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北风吹过,驱散了晨雾,吹走了黑压压的胡乱堆砌在空中的云团,却露出了铅灰色的天空...注定今天是个阴霾的天气。
北风中夹带着酷寒的气息,让商人拉姆很是担心;今年凋落季的风雪期会不会提前来到。尤其现在已经是凋落季第二周的最后一天了,他祈祷至少让商队平安到达格兰铎,避开可怕的风雪。
商队从维纳安城出来后,一路并不顺利;行到美登勃特地区(注:玛洛汉斯西部地区)东部的沼泽地带时;几辆马车的车轮和车轴陆续坏了,因此耽搁了三天时间。这是不常有的事,但是行商途中什么事都遇到过,比这更糟糕的也有。
艰难的走出了沼泽与低洼地区后,商队来到了辽阔的碎石平原,在地势稍高些的地方已经能望到远远的西南方向;海因兹勒萨镇那座古老宏伟的教堂(注:供奉着源年时代的旧神)的高耸尖顶了,眼看快到边境了。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潘多夫骑士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他立刻辨认出来,那是众多战马行进时才会形成的密集蹄声——是一队骑兵向这里而来。
他勒住了马,示意后面的队伍停下;不一会,从南面的方向望到了高高竖起的,丛林般的骑枪,一队策马奔驰的骑兵很快进入了他的视野。与此同时;自东北方向也传来了马嘶人喊之声,另一支队伍出现了。
“不是冲我们来的。”维达骑着马走到了潘多夫骑士的近旁,他皱起眉看着两支军队在面前的那块空地上停下排阵,遥遥对峙起来。
“看他们的装束与旗帜都是玛洛汉斯的势力啊,难道又是贵族私斗吗?”
潘多夫轻声说道,他胯下的战马感应到了战场肃杀的气氛,摆着脖子嘶鸣起来,他拍了拍马脖以示安抚。
维达没有回答,只是观望着双方的队伍,比较他们之间的区别;南面来的骑兵队是一个标准的五十人左右的小队;披挂着链甲,遮面铁盔、玛洛汉斯风格的小圆盾,执着比骑士长枪略细但尺寸相近的长矛。
为首的是一名骑士,他身着锃亮的板链甲,但没穿纹章罩衣,戴着一顶面甲像栅栏合页似的头盔,骑着披挂马衣的高大战马,马衣上倒是绣着红色的“格列芬”(注:一种生着双翼的飞行怪兽),可惜维达和潘多夫都不知道这是哪个家族的纹章。
而反观他的对面;那支自东北方向过来的队伍,第一排站着的都是身穿各色纹章罩衣的骑士;他们装备更为精良,人数是那支骑兵小队的两倍之多。毫无疑问,从东北方向来的那支队伍有着更明显的优势。
“让车队向后退一点,不要误入战场殃及池鱼。”
不过好在那两支对峙的军队并没有注意这里的商队,只见那位饰有红色“格列芬”的骑士身旁,一名副官模样的人骑马走向中央,向对面阵营用玛洛汉斯语大声说着什么。
对面的阵营前列,缓缓走出了一名骑士,纹章外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吼叫的狻猊”;潘多夫骑士倒是认了出来,轻声对维达介绍说;这是波吉利亚家族的附庸,被称为“黄金狻猊”的兰尼凯斯特家族。
不过,潘多夫骑士并没有对维达说出他的疑惑;兰尼凯斯特家族的封地在玛洛汉斯的东南部,为何会跑到遥远的西北部来?另外,臭名昭著的“黄金狻猊”一向残暴、狡诈、无恶不作,就连近旁密斯兰王国的人们都知道。
就在潘多夫骑士的家乡,临近玛洛汉斯的地方。人们广为流传这句话;“那头黄金野兽更像是食尸的獠牙兽,吃了人还要吞下骨头。”穿戴这个纹章的人出现在这里,算不上是什么好兆头。
那名红色“格列芬”骑士的副官还在用玛洛汉斯语大声说着话,这时,风向转了,将他说话的内容传了过来,维达听到了那些不断重复的内容,像是在宣布着什么。而那名“黄金狻猊”骑士则轻佻的驾着马,围绕在他身周打转。
“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维达耸了耸肩,反正事不关己;打也好、和谈也罢,就当自己是个看客。山德鲁也骑着马走了上来,他在维达身侧;后面一点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位爵爷,他在宣布权利,嗯,意为‘这片土地…为温莱赫公爵…至高无上…之权利,任何…纷争应当由法庭…裁决’……”
山德鲁断断续续的将那名副官所说的内容用通用语翻译出来,潘多夫骑士听了一半便忿忿不平的说道。
“那些骑士肯定是在这里做了什么坏事,却还在故意挑衅;纹章是红色‘格列芬’的骑士应该就是附近的治安官。”
就在潘多夫骑士说话的时候,远处的情况突变;那名“黄金狻猊”骑士在绕到副官的身后时,竟然趁其不备;拔出骑士短匕首,狠狠的刺在他毫无遮挡的脖颈处。
顿时,鲜血随着拔出的匕首,呲呲地一股股的喷射而出;将凶手的半边身子都染成了红色,副官用手捂住脖子竭力想转过身去,可他的气力随着失血而消失了,身体在马鞍上摇摇欲坠起来。
凶手依然不想放过他,染血的匕首再次刺入了他抬起的胳膊下;那处链甲无法遮挡的地方。副官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无力的翻转身,躺在地上抽搐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鲜血从两处致命的伤口中迅速流出,片刻就在尸体周围形成了一大片血泊。
红色“格列芬”骑士身后的士兵们哗然起来,就连旁观的维达与潘多夫骑士都大吃一惊;此人不顾骑士的荣誉,居然在背后偷袭传话的使者,手段卑劣至极。
罩衣上金线绣的“黄金狻猊”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凶手得意洋洋的策马在死者周围团团转着,将碎石子和尘土扬的老高,就像是在耀武扬威。
“简直…简直…卑鄙、无耻……”潘多夫骑士气的将牙咬得咯咯直响,身体都发起抖来。他紧紧的攥着缰绳,把马脖子拉得直向后仰。
此时,红色“格列芬”骑士拔出了腰间的剑,向前挥去;他带领着身后的链甲骑兵们催动坐骑,带着愤怒的情绪向对面的敌人发动了进攻;
他们先是慢步前进,在行进中排成了横列,紧紧的靠在一起。随后,这支队伍简直就像是合为了一体,整齐划一的开始加速冲锋了,竖起的骑枪放平了下来,对准了前方的目标。利用与敌人之间的每一寸距离积累速度,直至马匹全力冲刺。
旁观的商队中,每个人都屏息观望着,那隆隆的马蹄声激荡着每个人的心脏;潘多夫骑士和山德鲁他们都热血沸腾了,他们想象着即将看到的画面,恨不得自己也投身于战场。
染血的“黄金狻猊”已经回到了队列中,卑劣的凶手与他的同伴一起,只是稳稳的坐在马上,仿佛对面那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长枪骑兵不值一哂。
冲锋的骑兵们距离敌人只有半箭的距离了,眼看着他们那排稳稳的夹在腋下,端平伸在前头的矛尖就要刺进敌人的胸膛了…对面阵营那些敌人却动了起来;前列的骑士们纷纷拨转马头向两翼脱离,而他们后面的那些骑马军士则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不!”
潘多夫骑士绝望的叫了出来;一排接一排的箭矢射向正在冲锋的骑兵们,距离太近了!箭矢破开了链甲的防御,深深的扎入了骑兵们的身体。
手中的骑枪滑落在地上、垂死挣扎着拉住缰绳,把马嚼铁死死的勒住、骑兵与坐骑一同倒了下来;中箭的战马悲鸣着跪下了前蹄,将主人远远的抛了出去;跌落马背的骑兵,脚却还在马镫里头,被奔马拖拽着身体……
战场上扬起了大片的尘雾,人的喊叫声伴随着马匹的嘶鸣,正在冲锋的骑兵们就像撞上了死神手中横挥而过的镰刀,他们纷纷落马,折戟沙场。
唯有一小部分幸存者;其中包括那名红色“格列芬”骑士——几支箭矢深深的插进了他的甲胄,鲜血从铁甲衣的缝隙中渗出。但他依然没有倒下,而是带着部下一同继续冲击敌阵,直至撞上了对面的敌人。
“维达殿下!我们……”潘多夫骑士的视线被战场牢牢的粘住了,他的胸中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燃烧,直冲上来;烧得喉咙生疼,口干舌燥。
“不,这已经不是私斗了,我们介入的话,商队怎么办?我没办法在对付那么多弩骑兵的同时,保护商队安全。”
维达谨慎的审视着战场,战斗差不多结束了;个人的武勇无法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差距。那名红色“格列芬”骑士已经被他的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他的战马被杀死,部下也十不存一了。
但是,抗争还在继续;失去坐骑,改为步战的骑士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剑,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直到他背后一名敌人的骑兵用铁锤猛击他的头部,让这名英勇的骑士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群屠夫没有放过他的部下,直到围攻并杀死了最后一人;那支骑兵小队就这样葬身在这片碎石平原上了。他们凶残的手段让维达心存警惕,于是,他悄声向山德鲁吩咐道:
“赶紧让车队首尾相连,摆成防御圆阵,让所有人都躲到圈里去。”
山德鲁立刻拨马转身,去执行命令了。潘多夫骑士的眼睛里满是火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骑士如此残忍的对待同样是骑士身份的同胞,根本没有荣誉可言。
但是他被怒火灼烧的头脑中尚存着一丝理智;他知道如果与对方开战,那么商队中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该怎么办。这时,维达的声音将他从纷扰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去穿上甲胄,让有战斗力的人都准备起来,快!”
他拉着缰绳,侧过头严肃地对着潘多夫说道。潘多夫骑士点了点头,胸口的憋闷让他说不出话来。
不过,当他猛地拽动缰绳拨转马头之际,眼角的视线却看见;那头罩衣被牺牲者鲜血浸透了的“黄金狻猊”正提着剑,骑着马向这里走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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