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从那一刻开始下起，便没有停歇的痕迹。雨水打在泥土里，将其和成淤泥向山下流淌，泥水流淌的过程中将原本凝固的血污稀释，将还有余温的热血凉透，黑色的泥水中掺杂着一些暗红，一路淌到山脚，再浸入地底。

    随着周潇的落败，成均六殿殿主重伤，成均弟子都开始逐渐向承恩殿靠拢，而在沈阿默失去理智变成傀儡将周潇刺死之后，成均剩下的都退守在承恩殿的广场之前，准备着最后抵抗。

    三方联军已经彻底占领了成均山门，半山腰上也站满了人，由于周潇身死，问心大阵没了主阵之人，寻道路也变回了原样，没了之前的威能。

    这场攻山之战也以成均落败而彻底结束了，龙九带着剩余的妖族精锐和天无尘汇合，三千六百名妖族的高端战力，此战过后，只剩下六百人。莫杰力断掉左臂，短时间内难以再生，龙九的胸前也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

    攻成三日，今日之战最为惨烈。

    “沈阿默，将圣人尺带回来。”天无尘运转摄心术，声音立刻在沈阿默脑中响起。

    沈阿默就像是得到指令的傀儡，松开了握着雪茗剑的双手，转而试图掰开周潇紧握着圣人尺的右手，尝试了一阵之后，紧握的右手始终没有丝毫松动。

    鲜血涂红的剑身被沈阿默抽了出来，接着，沈阿默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挣扎，挥剑的手却没有丝毫停歇，铁器削骨，沈阿默这一次，很轻易的便取出了圣人尺，随后转身走向天无尘。

    天无尘从沈阿默手中接过圣人尺，古朴的尺身，入手时便有一股温润的灵力向体内浸入。

    “这便是我人族第一皇帝御赐的圣人尺吗，果真巧夺天工，玄妙莫测。”天无尘细细观赏了一番，不由赞叹道。

    “天少主，如今成均山门已破，圣人尺也已经到手，希望天少主不要食言。”龙九在一旁呼吸略微有些沉重的说道。

    “族长大人自可放心，无尘的承诺便是仙灵宫的承诺，而我仙灵宫传自仙门蓬莱，自然不会食言。”天无尘笑道。

    “既然成均山门已破，我们是不是该一鼓作气，将这些余孽斩尽杀绝？”燕无咎此刻整个左臂已经没了知觉，脸色阴沉的说道。

    “掌使大人曾说过，攻入成均，一个不留。”天无尘看向沈阿默，命令道：“去，杀了你的同门。”

    沈阿默沉默的转过身，提着剑朝着山上走去。

    “本将军也曾在王爷座下当过差，只是听闻过仙灵宫的摄心秘术，如今亲眼所见，真是匪夷所思。”燕无咎惊叹道。

    “将军过奖了，动手吧。”天无尘拿出白玉令牌，对着三方联军命令道：“奉掌使大人御令，杀进山门，成均弟子，一个不留！”

    “谨遵法旨。”

    “谨遵法旨。”

    “谨遵法旨。”

    众将士回应了一声，燕无咎拔刀前指，大喊了一声“杀”，漫山遍野的士卒便朝着成均的正殿，承恩殿，冲了过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忠义殿的两位长老站到广场之前，看着下方如果蚂蚁成灾一样的攒动的人群，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两位大乘境的长老带着忠义殿的弟子迎了下去，就像是海浪撞上了磐石，海水朝着两边涌去，很快将这块磐石也包裹在内，若是冲击的力量不断增强，磐石露在水面上的部位，终究会被折断。

    “吾闻之，唯厚德者能受多福，无福而服众者，必自伤也。我浩德殿之宗旨不外如是，余殿主且好生休息，我等先去抵挡片刻。”浩德殿的两位长老对着躺倒在地的余笑笑行了一礼，转身也朝着山下走去，浩德殿的弟子立刻跟上长老的脚步，冲向杀来的叛军。

    “国若破，山河犹在。家若破，则再无深夜孤灯。吾辈虽推崇仁善之道，但金刚也有怒目之时，菩萨不会总是低眉。诸位，且随老夫一战。”仁善殿的两位长老带着仁善殿的弟子冲了下去，黑色海浪的冲势再次一缓。

    “乔木故家今有数，太平人物年几百。看扶藜、行处乱花飞，神仙宅。天地外，逍遥客。今生一世，老头子看来是做不了逍遥客了，诸位，此战若得活，再饮酒作诗，方寸对弈。”逍遥殿的长老带着殿内弟子也跟着迎向下方的叛军。

    问道殿和承恩殿则留在殿前的广场之上，守卫五位殿主和其他难以再战的弟子。四殿弟子万余人，将三方联军刚刚好的挡在了承恩殿的广场之下。

    五位殿主看着一个一个慷慨赴死的同门，满腔愤恨郁结在心，余笑笑和墨嘉阎更是梨花带雨，悲痛万分，但此时此刻，他们除了抓紧时间疗伤之外，没无他法。

    “牧宸，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要死了。”墨嘉阎惨笑一声，心中的无力感在此刻浮现，久久不散。

    “我们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带你活着出去，我们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在撑住半日，一切都还有转机。”唐牧宸一边调息，一边安慰道。

    “可，如今的局面，我们还能有半日吗？更何况，圣人尺已经丢了，掌门师兄也战死了。”墨嘉阎说到此，有些绝望的低下头，哽咽不语。

    “尽人事，听天命，哪怕等不来援军，我也会堵上性命保你无恙。”唐牧宸说道。

    ......

    山门被破之前，三方联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进攻的人数却因为问心大阵被限制，此刻问心大阵被破，山门处的守山大阵未被修复，三方联军便如开闸的洪水，尽数涌入，剩下的人，则是彻底围在了山脚之下。

    如今没了外因的困扰，即使刚才一战，妖族损失惨重，但是三方联军的总体战力，依旧强盛，人数的优势被充分发挥出来，再加上沈阿默此刻被摄心术操控，不知疲倦只知杀戮，直到生机耗尽而死，成均根本无力招架。

    面对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敌人，哪怕八位长老和数百名弟子都是大乘之境，在经过之前战斗的消耗，众人早已经露出疲态，此刻被围困，战斗的强度有增无减，在其他弟子逐渐倒下之时，着数百名大乘境的弟子也开始出现死伤。

    万余人，只是经过半个时辰的拼杀，便锐减至四千人，而这四千人也被赶回了承恩殿的广场之前。

    “弓箭手准备。”

    “投石车准备。”

    “放！”

    传令兵令旗一挥，漫天箭雨伴随着数十个冒着火光的巨石洒向承恩殿，这一轮攻击若是落下，成均的有生力量也许不会受到太大损失，但是那些伤员却是避无可避。

    就在成均众人想要尽力挡下这一轮进攻时，整个承恩殿突然被一层淡青色的光幕笼罩，挡住了漫天箭雨和巨石。

    双方皆是一惊，不过一个欢喜一个忧患，还未待双方反应，此处天地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叹息声。

    “何至于此。”苍老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恕无尘斗胆，还请现身一见。”天无尘对着上方天空抱拳行礼道。

    “小娃，圣人尺，是圣人之物，不是你这个凡人能握的。”一位老者出现在承恩殿上方，右手遥遥一招，天无尘手中的圣人尺便飞射而出，速度之快，差点切断天无尘右手五指。

    天无尘右手筋脉瞬间断裂，正止不住的颤抖，饶是如此，天无尘依旧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不过一个垂垂老人，姓名早已忘了，只记得六百年前，旁人称呼我为，荣三尺。”老者握着圣人尺，答道。

    “成均前代掌门，荣三尺！”

    ......

    天将明，山中卷风雨，有一老者，挽大厦将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