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起来,挪到了庙门口,可是哪里有人家和院落的影子。
赵旭在庙四周巡游了一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下找到了一个枕瓜(作者注:冬瓜)。这枕瓜也不知道是不是野生的,赵旭顾不得许多,砸开之后,就吃了起来。
好歹肚子里有了食物,浑身暖和了起来,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只是背上还是疼的厉害。赵旭在庙中灰烬那里发现了火石,他出去寻了一些枯枝树叶,到了庙里点燃,等到火焰升腾,他将破烂的衣衫褪掉烤干再穿上,终于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这时赵旭又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拎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在手里,看到庙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
这人面貌端正,虽然风尘仆仆,但双目有神,戴着一顶帽子,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他进来看了一看赵旭,先走到神像面前施礼,而后又对赵旭作揖,问:“小……兄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人不是中原口音,口音绵软,这荒山野岭的,赵旭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这人想想又说:“小哥是本地人吗?”
赵旭心说萍水相逢,你干嘛打听我的底细,我偏不说,嘴里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这人微微一笑,又问赵旭:“我想坐下休息一会,可否?”
赵旭见这人不像是歹人,就往火堆里又扔了一些柴火,自己往一边挪了挪。
赵旭这会用细木棍穿了枕瓜在火上烤,这人拿出了自己带的干粮,而且还拿出了一个很小巧的锅,支楞在火上,放进了雪,雪遇热化成雪水,一会沸腾,他将雪水倒进一个像是钵盂一样的东西里,一边吃一边喝。
赵旭眯着眼装作瞌睡,将这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说这家伙做什么倒是仔细的很,只不过讲究的太厉害。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赶紧走?我倒是想赶紧。赵旭觉得这里肯定有古怪,他为什么要自己赶紧离开?自己先来,这人倒是不至于喧宾夺主,可自己这会全身都肿胀的难受,身上受伤的地方淤血开始消褪,酸疼的厉害,想走也走不了。
赵旭还是不说话,这人叹气说:“他们追的好快,我就是出去,也来不及将他们引开了,只是害怕连累到了你。”
这会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庙门口,赵旭听动静,似乎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这人将手里的食物囫囵塞进嘴里,起身到了庙门口。赵旭心里一动,趁机将火苗熄灭,然后将身下的蒿草放在火堆上,却不让燃着,顿时浓烟就升腾了起来。
“在这里了!”
“贼秃奴,快出来受死!”
“淫贼!下三滥的不要脸,跑得快的狗畜生,快滚出来吃爷爷一刀!”
外面的几个人气喘吁吁的破口大骂,满嘴的胡言秽语,而且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但是他们没有往庙里进,庙里的这人也没有出去,也不知道互相是不是忌惮什么。
“我这里并没有你们说的什么宝物,几位何苦从吴越一直追到此地?即便有宝物,你们已经将我两个师兄杀死,这样究竟好吗?”
外面的人听了大骂:“放屁!死淫贼,你死了两个人,我们死了好几个兄弟,宝物不到手,如何对得起大家伙?”
这时有一个人轻轻的说道:“师傅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要那宝物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交给我们,我们大家伙发了财,给小师傅庙里多捐些香火,也就是了。大家结个善缘,彼此不伤和气,至于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对对,有钱大家花,一起发财,这才叫慈悲为怀。”
赵旭越发的糊涂,这人是什么出家人?又是什么淫贼?他身上能有什么宝物?
可听外面的人说,因为什么宝物,他们彼此都死了好几个人了。
“几位说话差矣,我既没有什么宝物,你们从我这里当然发不了什么财,淫贼一说从何而来,怎可凭空污人清白?至于其他,普渡轮回,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庙里这人前面的话没什么,后面的文绉绉的,站在外面的人却听不懂,有人又大骂了起来。
赵旭却知道这人后面说的是春秋时代道家人物老子的话,大概是说魂魄分散之后,一个人的生命,就往生了,这时的魂魄分离之后,生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正在思量,赵旭猛地听到佛像后面有动静,他本以为是刚才那只小狗,可是再一听却不像,他挣扎的起身,慢慢活动着过去,看佛像后面是怎么回事。
这小庙年久失修,本就破败,墙体土质松软,比较薄,佛像后面的土墙上面这会捅进来一个明晃晃的刀尖,这刀刺一进一出,几下就将墙挖了一个洞。
原来如此!赵旭登时心里明白,庙外面的那些人在声东击西。他们兵分两路,有人负责在前面说话,有人在后面想破墙而入,来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人为了抢什么宝物杀人,自然不是好东西,刚刚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人让自己赶紧走,估计也是不想让自己遭受牵连有意外。
想到这里,赵旭回去到火堆那里捡了两个带着火头的木棍,又放了一些蒿草在上面,让烟更大了些,重新站在佛像后面。
就这一会的功夫,墙上已经被捅了一个能容的下人头进来的洞,但是庙里的烟却也朝着这个口涌了过去,赵旭躲的好,从外面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洞外面的人手里的刀倒是很快,没几下洞口大的都可以堪堪钻进人了,果然有个人手拎着刀,先是一只胳膊进来,然后是头和身子,等他眯着眼要全部进来的时候,赵旭用冒着烟的棍头猛地戳向他持刀的手,这人手被灼伤,嘴里“嗷”的一声,手一松,刀就被赵旭抢在手里。
这些人只见到被追的青年人到了庙里,根本没想到里面还有第二个人,这样被赵旭搞了个措手不及。
赵旭将刀尖抵着这个半截身子在洞内,半截身子在洞外人的喉咙,见这人一脸横肉,三角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低声说道:“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这人出其不意的就被定在洞里,不上不下的十分狼狈,而且庙里的烟将他呛得眼睛睁不开,还流起了眼泪,他也看不清赵旭,点头的同时,想往回溜,赵旭将刀尖戳紧了一些,低声冷笑了一声,这人再也不敢动了。
刚刚全神贯注在这边,这会赵旭听到前面说“……师傅要是将那东西给我们,大家不但不报官,还可以将你护送离开中原,这不是一举两得?”
“这个倒是不必,没有什么一举两得……”
“什么不必!你这贼秃,我们弟兄好言好语给你说了半天,你就像耳朵塞驴毛一样没听进半句。不要废话,出来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爷爷剁了你!”
刚才那个说话声很低的人这时说:“我看不要伤了和气,我们……”
这时,从庙里忽然传一声惨叫,包括庙门里面站的青年人全都一愣,刚才高声在骂的人知道事情起了变故,声东击西的计谋失败,再不多说,挥刀就砍杀起来。
庙里的惨叫声是那个钻在墙洞里的人发出的,他已经被赵旭一刀戳进脖子,死了。
刚刚赵旭用刀抵着着墙洞里人的脖子,叫这个长着三角眉的人别动,但这人哪肯听话,等他终于在烟雾之中看清了赵旭,才发觉墙里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再瞧赵旭穿着破烂,心里顿时松弛下来,等赵旭凝神注意别处,他身体趁机猛地往外一缩。
赵旭是想逼着这人不要轻举妄动,见他动弹,顺手将刀尖往前一桶。恰好这人缩头,锋利的刀尖顺势就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这人惨叫一声,捂着脖子,浑身抖着,嘴里“呃呃”的,几下就斜斜的耷拉在墙上,不动了。
赵旭大吃一惊,他从前都是猎杀动物,即便平日和人打架斗拳,可从来没有伤过人,没想到今天这样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嘁哩喀喳的弄死了。
赵旭心里顿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此时,前面庙外的人拿刀砍庙里面的青年,这青年动作很快,倒退两步躲开,庙外持刀的已经蹦了进来。刚刚庙外那个说话声阴柔的人提醒:“要当心埋伏,”进庙这人将刀舞的像是一团白光,嘴里狠狠的骂:“埋伏也不怕!这贼秃竟然还有帮手,爷爷一并切菜一般的杀了!”
这人的骂声倒是将有些惊慌失措的赵旭给惊醒,他这会站在佛像后面,前面的人自然看不到他,他看看眼前脖子上还在冒血有些死不瞑目的人,忽然觉得恶心,想将这人推出去,但这人耷拉着,软软的让赵旭使不上劲,十分费力,推不动,赵旭干脆就闭着眼将这人给拉了进来,而后他从洞里钻出庙外。
赵旭身材高大,几乎和成年男子一样,但此刻情急,身手灵活,毫不费力的到了外面,他将刀握紧,顺着墙往庙门口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但是走了几步,他又急忙的倒了回来,从洞里又钻了回去。
赵旭刚钻进庙里,一根黑黝黝的长枪从洞口刺了进来,他急忙的躲开,那柄长枪顺着洞口的周边对着佛像后背狠狠的戳了几下,有两枪却是戳住了早先那个死去的同伴尸首,这样触感不同,外面那人心里大喜,接连又狠狠的戳了几下,看看枪头都是血,以为自己已经得手,就从洞口钻了进来。
这时候墙上的洞已经扩大了很多。庙里乱糟糟的,刀剑无眼,赵旭情急之下踩着佛像的胳膊就上了佛头。
经年失修,没有香火供奉,赵旭上去就感到佛像有些摇晃,他心说阿弥陀佛,千万别让下面的人注意到这些。
庙外面这时已经又有一个人冲进来拿着兵器在缠着那个身携什么宝物的年轻人,但是不管这两个人怎么疯狂的围攻,这年轻人跳来蹦去的,那两人就是伤不到他。
赵旭慌乱中看了几眼,知道这年轻人身手矫健。但他有些不明白,因为有几次,赵旭明明觉得这个戴着帽子的人有机会将那两个人给打倒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还手,白白错过了机会。
从后面洞里准备偷袭的第二个人此时已经进来,他将铁枪横在身前戒备,对着屋里的浓烟看了一大会,才瞅清楚自己刚才戳到的是同行的人,他嘴里大叫着“二弟!是谁杀了你”,声音悲戚,但脸上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眼睛在四下的瞄。
庙里房顶部位的烟雾更浓,赵旭蹲在佛像上面几乎被呛得喘不过气,他将下面这人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说这人太奸诈!
赵旭刚想到这里,拿着长枪的人对着上面就刺了过来。
赵旭急忙站起躲避,身体摇摇晃晃,脚下的佛像也跟着晃动起来,下面这人在烟雾缭绕之中看不真切,嘴里恶狠狠的骂道:“死贼秃!爷爷今天将你戳成马蜂窝!”
庙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却听到了这声喊叫,他在匆忙之中朝着赵旭的方向喊:“快跑,从房顶出去。”
他这一叫不要紧,顿时将赵旭的心思给叫破了。
赵旭本来就是想从庙的顶部钻出去跑掉,经过他这么一喊,那不是提醒了别人,让庙外面的人得了先机?
赵旭几乎想骂这人是个笨蛋,佛像下面那人狞笑说:“臭小子,想跑?门都没有。”
这时他已经彻底看清了赵旭的模样,但是枪也刺不着赵旭,他干脆的将铁枪往墙上一靠,从短靴中拔出一柄匕首,咬在嘴里,也要顺着佛像往上爬。
“你别上来!”赵旭着急的喊:“你别上来,小心我跳下去了!”
这人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说的轻巧。你倒是跳啊,你跳啊,你跳了爷爷倒是省心了。”
这人说着就往上爬,佛像吃重,晃得更加厉害,这人脸上变色,赵旭说:“你下去,这佛要倒了……”
这人原本是要下去的,可是赵旭一说,他反而又往上爬了一步:“你怎么不下去!小兔崽子,你倒是狡猾,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赵旭在佛像的两个肩膀上挪来挪去,佛像左右的摇晃着,这人越往上爬,就晃动的越是厉害,眼看就要抓着赵旭,他将嘴里的匕首拿在手里,对着赵旭的脚刺来。
赵旭左蹦右蹦,这人一时间难以得手,他看赵旭像是一只惊恐的猴子一样,而且手里拿着刀也不知道对自己砍杀,觉得胜券在握,嘴里哈哈大笑。
赵旭心里冷笑,猛地一晃,佛像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竟然从中间的部分断开了,轰隆一声,连着佛头的泥胎掉下,将拿着匕首的人“噗通”一声给压到地上。
这个想抓赵旭的人到死都不能置信,他目瞪口呆的被压了个结结实实,连哼都没哼一声,死了。
与此同时,赵旭楸住庙上面的木梁,但是没想到房梁时间长了,撑不住赵旭,竟然断裂,“咔嚓”一声连着赵旭从顶部掉了下来。
佛像断裂砸死人、赵旭抱住房梁、房梁掉下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庙中间游斗的三个人都没有防备,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机敏,他跳到了墙角,而另外的两个人其中之一躲闪不及,被木梁砸住了肩膀,惨叫一声倒在上,另外一个倒是躲开了房梁断落,但是他正好的跳到了赵旭掉下来的地方,赵旭一只手拎着刀,刀口正好对着这人的脖子,这人躲无可躲,眼睁睁的看着赵旭从上面落下,他和赵旭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对着面就撞到一起,赵旭手里的刀正巧对着这人的脖子,刀口从这人的脖子左边开始,等赵旭落下,刀子顺着这人脖子绕了一圈,几乎将这人的脖子给割断。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意外。赵旭本来是晃动着佛像,想着佛像整个倒下去将那个逮自己的人压死的,但是没想到佛像从中间断了,预期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是过程有些不受控制。
房梁断裂,庙宇的房顶也咯咯吱吱的,毫无征兆的整个坍塌了下来,那个站在墙角的戴帽子青年大惊失色,一下跳过来,拽着赵旭就将他拉到了外面。
庙外面本来还站着一个长脸短髭体型有些胖的人,他根本没想到事情演变成了这样,立即扭头就跑。这时赵旭和戴帽子的人惊魂未定,等到反应过来,那个胖胖的人已经从视线里跑没影了。
但是赵旭也没力气去追,他一身冷汗,背上疼的更厉害,仰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戴帽子的人等灰尘落尽,却在一片瓦砾中找着什么,等了一会,他过来对赵旭说:“除了走的那个,其余的四个人全死了。”
四个,死了?
原来这人在查看这几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那自己岂不是杀了人,还同时杀了四个。
就在这个庙里,竟然有四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赵旭猛地觉得胸口憋闷,“呕”的一下,张嘴将刚才吃进肚子里的枕瓜给吐了出来。
那个青年见赵旭这样,说:“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想吐就吐吧。吐一吐能好受点。”
听他的话,好像杀过很多人一样。赵旭觉得他似乎很淡然,歪着头看他,见这人脸色肃然,倒是不像在调侃。
停了一会,赵旭爬起来,往远处走了走,蹲下再呕,可是肚子里已经没什么了,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抓了一把雪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又吐了出来,等嘴里没有异味,回头看看刚才还是栖身之所的破庙,这会却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在下普济,要去凉州,”戴帽子的年轻人这时开始了自我介绍,他问赵旭:“还没请教……”
什么还没请教?你刚才进庙门的时候不是问过我名字了吗?当然我没说,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叫什么。赵旭这会将这个自称为普济的人所有的行径想了一遍,觉得这人岂止是十分古怪,于是问:“你杀过人?”
普济一愣:“没有。”
赵旭:“那你为什么说第一次杀人,都是一样的?”
普济将头底下,眼睑轻合,说:“我没杀过人,不过我见过很多的死人。岂不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既是死,死既是生,死死生生,生生死死。”
什么乌七八糟的!这个普济不但古怪,而且神志似乎有些不灵光吧?
赵旭本来话多,但是他这会倒是烦这个普济话多,心说既然生就是死死就是生,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何人都想活着?
那五个人都是来抢你东西的,你不如乖乖的交出去,让他们将你杀了一了百了,你还用得着跳来蹦去的,还让我跑开?
接二连三忽然发生在身上的遭遇让赵旭疲倦的不想说话。雪早已停了,此时夜空星光闪烁,赵旭身上有些冷,他忍住恶心,进到倒塌的庙里,把那几个死人的身上全部翻了一遍。
这四个已经没气的人除了随身携带的刀枪和匕首之外,还带着些铜钱、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常备的跌打损伤药,另外,赵旭还从一个人的身上翻出了一本用油纸包着的书。
这书有些古旧,但是保存的很好,没有破损,名字叫《玄女经》。赵旭随手一翻,登时一愣。只见这书里面除了文字,还配着一幅幅图案,这些图画的栩栩如生,不过竟然都是**或者干脆没穿衣服的女子和男子纠缠在一起。
赵旭心跳加快,看了几眼,心说这书有点邪乎,可是再细看,这些生动之极的图案却并不像是在单纯的教人密房私事,倒像是在很详细的教一门什么练功的方法。
不过再看下去,似乎又不是。
赵旭前面看的仔细,到后来翻得很快,觉得里面的文字十分晦涩难懂,只看字是都认识的,可是将字和字连接起来读,意思就不甚了了,而且,每次读的时候断句要是前后不一样,得出的意思也就变了。譬如说这一页上写着“元之情曰神魔神者元通也魔者元欲也曰可吾吾得世皆欲故私也私而戾而发而克”,这句像是说人的本性问题,属于思想与觉悟方面的,是一种人生的境界,但又像是在说要怎么克制某种事物,这种事物似乎是外来的,又像是人身体内部所带有的,要是控制不住,就会导致不好的结果。
至于将文字和图谱结合起来,就更加难以搞懂了。
这本古书共分四十九章,章节名字分别叫什么“七玄”“神魔”“神伏”“韬命”“天伤”等等等等,也不知道这样的一本书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身上。
赵旭眼角余光瞄了一下普济,见他没有注意自己,迅速的将书翻完,再将背面朝上,让普济看不到书名,和那些铜币银子放在一起,接着就将这几人身上还完好的衣服挑拣着给扒下,将自己的烂衣服脱了扔了,换上好的。
普济在赵旭做这些的时候一直没吭声。赵旭换好衣服过来,将银子和铜币放在地上,拿刀在中间一扒拉,将这些一分为二,同时将《玄女经》拿在手里,说:“这些一人一半,见者有份,这本书我先看看,看完了给你看。”
赵旭分钱倒像是貌似公正,不过至于书,是“看完了给你看”,但要是永远看不完,就永远不用给普济了。
普济根本就没看到赵旭手里拿的是什么书,他也不以为意,摇头说:“这些都给你,我不要。”
赵旭看着普济,觉得他不像是作伪,普济又说:“只是,你为什么要将他们的衣服扒了?”
我为什么要扒了他们的衣服?
赵旭更加觉得这个普济是不是哪不正常?这样简单浅显易懂的道理他竟然不知道,还问自己?
这些人都死了,普济不在乎钱,反而在乎这几个死人的衣服去哪了?
再说,自己那身衣服还能穿吗?破成什么样了,这么冷的天,衣不蔽体的,这茫茫雪原之中,还不冻得病了?
赵旭不想就这件事再说什么,他默然将银钱和书全都装进自己身上,说:“我不是这里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遇到强盗,掉进了河里……等天亮,我就回家。”赵旭一边说一边想这个普济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淫贼”?
普济恍然明白,看看赵旭说:“原来这样。”
赵旭这会在看夜空中的星星,普济见赵旭鼻息中呼吸时那白色的雾气一团团的消散,将自己的帽子摘下,露出一个光光的脑袋来,说:“小僧法名普济,是吴越国大悲寺的僧人,要去凉州的龙泉寺。幸会了。”
赵旭的视线从夜空中收回,转移到普济的脑门上,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普济是个出家人。他明白普济为什么要扮作这个样子,而那几个人刚刚为什么要以普济交出宝物为条件说不报官了。
赵旭曾经听父亲赵勋说过当今皇帝李存勖不喜欢出家人的几件事,其中还有一件是关于皇帝李存勖的父亲,晋王李克用的。
李克用还在的那个时候,因为四处战乱,民不聊生,路有饿殍,有个和尚跑到晋王府,求李克用放粮赈灾,李克用说赈灾放粮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一个和尚跑来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一句话我就要开仓放粮,你又能为老百姓做些什么?
没想到这和尚立即戳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说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现在先奉上眼珠子一颗。
李克用没想到这和尚这样,当时几乎都要答应了,但是身边有个人提醒李克用,说晋王你要是因为这个和尚的所作所为就将本就不多给兵士们准备的粮食发放给了老百姓,一则小心军士们没吃的哗变,晋王你就没兵可用;二则,如果这样,天底下的老百姓拿到了粮食,是应该感谢晋王你呢,还是将功劳算到这个和尚身上?
李克用听了,认为这个和尚其心可诛,当时就将这个和尚给杀了,而后到处张贴告示,开始有范围的小规模发放赈灾粮食,结果老百姓都很感激李克用,以至于后来李克用的势力越来越大,至于那个和尚,则根本没有人记得。
到了李存勖建立大唐帝国之后,有一年天气干旱,李存勖听人说五台山有个叫诚惠的僧人很厉害,法术高强,竟然能制服天上的龙,能呼风唤雨。
李存勖听了大喜,亲自带着刘皇后、皇妃以及皇弟、皇子们去拜见诚惠,诚惠神态自若的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大刺刺的接受李存勖的跪拜,而跟着李存勖去的大臣们也没有敢不跪拜的。
接着,李存勖将和尚诚惠迎接到洛阳,请他祈雨,全城的老百姓从早到晚的都来看诚惠祈雨,结果好几十天过去了,一滴雨也没下。
百姓们都失望了,都说诚惠是个骗子,朝中有一些大臣也对诚惠说:“皇上请你来祈雨,结果没有应验,他将会用火烧死你。”
结果就是,诚惠悄悄拿着李存勖赏赐的金银财宝跑了,等李存勖派人去追,只找到了诚惠的尸体,那些财物却不知去向,追的人给李存勖禀报说是诚惠的同党认为诚惠目标太大,所以将诚惠杀了。
李存勖大怒,他颁布诏令,说出家人不从事农耕、不缴赋税、巧言令色、还占用土地,从此捣毁大唐境内的寺院,令僧侣还俗。
于是,一时间中原几乎看不到僧人的影迹,庙宇也几乎绝迹。直到最近两年皇族里有些人又开始崇佛,还有一些皇室女眷出家当了尼姑,王室对待僧人才没有像以前那么严厉,但是有人要是报官的话,被举报的和尚还是会受到惩戒的。
这些事,都是赵旭的父亲赵勋对他讲的。
父亲曾说过,骗子往往比你最亲近的人对你还好,乍一看往往比你最值得信任的人都值得你去信任,但他们的所有目的只是为了骗你。
父亲还说过,骗子往往都是最尽心的,他们永远都不会抱怨,他们不会因为你不配合他们有不满的情绪,他们永远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提高自己能力,所以其实在一定的程度上而言,一个人想长本事的话,跟着骗子其实能学到很多东西……
赵旭此刻想到,以往父亲虽然很少长篇大论的给自己讲什么大道理,平时对自己也十分的严格,可是日常之中,言传身教的让自己学习到了很多有用的技能,潜移默化的让自己明白了许多书上没写的知识。
这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星空下的雪地里,同时像曲沃的家在黄河河岸边上一样,赵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且难以言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