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殿中正座上,站立着这庙宇的主人,两边各有一个小鬼,这位山神大人雕像和别处的不同,是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他两手空空笼在宽大的袖中,一双眼睛从容温和。
火上烤着的山鸡,焦黄油光,溢出的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在山神大人的脚下烧烤山鸡,这两人倒是挺无所顾忌的。
老道人两眼紧紧地盯着山鸡,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眼见馋的口水都要泛滥了。
忙活了一晚上,柳剑臣的肚子里也有些打鼓,看着烤的焦黄的山鸡,他捋了捋舌头,努力忍住口水不要流出来。
“好了!”
老道人高兴地叫了一声,他把山鸡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一副无比陶醉的样子。
一旁的柳剑臣和中年人,都睁大着双眼看着那只烤得焦黄的山鸡,生怕老道人一口吞掉一般。
老道人撕下一条鸡腿,在柳剑臣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递给对面的中年人,瞧得柳剑臣两眼发直,口水直流。
老道人拿着那只只剩下一条腿,两只翅膀的山鸡,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撕下一条翅膀,外带一小块肉,很不情愿的递给柳剑臣。
柳剑臣瞧了瞧老道人手中的山鸡,也很不情愿地接过那小的可怜的翅膀。
“你小子什么都没做,吃白食还端着一副欠揍的模样。”老道人不满地说道。
回应他的是两人大声咀嚼的声音,老道人也忍不住了,撕下一条腿就往嘴里塞,看得一旁的柳剑臣两只眼睛直冒火星。
三人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一只山鸡,老道人用衣袖擦了擦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味山鸡的美味。
柳剑臣与两人萍水相逢,受了人家的恩惠,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山鸡翅膀,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冲两人抱拳说道:
“敢问老道长、大叔怎么称呼?”
中年人微笑着说道:“我叫王六郎,这位是巩道长。”
柳剑臣又对二人行礼示意,然后说道:“在下姓柳,草字剑臣,青州柳泉县人士。”
巩道人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柳剑臣,说道:“原来是闻名遐迩的柳先生,你的大名在各府闺中,可是广为盛传啊!”
柳剑臣恬着老脸笑道:“都是些虚名,不足挂齿。”
“听说柳兄弟对于鬼神志怪一说,颇有见地啊。”王六郎在一旁说道。
“我就是喜欢搜集一些奇异有趣的故事罢了。”
凭感觉,柳剑臣觉得眼前这位名叫王六郎的,不像是普通人,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尽管他刚才也吃了山鸡肉。
正说着,外面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随后传来一名男子的笑声,柳剑臣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六郎,原来是有贵客在。”
王六郎起身相迎,与进来的年轻人甚是相亲。
年轻人盘腿坐在火堆旁,一旁的柳剑臣心里一惊,这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从他刚才进来时,他腰间的惊蛰就颤抖个不停。
巩道人转头看了看柳剑臣的腰间,眼睛里露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六郎的朋友小松。”王六郎指着年轻人说道。
“这两位分别是巩道人和柳剑臣柳兄弟。”
小松冲巩道人和柳剑臣抱拳,口称幸会。
一旁的柳剑臣心里犯着嘀咕,能与山精为友的,应该都不是普通人,可惜蒲老头没有传他一眼就能辨别妖魔鬼怪的本领,看不出眼前三人的跟脚。
“小弟也是久闻巩道人的大名,今日终于有缘一见,实在是高兴。”小松冲巩道人说道,眼睛里充满了崇拜的眼神。
见一旁的柳剑臣若有所思,低头不语,王六郎冲柳剑臣说道:“柳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几位都不是人类,在下是这莲花山的山神,小松是松鼠修成人形,巩道人是千年老蛟得道。”
“还请柳兄弟不要把我们当做异类对待。”王六郎又说道。
柳剑臣一个个看过去,心里着实震惊了一下,虽然他自称猎妖人,可大半夜的跟几位山精水怪坐了半天,心里难免也有些发憷。
虽然如此,可他脸上依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有缘得见几位仙长,实在是柳某的荣幸。”
巩道人又看了一眼柳剑臣的腰间,警惕地说道:“柳兄弟可别偷偷的放出你腰间的那把剑。”
小松闻言,也紧张地看着柳剑臣。
“道长说笑了。”柳剑臣笑道。
一旁的王六郎也一脸凝重地盯着柳剑臣的腰间,也像是很忌惮惊蛰剑。
“柳兄弟腰间的宝剑非同寻常,连我这位位列神道的山神看了,都心有余悸。”
柳剑臣见两妖一神都盯着自己的腰间看,那眼神就像饿汉子瞧见女子的胸脯一样,既眼馋又顾忌。
“这是在下的老师送给我的佩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柳剑臣老实说道。
一把剑就让场中的氛围变得凝重非常,毕竟人妖之隔,这隔之间,还有一个“防”子,何况还是萍水相逢,各不熟悉呢。
最后还是王六郎打破沉默:“柳兄弟的事迹,咱们都听说过,三位都是修道之人,注重的就是一个缘字,今天大家能光临我这小庙,也是缘分一场,何不撇开人妖之见,咱们痛快地畅谈一番呢?”
柳剑臣见王六郎找了台阶,他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王大叔说得对,如果有酒那就好了,咱们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酒嘛,老道随身带着。”巩道人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拿在手中摇晃了一下。
众人看到酒壶,顿时大喜。
王六郎伸手一拂,眼前的火堆变作了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四只晶莹剔透的玉杯。
巩道人给每只杯子倒满,王六郎拿起一杯递给柳剑臣,然后自己也拿起一杯,巩道人和小松自己拿自己的。
“为一个缘字,干此一杯。”王六郎说道。
“干!”
都说酒是话媒人,一杯酒下肚,大家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嘴里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王六郎首先说道:“六郎因一念恻隐,被帝君封为此间山神,变阴鬼为阳神,享受一方香火,实是大幸,然而红尘世界战火再起,王朝更迭,难免会影响一方气运,是以不得不早做打算。”
坐在柳剑臣对面的小松,点了点头说道:“几百年的艰难修行,拼死熬过天劫,得以摆脱畜生道,修成人形,只是依旧难逃命运之轮的束缚,不能做那自由自在的妖仙。”
“巩道人,你修行千年,比我们有见识,你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小松又对一旁的巩道人说道。
巩道人拿起葫芦放到嘴边灌了一口酒,说道:“老道我本可寻一洞府,专心修心,如果能挨过五衰大劫,未必不能摆脱命运束缚,成为逍遥世间的散仙。”
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我蛟类生性喜动,终究赖不住洞中漫长的清苦生活,想来这花花世界游戏一番,入红尘容易,想脱离就难喽。”
柳剑臣静静地坐在一旁,专心听着两妖一神吐着苦水。
都说妖怪任性而为,为神坐享清福,原来也同样有这么多烦恼,看来不管是人、神、妖、鬼,但凡心中有欲望,便会有烦恼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