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七月中旬的某天晚上,月光如洗地倾泻在微微隆起的沙丘上,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那晚,修斯坦依旧在夜间漫步,他们发掘的石头已经积累成山,但还远不及修斯坦梦中看见的巨石的一半大小。
不知不觉,修斯坦已经走出了平日所走的范围。突然,他看到了一块巨石。这块石头与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些完全不同,修斯坦用手抚开它上面的沙土,之后,借着月光和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开始细观察这块石头。
和之前的那些巨石不同的是,这块石头切面平滑光洁,表面没有凸起的曲线,也没有倾斜度。而且,它看起来像是暗玄武岩质地,和之前找到的砂岩、花岗岩或者偶尔出现的混凝土土碎石完全不同。
它像是修斯坦很熟悉的一种东西,他今晚也把它带在了身上。
“十方...无缝体。”
修斯坦念出了那个名字,但很显然,沙中的石块并不属于十方无缝体,也许是伊斯们创造十方体时遗留的错误。
突然间,修斯坦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营地。他要通知那些勘探人员和教授们,也许这里,才是真正远古遗迹的存在。
第二天的上午,他告诉了其他人他的发现。戴尔、弗里伯恩随修斯坦一同前去查看那块不同寻常的石头。可是却没有找到,他当时认真地去记住了那块石头的具体位置,而夜间的狂风已经完全移动了昨晚聚成的沙丘。
“该死!”
修斯坦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它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修斯坦居然忘记了风会改变沙漠的一切。
抽着烟斗的戴尔教授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修斯坦下次要早点通知他们,现在几位学者的心思都扑在了破译石块的文字上,对其他的发掘反应迟缓。
那天白天刮了一整天的狂风。到了晚上,修斯坦很早就躺在自己的帐篷里,看着手中漂浮打转的十方无缝体。
大约接近晚上十一点时,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北方或是东北方向那片区域传递给修斯坦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像往常一样爬上心头开始折磨他,这种感觉极其奇怪,令人的心头酥酥麻麻。接着,修斯坦又往夜间经常走的那个方向漫行。路上他只碰到了一个人,一个叫塔珀的澳大利亚矿工,他负责进行专业的石头的发掘和地质施工搭建。
修斯坦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开了营地。
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因为刚过满月。皎洁的月光从夜幕中洒落下来,覆盖在这片古老的沙漠之上,显出了白亮的鳞状光辉。这一切在他看来仿佛隐隐透着无尽的邪恶。那时,以及接下来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里,都没有一丝风。夜晚的沙漠极其寒冷,修斯坦的大衣里裹着十方体和死灵之书,背上背着无限霰弹枪,迅速地走过了无生气、兀自矗立在夜幕之中的沙丘。
大约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刮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那强劲的风声惊醒了营地里的所有人,还刮跑了三顶帐篷。当时天空中并没有一丝云朵,沙漠依旧在苍白的月光之下隐隐泛着光。几位教授在帐篷里没有找到修斯坦,但是教授们都知道他有夜间散步的习惯,所以都没有太在意。不过,营地中的三个澳大利亚人却感觉到了空气中好像弥漫着某种邪恶的气息。
他们走出沙漠,企图呼唤修斯坦的归来,却被强风逼了回去。
麦肯齐先生向弗里伯恩教授解释说,这是土著居民的远古神话中所聚集而来的恐惧气氛,这些传说里提到,晴朗的天气里,间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强风横扫沙漠卷起漫天的黄沙。而这些鸣咽着的狂风,是从一些深置于地下的巨石建筑中喷涌而出的。这种情况下,那里总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
几位教授担忧着修斯坦的行动时,修斯坦已经行走在那仿佛在燃烧的邪恶月光下,拖动着缓慢的步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半掩在黄沙之下的巨石和早已被遗忘的、无名的亘古世界遗留的某些残破的事物。
他也许已经到达了破损的奈克特城,至少,很近,很近。
然而,修斯坦仍然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就好像他正在赶着去参加某种可畏的集会,一些虚假记忆越来越多地混杂在一起,仿佛强制性地让修斯坦继续往前走。
修斯坦想起了自己曾在勘探飞机的飞行记录上,看到过的一些石块组成的线条轮廓,他惊异着为什么这些石头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而且第一眼就感觉它们带着一种邪恶的气息。朦胧中,吱吱嘎嘎的声响让他感觉到,某些东西正在黑暗之中摸索着他的记忆,而另一种未知的力量试图去阻止记忆之门被打开。
修斯坦毫无目的地拖着脚步前行,就像那是他曾经在梦中走过的路线一般。
“下楼梯,走过那一块大道,旁边的花园和奇异的知识符文...”
修斯坦梦中的情形开始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涌现出来,每一块掩埋在沙中的巨石,在他眼里都变成了那些史前石制建筑的一部分,数不清的房间和长廊,雕刻着曲线图案和象形符号的知识刻文墙壁。
有好几次,修斯坦好像都看到了那些锥形的伊斯在四处移动,忙碌于日常的活动。仿佛他已经陷入了某种海市蜃楼。
现在,他既能清晰地看见那荒芜的沙漠和掩埋在沙子下面的巨石,也能看到用石块建制的巨大房间和无尽长廊,这两种不同的景象竟然同时重叠在他的眼前,那燃烧着的邪恶月亮仿佛是房间里照明的闪闪发光的球形水晶灯,无边无际的沙漠,就像是那圆窗外遍布的、摇曳着的菌类植物的丛林。
修斯坦行走在了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