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你想起来了吗?”
房间内明亮的灯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恍然间我出现在了一个硕大的房间当中,从床上坐起来后,我感觉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持久而真实的梦境,但此时此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房间里来了很多人,我的父母,皮特医生和他的助理艾伦韦伯以及学生王澈,张雨霖……对了,她好像就是我的表妹,林姨和钱叔,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
钱蕾慢慢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稀疏的头发下面那道长长的伤疤……
我把手伸过去轻抚着她的脸颊,过了好一半天才慢慢说道:“小团呢?你没带它来吗?”
钱蕾抓住我的手,泪水不停地往下流:“老周,如果你想起来了,我们这就去宠物店接它,好吗?”
我叹息着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操心……”
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显得非常自然,只有我的岳父,也就是钱蕾的父亲依旧闷声不响地站在窗边张望着远处……
而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刚才在梦里看到的那些“真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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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忏悔的故事……
周尧生于1988年的昆岚市,父母从小就发现他有着异于常人的美术天赋,所以在周尧很小的时候就被疯狂地浇灌一些关于艺术造诣的独立思想。
在周尧17岁那年,他很幸运地考上了全国一流的美术学院津坡美院,在一次学生自发组织的弩江野营活动中结识了比自己大半岁学设计的姑娘钱蕾。
然而在活动中钱蕾发生了一起意外,她在玩闹时因自己的疏忽坠入了江水之中,周尧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同学的帮助下毅然决然地系上安全绳跳下去并救起了钱蕾,从那以后,两人之间便擦出了火花,毕业后周尧飞往遥远的德国柏林艺术学院进行留学深造,由于痴迷美术,他在离市区一百多里外的山区租了一栋单独的民房,供自己进行安静的艺术创作。
钱蕾则在市里干起了茶艺店,在一切安稳下来后,两人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不久,钱蕾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周尧因痴迷诗经,遂将女儿起名为周一方,意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女儿非常喜欢动物,并且她最喜欢的正是母亲钱蕾及其讨厌的长颈鹿,所以在周尧每次回国时,都要带上女儿去动物园游玩一番。
在一方四岁那年,周尧在柏林举办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个人画展,钱蕾激动地带着年幼的一方趁着暑假飞往德国,她想让女儿从小便接受一下父亲的熏陶。
在画展举办完毕后,周尧带着家人来到了自己在山区里那栋独立的小木屋,借此机会一家人顺利地体验了一把“田园生活”,眼见女儿非常喜欢自己为她所栽种的小花园,周尧甚是开心,却没想到所有的不幸便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周尧正在河边拉网捞鱼,在听到一声尖叫后,他发现身后的山坡上冒出了一阵浓烟,情急之下,周尧飞身跑回了自己的小木屋旁,眼前的一切让这个男人几近崩溃……
自己的妻子此时躺在离大门不远的位置,并已陷入了昏迷,而女儿一方却在房屋里火势最汹涌的位置号啕大哭,由不得思考,周尧本能地做出了抉择,即是先救出离大门较近的妻子钱蕾。
然而就在周尧把昏迷的妻子拖离大火后,整栋房屋瞬间垮塌了,女儿的声音也随即消失在这剧烈的火光之中,这个男人的人生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彻底被摧毁。
往后的日子,周尧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每天他都活在无止尽的忏悔之中,并打心底想忘记那段痛苦的回忆,终于有一天,周尧疯了,疯得非常彻底。
学校见状,只得无奈将周尧遣送回国,处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学院联系了两位著名的德国精神病医生来协助周尧的治疗,这两位医生即是皮特和艾伦韦伯,两位医生在华已有很长时间,艾伦韦伯顺便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杨越行。
期间陪同周尧进行心理诊疗的,除了这两名医生之外,还有与周尧最要好的表妹张雨霖以及自己在美院的同学马戈。
然而周尧在内心深处依旧无法原谅自己,久而久之,他反而与精神病院的另外一个病人成为了好朋友,那就是波爷,两个病人在一起总是谈论着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因为有着共同语言,周尧把他视作了自己的人生知己。
在漫长的心理纠缠过后,周尧的心理问题开始变得越来越扭曲,他的选择性遗忘逐渐由于药物作用而变得开始生效,他开始产生幻想,幻想那一切都只是虚假的梦而已,并在心里编造出了了另外一个能让自己踏上赎罪之路的故事,由于日常接触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所有的人便在周尧那错综复杂的记忆里形成了一个荒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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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突然闪回,老皮站在我面前双手叉腰说道:“好了周,看来你妻子和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皮特医生,感谢你对周尧做了如此之久的心理暗示,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钱蕾握着老皮的手感激涕淋。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记住,好好休息,周尧!”艾伦韦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提箱一边说。
在家人把几位医生送走后,大家再次围坐到我的床前,张雨霖依旧大咧咧地说着她那些中二的故事,钱蕾不时发出呵斥声教训着这个调皮的小姑娘,所有的景象依旧是那么熟悉却又掺杂着一丝诡异的陌生。
“嗯……那个……我还想休息一下可以吗?”我慢慢张开嘴对众人说道。
钱蕾连忙站起来扶住我的后背并让我轻轻躺回床上,闭上双眼,我似乎仍能看清周围那些欣慰的表情,只是站在一旁的钱叔似乎正以一种严肃的目光看着我。
关于我醒来前那一切记忆都已变得模糊不清,只是隐约间我觉得自己似乎还有某种“使命”尚未完成,面对现实,面对自己死去的女儿,我叹息了一声,不一会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睡梦间,我又听见了那稀疏的雨声,一个女孩的声音渐渐传来,她好像在问我什么问题,仔细聆听,那句话仿佛是这样的……
“周尧,你喜欢下雨吗?”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