥，使得这段路颇难下脚。

    “唉，又是装修队……”吉田知道这黄泥是从远处运来，专门用于修缮大阪内的神社，如今霓虹内神道教势大，轰轰烈烈的神社修缮计划坚定不移地执行着，根本不在乎花费的时间和金钱。

    其实就连吉田自己，也被这股狂热深深影响着，甚至他的手机屏保就是望月柳纱的照片……

    就在吉田再往前走三十多米就可以走出小巷进入自己的住所时，一道身影忽然拦在了他。

    吉田眨了眨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来人：

    她身材瘦削，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还穿着白色的长裙，这女人拿着生锈的大剪刀，戴着大大的口罩，牢牢遮住下半边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吉田。

    吉田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留出一个合适的距离，问道：

    “这位小姐，需要帮助么？”

    出乎吉田的预料，女人很快做出回应，她主动靠近吉田，有些热切地询问道：

    “我漂亮么？”

    吉田如坠冰窖，酒一下子就醒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霓虹人，自然知道“裂口女”的都市怪谈，如今超凡大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连八岐大蛇都出来毁灭横滨了，这些阴魂不散的游灵出现在人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冷静、冷静……不要慌，把裂口女想听到答案说出来。”

    吉田大口地深呼吸，沉声道：

    “漂亮！”

    裂口女的声音有了些喜意，她摘下口罩，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真实容貌：

    “那……这样的我，漂亮吗？”

    她的嘴角似乎被刀划开，鲜血淋漓的伤痕直到颧骨处，使本来清秀的容颜变得狰狞可怖。

    吉田知道，这是道送命题。

    说不漂亮：直接被开膛破肚。

    说漂亮：就会被裂口女剪开嘴角，变得和她一样“漂亮”。

    但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情况下，他脑中突然闪过灵光，将正确答案脱口而出：

    “我是田中的朋友！”

    ——据说，这个叫“田中”的人，是裂口女的恩人或者儿子，反正只要人们说出田中这两个字，就能免于死亡或者毁容的厄运。

    “呼……幸好我平时有上网。”

    吉田暗中得意，以为脱离了这次危机，却没看到裂口女浑身颤抖了一下，本来趋于平静的面容也狰狞起来：

    “你敢说我丑！”

    噗嗤一声，硕大的剪刀划破吉田的肚子，瞬间夺走了男人的性命。

    “怎么可能……”

    吉田人生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裂口女沾满鲜血的双手，和她身上突兀出现的黑色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