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揪住那壮汉叫道:“差爷,不能放他走,他招呼一帮讨饭的,吃了我们十桌酒席未付账呢!”
仉云燕道:“原来是吃霸王餐的,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既然请客就要付账,否则别充大个!”
“怎么未付账,钱搁在桌子上呢。”
“十桌酒席值五十两银子,眼下物价飞涨,这还是少要了的,他只给了十两银子,掌柜的和他讲道理,竟然将掌柜的胳膊拧下来了,差爷,您可得为我们作主。”
掌柜的吊着胳膊哼哼唧唧由楼上走下来道:“差爷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去报官啦。”
钟以士瞧出他的胳膊只是脱臼,伸手抓住掌柜的胳膊,一拉一送道:“人都有走短的时候,既然这位朋友请的是乞丐,可见其心不坏,何必经官动府,饭钱我替他付了。”
竟有差役替别人付账,不仅掌柜的闻所未闻,那壮汉更是觉得奇怪,道:“在我们蓬莱,十桌酒席就值十两银子,他们分明是讹人呢!”
钟以士交给掌柜的四十两银子,拉着壮汉出门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在下韩若飞,蓬莱人氏,上个月来京城寻亲,不想朝廷与洋人开战,被困在此。”
“怎么会有十桌人的丐帮弟子在此?我在京城未见到有多少乞丐啊?”钟以士问。
韩若飞看着两位“差役”,猜不透他们要干什么,不肯据实相告,道:“这个在下便不知道了,只是在街头遇见,请他们吃顿饭罢了,谁知那掌柜的竟然坑我。”
仉云燕笑道:“这家酒楼要的是官价,并未坑你,倒是你出手伤人有失厚道了。”
韩若飞尴尬地笑笑道:“是在下鲁莽了,不过欠两位差爷的钱……”
“不用你还,走你的吧。”
目送韩若飞走远,钟以士道:“不知为着什么,他一说到丐帮,我便想到赵凳,你说京城来的这伙乞丐会不会是赵凳他们?”
仉云燕道:“天下丐帮多着呢,赵凳他们远在太行山,怎会跑到京城来?”
“太行山离这里可不远。”
仉云燕想去看一看何少白,因他之故,何少白险些丧命,而今又被发配军中,这一去天津生死难料,该去给他送个行。
他将想法和钟以士讲了,钟以士道:“也好,有这身差服作掩护,见他一面应该不难。”
二人来到虎神营,打听到何少白的所在,来到营门口,恰好里面两个兵士押着何少白走出来。
“怎么如此之巧?正要见他,便有人送他出来。”仉云燕低声道。
两个兵士一见钟、仉二人,便开口道:“二位是来递解人犯的么?”
钟以士一怔,随口答曰道:“是——”
“交给你们吧,这小子不大老实,少给他吃的,省得他攒足了劲瞎折腾。”
仉云燕万没想到歪打正着,竟救出了何少白,强忍住笑,牵着何少白便走。钟以士在递解单上签了字,那兵士又道:“监牢里的人犯都集结齐了吧?让这些亡命之徒去打仗,真难为军机处是如何琢磨的!”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嘛!”
钟以士不敢久留,转身跟在仉云燕后头,催促着快走。
刚转过路口去,便看到一队巡捕向着虎神营而去。
“何大人,你的命真好!”仉云燕砍掉何少白身上的枷锁,三人一起发力狂奔,那边巡捕和虎神营的兵士碰了头,才知道被人钻了空子,抢走了人犯,吆喝着便追过来。
这回何少白没掉队。大白天的卢向塔院子附近的胡同人来人往,三人怕引人注意,不敢进院,躲到了一处桥下。
何少白受过重刑,这一通奔跑后背的伤口挣开了,浸着汗水,疼得他呲牙咧嘴,扶着桥墩哼哼半天,道:“仉云燕,快些帮我掀开后背晾一晾汗。”
钟以士转过身去,仉云燕去掀何少白的衣服。趁他分心之机,何少白用力一撞,将仉云燕撞到河里。
京城已月余未下雨,河里的水又黑又臭,而且淤泥极深,仉云燕陷在泥里,水没至腰间,拔腿不能,熏得干呕不止。
“何少白,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好心救你,你却暗算小爷!”仉云燕破口大骂。
钟以士掩嘴偷笑,道:“他这些损招全是跟你学的。”
“我若有他一半阴损,也不至于落到险些身首异处的地步!”何少白恨道。
钟以士想伸手将仉云燕拉上来,却够不到他的手,桥下也无树枝等物可供借用,便瞧着何少白道:“将你的长衫脱下来。”
“不脱,你休管他,让他在里面呆着好好反省反省。”
这时隔壁桥洞里探出几个脑袋来瞧热闹,瞧了几眼有人叫道:“帮主,帮主,你快过来看看,那不是钟先生么?”
钟以士闻声看过去,正与赵登对上眼,两人顿时惊喜道:“师父——”
“赵凳——”
赵凳赶紧转到这侧桥洞下,向钟以士行了师徒之礼道:“师父,您怎会在京城?”
“我正要问你呢,你们不是在洪洞吗?因何跑来这里?”
赵登不肯说实话。其实自从那日助谢家镖局由平阳脱身,丐帮便在山西呆不下去了,丐帮人数众多,赵凳不愿率众去往台儿庄投奔钟以士,便过了太行山,在直隶各地游荡。
朝廷与洋人一开战,他们被义和团裹挟着到了京城外头。赵凳可不想带丐帮弟兄们为朝廷卖命,于是找个机会脱身混入了京城。
师徒二人久别重逢,聊兴大开,忘了仉云燕还在河里。
“姐姐,你们等会儿再叙吧,我快生蛆啦!”仉云燕道。
赵凳让属下将仉云燕拖上来,找件衣裳给他换了。仉云燕问道:“赵帮主,韩若飞请吃酒席的可是你们?”
“正是,你怎会知道此事?”
“他是如何认得你们?又如何有善心请你们吃酒?”
“仉大侠还说呢,您忘了‘遇空寺’么?他也在您救出的那些人里头,只是当时受尽折磨,精神几近失常,跟着我静养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后来记起家乡亲人,回蓬莱去了,到了家里才知道,一家人里头除了妹妹被掠走,余下的十几口亲人尽皆被害……”
钟以士道:“他来京城是寻妹妹的?”
赵凳道:“正是,可是茫茫人海,哪里去找?恰好遇见我们,我便应下来帮他寻找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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