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语气转冷,眼中寒光四溢,笑道:“他痴情,为了你不反抗。”
“可也为了你打退了向凌退思寻仇的江湖义士,这是不义。”
“对百姓被凌退思鱼肉的无视,这是不仁。”
“为了你,他放弃了赶考学业,辜负了父母族人的期待,这是不孝。”
“明知万震山就在城内,却视而不见,不报恩师之仇,这是不忠。”
“因为你,他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大好男儿,本该建功立业,快意恩仇,他却成了缩头乌龟,逃避现实。”
“你,就是红颜祸水。”
“我要杀了你,再杀了丁典,你们生不能结连理,同塌而眠,我便让你们死同穴,黄泉路上相伴。”
“这是对你们一片痴情的尊重。”
凌霜华满脸泪水,娇躯颤抖,半晌,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好,我与丁郎一见倾心,却因父亲贪恋宝藏拆散我们这段因缘,父亲利用我来逼迫丁郎,我知道的......”
“我的爱没错,丁郎的爱也没错,但他太痴了......”
“冤孽......”
凌霜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毅然打开喝了下去。
她缓缓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取出木梳整理着发髻。
“今生无法相伴,来世携手同行......”
董平默默地看着凌霜华死去,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女子对爱情的信念穿越了生死,穿越了风雨,更穿越了绝望,她拒绝了一次次凌退思的劝导,抛开了外界物质的诱惑,独守空阁十余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寂寞独自承受。
这是把沧桑人生看淡,把青春花容月貌看淡的超然。
她坚守了爱情,是个奇女子。
纵然是红颜祸水,可她却无错。
错的是丁典,是丁典的懦弱,丁典的逃避,凌退思的狠心,导致了这一切。
董平喃喃道:“逼死你,我不后悔。”
“你这样活着,没有意义!”
就算原剧情重演,丁典和凌霜华隐居避世,但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这大块的伤疤永远都摆在现实之中。
还不如让这痴情的美好永远留存。
董平把凌霜华放到床上,缓步下了小楼。
“你,你是谁?怎么从后院出来了?”
一名正在打扫的家丁看到推门而出的董平,目光惊讶、恐惧。
传说后院住着老爷的女儿,因为患病,从不离开,府中但有仆役前往,就是乱了规矩,轻则挨罚赶出门,重则打死。
那里,是禁地。
可如今,却走出一名光头的男子。
董平面无表情,抬掌一挥,一道掌风扫开了那名家丁。
他身影一晃,五指掐住家丁的喉咙,目中凶意流转,喝问道:“说,凌退思在哪里?”
家丁浑身蜷缩着,惊惧万分,他颤声道:“平时老爷都在书房,书房,在前厅左拐的第一间,府中花园的东南角,不,不要杀我......”
董平食指轻点这家丁脉门,真气透体,这家丁感到半边身子麻酥酥的,肢体动不了。
许是感应到家丁的恐惧,董平轻声道:“这穴道半刻钟后就会自动解开,我不会杀你。”
此时凌府书房之中,凌退思一身官服,对着墙壁观看荆州七百里地形图。
江河支流、山峰山丘,十几年来他日日观看,早已了然于心,熟稔无比。
“宝藏啊宝藏,你究竟藏在哪里?”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大半生都耗在这上面了。
梅念笙唯一的传人丁典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感到宝藏距离他近在咫尺,但丁典死不松口,那种焦躁感、镜中花水中月的空荡感、失落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
若是可能,他早就把丁典碎尸万段了。
“来人,沏茶。”
向外间伺候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凌退思坐在书桌旁,读起了唐诗选集。
万震山就居住在荆州,且还是梅念笙的大弟子,这个消息他岂会不知?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监视着万震山,藏宝图的线索就在唐诗选集中,这个秘密他也发现了。
万震山八个弟子中,有两个都被他收买了。
只可惜,这暗处的棋子却被杀掉了。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
凌退思头部微晃,朗声诵读,抑扬顿挫,仿佛读出了生动,融入了感情。
他虽然是长江水匪出身,但却也科考进士,要不然纵然贿赂买官,知府的职位也是买不到的。
自从身居高位后,他便隐在幕后,操纵着龙沙帮。
而在人前人后,他相当避讳从前为匪寇的出身,便是在家中,也穿着官服。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恐惊天上人......”
“夜宿山寺......”
凌退思低声轻喃,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头绪繁杂,理不清。
“水月通禅寂,梵声,佛寺?”
他目光一凝,突然站起身来,飞快的翻着手中的唐诗选集。
“古台摇落后,秋日望乡心。野寺来人少,云峰隔水深。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至今。”
“佛寺?”
凌退思一把推开身后的太师椅,快步来到墙壁前,看向另一幅图。
这是荆州地图。
“佛寺,佛寺,铁女寺,章华寺,青龙寺,天宁寺......”
“只在此山中,只有天宁寺依山傍水,只有天宁寺是废弃的,对,是天宁寺......”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破解了,我找到了......”
凌退思仰头大笑,癫狂至极。
他的眼中升腾了无尽的野心和欲*望,这一刻,所有的焦躁、失落、愤怒全部消失不见。
女儿与他作对又如何?
他可以再生。
至于丁典,可以去死了。
至于神照经,一门上乘内功而已,他根本不需要。
这些年来,他也收买了几个武林高手,在他看来,这些人都只是莽夫,是他的狗腿子,从心眼里他就看不上这些武林中人。
“老夫才是赢家,哈哈哈哈哈......”
正在他放肆大笑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