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壮的京城里,又一天的早朝已经开始。朱老大看着下拜的群臣,面无表情,群臣战战兢兢,似乎也是习惯了。
自郭桓案以来,陛下阴晴不定,杀人无数,很多官员都生活在恐怖之中。当时有很多上朝官员临行前都要好好的和家人告别,因为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晚上如果能顺利回家,家人还要再进行庆祝,以祝贺又躲过了一天。如此反复,如果说群臣是恐惧的习惯了,不如说是习惯性的恐惧了。
早朝一般是廷议,由群臣汇报重大事项,皇帝咨询意见,可以的直接下旨,有待进一步讨论的由各方形成奏章递呈自通政司,由皇帝亲自决断,或者留待后面的会议进行再讨论。因此早朝一般讨论的都是之前还未讨论的和比较重大的事项,但偶尔也会有一些突然事件,等不及递奏章上通政司,直接在早朝进行讨论。
陈至尖着嗓子代朱老大问道:“诸位臣工有事启奏。”
一位正值壮年的大臣出列奏道:
“臣陕西道监察御史马文轩启奏陛下:近日陕西连降暴雪,极度寒冷,加之本年粮食歉收,自洪武十八年十一月五日,截至十二月六日,陕西冻死至少两万人,饿死至少五千人,另有数十万人处于饥寒交迫之中。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张之钰大人请求开仓赈济,但对严寒之事无能为力,请陛下裁决!”
朱元璋听了以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张之钰所言开仓赈济,咱准了,下旨令他好好安抚咱的子民。都察院、大理寺也各自派遣专人巡视陕西,兼督查赈济之事,如有官员趁此之际上下其手,一律严惩不贷!不过,这严寒如何抵御,也没个什么好方法啊,陕西那里柴火木炭可是不多啊。列为臣工可有能为咱分忧之人啊?”
大殿里面悄无声息,群臣默默不语。朱元璋有些怒了:“怎么着,咱的子民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因为不是你的天下所以你不上心吗?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群臣慌忙下跪,口称“万岁息怒”,“微臣不敢”等。其实这些大臣都认为朱老大说的是对的,毕竟天下就是你朱老大的嘛,我们就是给你打工的,你家的事犯不上要我来操心。可谁要是敢冒头把心里话说出来,肯定是觉得脑袋不好玩不想要了。
突然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臣最近探听到一个消息,凤阳府寿州城有一人,或许可以解决冬日取暖问题。”
大臣们心下一喜:嘿,总算有人为我们分忧了,这位兄弟是谁呀?可一看清楚了站出之人,个个都撇着嘴:呸,难怪是你,狗腿子一个。
朱元璋看着站出来的蒋瓛,心下高兴,还是自己人办事得力,问道:“何人可解决取暖问题啊?”
蒋瓛恭恭敬敬回道:“是锦衣卫凤阳府千户所寿州百户刘生,陛下之前也命臣关注此人的。此人之前发给微臣的汇报中,除了那起案件的最新进展之外,还包括了一些日常见闻,其中有一个比较有意思,臣就记下来了,此物名为蜂窝煤,配有一蜂窝煤炉,炉子可取暖,所盛不过六块蜂窝煤,竟可足供一方圆十步的大屋子温暖如春,长达一整夜。
而且,炉子上还可以温酒炖菜热水,刘生汇报曾于该屋内办公,只需着春衣即可。而且,此物价格极其低廉,一夜所需煤炭只需三十文!若能将此物应用于陕西,相信会让大批民众温暖如春。”
话音刚落,一名御史出言讽刺:“蒋大人莫不是说笑吧?将煤炭放在屋中取暖,哈哈,真是好笑,本官倒想问问你的那位百户是否已经中毒身亡了呢?”
这个时代对于煤炭的利用水平极低,煤炭中含有硫、磷等杂质,不完全燃烧会产生二氧化硫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买了煤炭回家取暖,第二天全家阖亡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果是那些品质较高的煤炭,那么价格会极其高昂,只有富商大贾之家才用的起。因此此时的煤炭开采虽多,但大多用来炼钢铁,贫民百姓用来取暖倒是十分少见。
作为本科学过化学化工与高分子材料的李之弘当然不会傻到不对煤炭进行处理就直接烧。早在进入十一月份,他发现天气逐渐转寒,父母的风湿逐渐严重,就开始琢磨取暖的事情了。虽然煤炭现在不能开采,但不妨碍自己家用一点。
他利用土法选煤,两个人,三四口大铁锅,用铁铲搅拌,筛子打捞,把煤矸石和矿渣从原煤中分离,淘洗出优质煤核,然后碾成煤粉,按照煤粉与水的比例在十比一左右,混合,捏制,然后放进制作好的蜂窝煤模具,晾干即可。至于蜂窝煤炉,更是十分简单,给图纸找人打造即可。自己一共就开采出十吨粗煤,经过洗煤还剩八吨,制作成蜂窝煤将近九吨,足够自家人用了。那些家丁在冬天一样训练,训练完毕,一个班也可以用上一炉,防止冻伤。刘生对这个很感兴趣,自己也就送了他几个炉子,也自然希望他能够把这个事捅到朱老大面前。
蒋瓛此时冷笑道:“哼哼,刘大人所知道的事情,本官如何不知?此物乃凤阳府最年轻的生员李之弘为了不再让家亲受那风湿之苦而发明的,用上之后,其父母冬日里也如春天那么行动自如。此人孝心可嘉,刘大人如此开玩笑,是否有些不妥啊?”
朱老大感兴趣了:“蒋瓛,按你所说,此物是两个部分,一个是这个蜂窝煤炉,另一个是蜂窝煤,不知造价如何呢?”
“回禀陛下,按该生员所说,炉子是其找人打造的,不过一百文;而蜂窝煤是自家做的,不仅价格极为低廉,用了一些法子可以让煤炭除去那些杂质,燃烧后不仅时间长,也不会有毒。而且该生员还说了,就算有毒,蜂窝煤炉的样式也能够把毒气排出屋外。微臣心想,如果此物在陕西流行,加上那洗煤的法子,日常人家足可购买使用,不必饱受严寒之苦;若是无钱购买,也可以由官府组织灾民聚集,开辟大型场地,置上成千上万个蜂窝煤炉,所需不过数千贯,却可让灾民再无冻伤病死之虞!”
朱老大始终阴晴不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此子大善!户部、工部还有蒋瓛,你们速派人前往寿州,问问那个生员,蜂窝煤和炉的制造方法,学会之后,马上前往陕西,布置御寒,此项需多少钱粮,由户部核准上报即可。这离着过年可没多少天了,咱得让咱的子民过个安心年啊!这个事就这么办了。嗯,还有何事?”
刑部一名官员出列:
“臣刑部凤阳府清吏司郎中田何启奏陛下:前日,即十二月十五日,云洛郡主突然于凤阳府衙击鼓鸣冤,状告怀远县郭天保蓄意谋杀其贴身侍女云儿,状告寿州下蔡县赵老五伙同他人袭杀自己,两案并告。虽已传讯被告,但凤阳知府王珏认为,此案干系甚大,不敢独自决断,故请求圣上,遣有司专审!”
朱老大听了怒不可遏:好啊,这些人胆子真的肥了,真的敢袭杀自己的干孙女!不过,不是听说被拐卖了?怎么不告这个案子?难道另有隐情?朱老大看了蒋瓛一眼,他微微点了头。哦,看来还就是人口拐卖案,不知是何人献计,让常月那个丫头状告?还真是一部好棋啊,嗯,以免打草惊蛇。
朱老大遂咳了咳:“嗯,此事咱也有听说,那就依王珏所请吧,着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派三品以下专人前去会审,这个案子锦衣卫之前也有接手,那蒋瓛,你也一起去吧,顺便把蜂窝煤的事情给咱办好了。”
朱老大盯着自己的大臣,微微一笑:“咱可是听说了这个案子,嗯,据说云洛郡主的贴身侍女可是离奇失踪,现在又在怀远被人诛杀,而且啊居然还有人敢袭杀云洛郡主,你们啊,都好自为之。咱知道,三月份的案子让你们一个个对咱有些不满,怪咱冤杀了很多人。啧啧,那么这次,你们四方记住了,不要管云洛郡主的身份,只给咱看证据。没证据,那么咱绝对不会滥杀无辜,这个你们都给咱放心了,啊,咱不是那滥杀无辜之人。
可要是让咱抓到了证据,那可就别怪咱下手狠了。要是还敢有人像三月那次逼着咱杀人平息民愤,咱不介意,再来一次三大案,而且是证据确凿的三大案!”
群臣打着哆嗦应道:“陛下圣明!”起身后,有几个站在队伍前排的人,眼睛里发出了寒冷阴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