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际田信一家人又来了南山学院附近的温泉馆避暑。
只有浸泡在泉池里浮沉,田信才能感觉到真正的放松。
目前最重要的事项有三个方面,优先度最高的是改编汉军,确定新朝初期的军事框架,这个始终由他遥控,执行优先度最高;其次是关陇、司州体系的融合,融合为新朝的基本盘。
在关陇这个大概念里,并没有南阳、雒阳、河东地区;现在就是梳洗行政关系、重塑文化认同,将关陇理念做大。
只有关中平原的关中是小关中,只能挨打;完整的大关中不仅西边要有陇上地区,还要有河湟地区;北边不仅要有上郡,还要有河套、朔方组成的河朔地区。
现在要通过行政的方式将河东、雒阳、南阳三个地区纳入关陇体系,自然要做许多安排。
这个工作由司隶校尉李严负责,办好这件事情,南阳宛城的李严也就有了京畿户籍。
新的司州,既司隶有九个郡,有天水郡、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弘农郡、河南尹、河东郡、河内郡、南阳郡。
南阳郡与河南尹在叶县、鲁阳为界,叶县以南,淯阳两岸及以西为南阳郡;再余下东边地带是荆州义阳郡、隋国、江夏郡。河南尹吃掉了鲁阳,和颍川郡郡治阳翟所在的西北五县。
因此荆豫驰道中间很长一段距离会成为宛雒驰道……驰道还是那个驰道,只是荆州、豫州之间的交流会受到南阳方面的监管。
新的司州九郡版图扩大了新朝中枢的直管范围和影响力;曾经中原文化大郡汝南被拆成几片后,后汉帝乡南阳郡也被砍了一刀,从中间劈开。
否则一个完整的南阳加入新朝,会因为庞大、良好的生产力爆发出极高的人力恢复速度,进而在教育、经济上面反超,然后反哺政治,争夺朝廷话语权。
毕竟当年的大南阳,也是刘秀称帝后不断割周围的地并入南阳,一步步养大的。
司州九郡的事务影响范围深远,李严这里逐步推进即可,不需要田信太过挂念。
其后相对重要的第三件事情就是全国的政务……实际还是关东四州的政务,军权因为军队整编被田信自己抓着,日常政务目前则由诸葛亮负责。
作为制衡,御史中丞廖立返回雒阳,履行监察百官的职责;同时待在雒阳的庞林升迁青州牧,去负责青州……全面北伐时,庞林就是东路军的总后勤官。
豫州方面不可能跟汉室死忠分子搅合;死忠分子也不会原谅豫州士民此前捅刀子的背叛行为。
徐州士民更不可能跟死忠分子有什么密切往来,大破大立的徐州解放了生产积极性,正是劳动致富过好日子的紧要时刻,急需要发展,没心思去搅合事端。
只有没有发展前景的地区才会成为动乱、不稳定因素的源头。
能好好挣钱,能吃饱喝足,谁愿意去搅合杀头的买卖?
兖州地区早就被打空了,算是军管地区……这类地区军中吏士集体的态度最为重要,不是派谁就能压制的,要派遣军队相互渗透、影响。
陈式、高翔二部入驻后已经冲淡、稀释了右军的影响力,也中和了右军的政治立场。
进行整编后,原有的军吏与部属暂时脱离,都忙着分地、建立营坊、乡坊,也就避免了一小撮分子搞事的机会。
而最重要的军队整编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没有‘淮南三叛’这种规模的军事叛乱,那整编就能安稳落实到位。
田信也就难得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小暑假可以放松一下精神。
可跟以往没日没夜工作时一样,他终究很难高兴起来,他的不高兴也就成了关姬的不高兴。
引夏侯氏三姐妹入内宅,大概就跟送田信三套好看的衣服一样,只是希望他能高兴一些。
生育两个儿子后关姬短期内不想再生育,田信也有这类默契,国家层面已经不需要他再上战场拼杀,所以他个人安全有保障,又有一双儿子,暂时可以放缓子嗣方面的渴求。
生活方面也就更偏向于享受,等一切都稳定了,嫡长子地位稳固后就放开限制。
这日关姬睡醒不见田信在身边,就披一条绒布薄毯子来到一侧的静室。
室内积存一夜的公文已经被田信阅览批注,而田信本人则盘坐养神,察觉她的脚步声,抬头来看:“怎么早起?”
“饿了。”
关姬闷闷不乐回答,拖着慵懒身躯到田信身侧的小榻落座,薄毯子裹在腋下,细细打量重新闭上眼睛,脸上没有多少神情变化,显得木然的田信,问:“还想不通透?”
“对,许多人活着就是个错误。”
田信始终闭着眼睛,语气平和:“这个世上有太多恶人,原本憎恨的孙权,他想了一辈子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却让我做成了。还有许多作恶多端,和想要作恶的人,却被我攥在手里……看似约束实则保护,我更想捏死他们。”
扒掉许多名臣、重臣的光鲜衣袍,就能看到浑身的‘情人的疱疹’。
关姬抬手挽起耳际发丝,自是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现在要和平交接,对很多事情就要容忍、宽大处理,并给与特别的提拔。
比如神兵失窃案,如果自家没有私心,就这帮旧臣子弟冒犯成祖庙,这可是典型的大不敬之罪,罪在不赦,就足以大杀特杀,不杀的也要免为庶人流放到不毛之地。
方天戟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些自诩先帝旧臣的家伙……都是很唯物的,对先帝态度也就那么回事,说一套做一套。
不能说唯物的很自私,只能说自私的人往往很唯物,信奉身死万事空、人死销账那一套。
还有如谯周、陈祗之类的人,在早一轮的斗争中落败;如今出于安抚地方的目标,也都予以启用……这令田信很不痛快,他本就不是很大度的人。
可以不在乎金银丝绸之类的东西,这些终究是死物,不会主动冒犯他。
人却是活的,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围着他上蹿下跳如同嗡嗡苍蝇、极力表现存在感的大有人在;还有各种一惊一乍、哗众取宠之类的标题党,企图让他正眼去看的人更是一茬茬的。
比如谯周,现在又鼓吹当年张裕的那套说辞。
先帝杀张裕,真的是因为张裕在宴席间开涿郡、无须、猪毛之类的玩笑?
不是,是因为张裕当众宣扬:“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
这是荆益士人都知道的一桩公案,庚子年正是册封三恪,田信推演历法,所制的夏历元年。
寅、卯之间,可以理解为先帝章武末年。
不止是谯周抓着张裕的尸体喝血,几乎各处都在传扬张裕的预言,以及张裕在其他方面做出的各类神奇预言……哪怕没有,也能编造出许多栩栩如生令人信服的预言故事。
自然地,下令处死张裕的先帝,难免沾染一些不光彩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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