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罗马皇帝,韩文广起了兴趣。
这些天来他补习了不少相关知识,对这个米哈伊尔八世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罗马豪族出身,先前罗马亡国,分裂为三个小国,他就在其中最大的尼西亚任职,位高权重,能力也很出色,不断收复失地,掌握了军权。后来尼西亚老皇帝过世,幼子继位,米哈伊尔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借热那亚的支持,号称“共治”,篡了帝位。然后他又收复新罗马城,压服另一个罗马国度,名正言顺独揽大权……
嗯,有点眼熟啊。
“曹、司马、杨、赵……枭雄之属。”韩文广用汉语小声吐槽道。
然后他又换上拉丁语,对贝利萨留问道:“不知贵国皇帝现在身体可好?最近事务繁忙吗?”
贝利萨留摇头道:“陛下身体还好,不过前阵子他去了色雷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韩文广遗憾地说道:“他可真是精力充沛,身体力行。”
稍后,贝利萨留带他们去见了教堂中的某个大和尚,韩文广按例送上一份礼物,对方又拥又抱,给了他本什么经书还有些小礼物,然后上午的参观便结束了。
下午,贝利萨留又请他们去看赛马——新罗马城南有一个巨大的赛马场,形制和后世体育场差不多,中央有一圈长条形的跑道,周围有一圈阶梯状的看台。
古罗马时代有角斗士和野兽在竞技场中残酷搏杀的习惯,但东迁后受当地的希腊文化影响,这种野蛮风俗渐渐被废止,改为更文明的赛马。
当下,定期举行的马赛是新罗马城最重要的娱乐项目,每次比赛都有众多达官贵人前来观赏,普通平民也能参与——现在城里没那么多人了,赛马场空位相对就多了起来。
不过,赛马场年久失修,一般人只能坐在破碎的石阶梯上,只有显贵才能进入舒适有遮挡的贵宾席中。赛马场长约450米,宽约130米,呈东北-西南斜向布置,这样的贵宾席在两条长边上各有两个,分别悬挂蓝绿红白色的旗帜,韩文广他们就是进入了最南边的那一个蓝旗帐中。
“请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东方极远处华夏国的使臣,韩大使。”
当他们进入席中之时,已经有一批人坐在里面了,他们分成两团,各自以数名衣着华贵身宽体胖的中老年人为核心,旁边围绕着一些普通贵族、护卫和侍从。见到他们后,贝利萨留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对他们介绍韩文广等人。
听说是来自遥远东方的使节,他们也很是新奇,过来问候交谈了几句。韩文广觉得这是个打开人脉的好机会,也就尽可能多陪他们聊了一会儿,还送上了些小礼物。
几人相谈甚欢,直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西侧入口处传来一声预示着比赛即将开始的号角,他们才安静下来,各自回到座位之中,观赏比赛。
随着一声门枢的吱嘎声,入口处的大门被打开,八辆战车分成四队,分别挂着蓝、绿、红、白四色的旗帜,从大门中进入场中。
见到他们,看台上的观众们发出了热情的呼喊,赛车手们也对观众们张开双手,挥舞旗帜,大吼着什么话,同时慢慢向东北方的跑道端点移动过去。
韩文广自忖道:“原来赛的是战车,还真有古之风范,这罗马人也是崇古之人啊。”
这时,他注意到四个贵宾席上的贵宾侍从们也在向场上抛洒花瓣,迎接战车到来,但在东边一点的看台高处,明明还有一个更华丽的贵宾席,却毫无动静,那里是干嘛的?
于是他对贝利萨留问道:“那里是不开放的吗?”
贝利萨留看了一眼,答道:“啊,那一处是皇帝专属的观礼台,是有通道直接连着东边的大皇宫的,不过陛下现在不在城中,所以今日就没有启用。”
“原来如此。”韩文广点了点头。
过了一阵子,战车们抵达了东北端点,贝利萨留又讲解道:“就是这般,跑道是个U形,战车们从左边出发,转一圈到了右边的端点,先到者胜……”
这时候他露出了遗憾憎恶的表情:“本来端点那边是有四座马车铜像的,是上古大匠铸造雕刻出来的,神态飘逸,就像真的一样,一向是大赛马场的象征。可惜,当年城被十字军攻占,这些铜像就被威尼斯人抢了去,放在他们的圣马尔谷圣殿上,真是无耻!”
说到威尼斯人,韩文广来了兴趣,这共同敌人不就是增加友谊的最好方式吗?于是他也捻着指头,细数起威尼斯人的罪恶来。
贝利萨留是越听越气愤,也越听越舒坦,最后骂道:“迟早有一日,也得让威尼斯人尝尝家园沦陷的滋味!”
他本欲再骂上几句,可这时战车们已经各就各位,鼓声响起,预示着驰骋马上要开始,于是停下话头,说道:“看比赛,看比赛。”然后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韩文广也望了过去,只见四队人以一定间隔排布在起点线后方,右边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人拿着一根棒槌,走上了一处高台,然后对着上面一个铜锣一敲,一声清脆的响声就传遍了整个场地。赛车手们紧张地注视着他,看他又是一敲,然后等到第三敲的时候——全员立刻挥动马缰,驷马扬蹄,以离弦之势向前冲了出去!
场上的气氛顿时火热起来,从平民到贵族,众人皆呐喊助威,声浪一阵接一阵。八辆战车也你追我赶,蓝绿红白的旗帜在跑道上被风扯直,赛况好不激烈。
“巴哈尔,冲啊,巴哈尔,追上他!”贝利萨留站起身来,高喊着,为自己关注的蓝队其中一名赛车手加油,这辆车现在落在第二名,正紧紧追着前面那辆绿队的车。
贵宾席中,其他人也在狂热地呼喊着,气氛高涨。
韩文广看着也是热闹,不过毕竟不是当地人,没有把感情投射到队伍里,不像他们那般火热。他对着比赛看了一会儿,就又把目光移开,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平民们这时已经普遍站起身来,朝看台前方挤,几个贵宾席倒是矜持一些,这也是因为位置较高视线很好。反倒是中央的皇家看台,有一队人抢了出来……咦?
就在这战车紧张角逐的时刻,皇家看台的红黄配色的营帐中突然涌出了一队士兵,个个五大三粗,穿着盔甲手持兵刃,直朝着最南边的这处蓝旗贵宾席冲了过来。
别人在看比赛没注意到,韩文广却把他们看了个正着,惊呼道:“为何有兵丁过来?”
“什么,兵?”刚才自己关注的选手落到了第三,贝利萨留有些失望,闻言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也惊讶了起来:“突厥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突厥?”韩文广心里一咯噔,难不成还能是蛮族潜入罗马要闹事?他立刻对几个随从眼神示意,把手插入腰间装着手枪的口袋里,随时准备自卫。
蓝旗帐中其他人被他惊醒,注意到了这些不速之客,也惊慌失措起来。
几个大人物紧张地呼喊着,命护卫和随从将自己围了起来。然而那些突厥人动作更快,在石阶上奔驰跳跃,没一会儿就将这处帐席围了起来。
贝利萨留壮着胆子,对他们喊道:“你们是谁,怎么回事?竟敢在这皇帝陛下的赛马场中撒野?”
突厥人中,一个穿着黄色战袍、留着八字胡的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看上去是他们的首领。
他对贝利萨留看了看,然后用口音浓厚的希腊语说道:“我们正是奉罗马皇帝的命令而来,为了抓捕叛徒。如果你不是叛徒,就不要多事。”
“什么,叛徒?”贝利萨留感觉有些不明所以。
韩文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是紧张的注视着周围,谨防突厥人突然发难。而就在注视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不寻常——中央的皇家看台上升起了一面华丽的大旗,又有一队身着精甲的勇士从中走出,将营帐保护了起来。
他戳了戳贝利萨留,问道:“那是怎么了?”
贝利萨留往那边瞥了瞥,也惊讶了起来:“皇帝旗!陛下不是在色雷斯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名突厥人却不管他,径直带人走向了贵宾席中另一名大贵族,对他喊道:“帕夫洛普洛斯,你勾结法兰克人的事发了!现在跟我去见皇帝陛下吧!”
这个白胡子的帕夫洛普洛斯浑身颤抖,说道:“怎么,怎么可能,米哈伊尔他怎么会……我知道了,这是他的阴谋,假装出行,实际上是为了暗中对付我们!这个奸贼!”
“少废话!”突厥人一拥而上,解除了他的护卫的武装,将他们捆绑起来,“老实听话吧!”
然后,他就带着帕夫洛普洛斯等人,向中央的皇帝看台走去,留着韩文广和贝利萨留等人一脸惊讶地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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