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句老话叫“三思而后行”,但我们其实都知道对于没有幕僚能给你建议的普通人,三思并不能增加后行的成功率。思维敏捷如姜若就更不需要三思。这种时候“再想想”不过是全民都研习过的经典套路“拖”字诀,说白了是一种鸵鸟行径。
周周从来没有见过姜若鸵鸟的时候。她想说,不去找尸体就能假装她还活着吗?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你难道不想起诉凶手吗?
但这种话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好说,“那你再想想。”
姜若再想想的时候,沈攸、木轩、坟头草三人也正陷入思考。
被沈攸和木轩找上门来并且叫破真身,坟头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欣慰:虽然哥已经退出了江湖,但看来江湖仍然流传着哥的传说;第二反应才是警觉:既然这两个学生模样的毛头小子能找来这里,那岂不是说金叶也可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沈攸探头探脑往网吧里面张望,眼睛亮亮:“真的是网吧啊,二师兄不愧是二师兄。”在坟头草脑补出猪八戒形象之前,解释道:“我们是共工的师弟。现在是他替你顶了缸——金叶以为给‘不周山’搭运行平台的是他,已经律师函伺候了。”
坟头草:“你们怎么找到我这的?”
木轩:“测延迟。”技术男就是这么地简洁。
“常规操作了,”沈攸谦虚道,“有个计算机系教授在芝加哥被抢了车,车上有个只能显示距离的定位仪,也是用这种方法找到劫匪来着。”
木轩再如此这般解释一番,坟头草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拖着棺材到处跑,顿时一头黑线——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肉最速下降法?简直不要更硬核。
“我们在秋城也有一个计算机簇,可以分担一部分计算量,更重要的是分散成两个地方会干扰‘延迟定位’。不过即使这样,这个平台也是运行不久的。”木轩说,“在被发现之前,得想别的办法。”
“我们已经想好了,”沈攸接口,“短视频!或者说微电影。”
木轩:“自己下载源代码再搭载你的平台运行‘不周山’这种方式还是太硬核了,受众怎么也不会多的。”
沈攸:“懂技术的玩家没几个。虽然有教程帖,但现在的玩家吧,下游戏要一键安装,再多一个步骤就要打客服电话;vr仓设置不会,非得全自动调整不可。现代人超过五百个字就眼晕,你让人去看十几页的教程?可算了吧。”
木轩:“但是短视频就不同了。”
沈攸:“短视频本来就是大脑葛优式瘫倒·现代人的最爱。”
木轩:“传播量完全不是游戏能比的。”
沈攸:“蹭着遗忘症的热度,播放上亿不是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坟头草整个有点懵:“麻烦先停停,你们要干什么来着?”
沈攸:“拍视频啊!”
坟头草终于有机会问出灵魂三连:“拍什么?为什么拍?怎么拍?”
木轩方才醒悟师兄弟两人的思维好像过于跳跃了,未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当下的主要矛盾,是大量玩家继续沉溺“山海经”导致遗忘症扩散的风险,和全球vr游戏公司为了利益掩盖遗忘症存在,借着玩家对vr游戏的依赖和侥幸心理粉饰太平的矛盾。
打破当下平衡的方法,是找到遗忘症的切实病例,破除玩家的侥幸心理。
病例其实已经找到了——二十年前失踪的顾荻。然而时间久远,证据又过于隐晦地埋藏在“不周山”中,玩家只有耳听为虚,没有眼见为实。
解决办法:把顾荻的故事拍成系列短视频组成的微电影。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拍。
“不周山”和“山海经”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力图逼近真实的模拟精度,导致每一帧信息量过于庞大而无法保存。
木轩:“我们要写一个‘内置摄像头’,降低‘分辨率’把图像模糊化处理以后,再导出来。”
事实上当金叶发现无法收集姜若在游戏里散步谣言损害公司商誉的证据时,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游戏里发生的事情两眼一抹黑毫无监控是个严重的问题。但写一个带模糊化滤镜效果的摄像头远比投影代码要复杂,而金叶技术部对进化算法的很多理解还处在“黑箱”阶段——我知道这个函数怎么调用,但我不知道这个函数怎么改。
在公司的淫威之下,无数技术部程序猿下饺子般前赴后继地投入到了读姜若代码的痛苦工作中去。这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姜若深深的恶意——什么人才会不写注释啊?就算是你自己的代码,没有注释过几年你自己还看得懂吗?
所谓注释,即ent,即程序猿在自己代码里面写的备注。比如for(i=0;i
姜若的代码不但没有注释,连变量的命名也十分诡异。比方说这是一本书,正常人会将其命名为book,而书有“页数”这一性质,于是就能调出这本书的页数,一目了然。但姜若不是这么操作的。比如有一个类叫sto,众程序猿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斯特哥尔摩代表什么。定义里的函数更诡异,比如一个函数叫lover,众猿读书少,只知道“斯特哥尔摩情人”貌似是一首歌,尝试调用sto.lover结果直接报错了!
众猿泪奔:这是故意的吧?是吧?
唯有进化算法的开发者才能为所欲为,把“写一个内置摄像头”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但其实沈攸的内心并没有这么云淡风轻。
木轩面临毕业答辩,要改论文做ppt,而姜若还在跑路中,虽然可以远程提供技术指导但总归不甚方便,于是写摄像头的重担就落在了小师弟肩上。
自入门来一直都是打辅助的小师弟头一次挑大梁,不知道自己羸弱的肩膀担不担得起这样的重量。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