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玉隔着火光看向阿雅,见后者一脸的平和安详,丝毫没有因为要露宿野外而有什么不满。
霍君玉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霍君玉母亲在生他之时难产离世,从小就只有父亲严厉管教,亲大哥也是个闷葫芦性格,平时除了老安能说上几句话,就没有其他朋友。
别人家最开心快乐的时候是过年,而他只有秀娥姑姑回来的时候才能真正开心。姑姑会带他去山里跑马打猎,摘野果,回来就带着他将猎物剥皮切肉烧烤。那是他童年唯一的乐趣了。
但是前几年姑姑被贼人杀害了,那个号称帝国第一猛将的姑父也没能保护好姑姑。
想到此处,霍君玉的眼眶湿了。
阿雅正烤着手里的兔子,突然发现霍君玉盯着自己发呆,眼睛里还有泪水。
阿雅看着霍君玉眼里的泪水,突然觉得心疼。霍君玉武功再高,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家里怕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所以才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见不得人受灾受苦,才会将自己的钱粮都送给灾民。自己不仅不支持他的善行,还凶他。难怪他现在看着自己就觉得委屈,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想到救命恩人四个字,阿雅眼前不禁又浮现起那日霍君玉将她护在身后的情形。这一路走来,自己与霍君玉也相处甚欢,霍君玉常常能逗的她开怀大笑。
阿雅突然觉得自己尘封多年的心扉,被篝火对面的那个人打开了。那种按捺不住想要喷涌而出的情感,让阿雅不知所措,最后只能顺从本心,将手中烤好的兔腿递了过去,说道:“喏,给你吃。”
霍君玉这才从发呆的状态醒过来,抬手摸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了杨姑娘,你先吃吧。我还不饿我再烤。”
阿雅给了霍君玉一个笑脸,说道:“前两日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我跟你道歉。”
阿雅的话让霍君玉感到无地自容,忙说道:“不不是,杨姑娘,是我做的不对,不怪你。”
一旁警戒的老安,见两人又说话了,不由长出一口气。之前有什么事都是公子和杨姑娘商量,这两天,公子闹别扭,杨姑娘也不理他,两人之间气压低的他都能感觉到,这下终于好了。
“呸呸呸,好什么好!”老安一拍脑袋,自己把公子和杨姑娘当成什么关系了,他俩个不闹别扭了,自己竟然长出一口气觉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管老安怎么想的,第二天一早,阿雅像以往一样笑着和霍君玉说“霍公子,早啊”的时候,霍君玉突然莫名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一颗种子破开泥土长出芽苗一样,那感觉从心底升起,怎样也压制不住。
杭州城地处钱塘江流域,钱塘江独特的水沙条件,使成为一方不断成长的沃土,成为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文化之邦。
阿雅和霍君玉老安三人,走了一个多月,终于进了杭州城。
一个看起来约五六岁的孩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在街上跑着,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根冰糖葫芦,边跑边喊:“大爷大妈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快让开呀。”
“啊呀快,快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小道童虽然才五六岁,但是步伐稳健,跑起来半分不显蹒跚之感,若是有明眼之人一看便知这个孩童必不简单。
小道童边跑边扭头往身后看,再转过脸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两匹马的跟前,只差几步,就要撞到马腿上了,自己还没马腿高呢。
“啊~”小道童闭着眼睛大喊起来。
霍君玉皱了皱眉,拉了一下缰绳,赤焰向后退了两步,霍君玉一弯腰,将跑过来的小道童一把拎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啊~”小道童闭着眼睛继续叫。
霍君玉拍了他一下,说道:“好了,别叫了。”
“啊?”小道童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一下。
霍君玉见他穿着道袍,便问他:“你是哪个道观的道童?怎么一个人出来乱跑,跌倒撞到怎么办?”
小道童眼睛一转,答道:“我不是哪个道观的。哥哥,你带我骑马吧。”
阿雅见这孩子也不怕人,还生的非常漂亮,忍不住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小道童一脸嫌弃的转过头。
阿雅觉得好笑,就逗他说话:“你不是哪个道观的,那你是谁家的孩子?叫哥哥送你回家。”
“不要回家,不要凶凶,姐姐抱抱。”小道童这会儿又伸出双手,让阿雅抱。
“好啊,姐姐抱你。但是你得先告诉姐姐你的名字,还有你家住哪里。”
“我叫鳞儿。”小道童说道,“姐姐,我的糖葫芦掉了。”
阿雅见小道童顽皮可爱,从霍君玉马上把人抱了过来,说道:“走,姐姐带林儿去买糖葫芦。”
阿雅没问小道童是哪个lin字,孩子还小呢,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知道是哪个字呢,便自己脑补了一个林字。
霍君玉看着阿雅抱着小道童越走越远,都不和他打声招呼一脸幽怨的牵着赤焰和阿雅的马跟了上去。
阿雅给小道童买了糖葫芦,他又要糖人,没走两步又说饿了要吃包子。
阿雅越看这小道童越是喜欢,一直笑,给他买东西他除了说谢谢姐姐,还会在阿雅脸上吧唧亲一口,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霍君玉跟了这一路,却感觉越来越奇怪,这小道童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莫名想要亲近。
“林儿,你吃了哥哥这么多好吃的,你得告诉哥哥你家在哪,家里都有什么人。”霍君玉觉得自己得问清楚。
“鳞儿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家里只有师父。”
“那你师父呢?”
“师父凶凶的。”
霍君玉和阿雅发现,要是问了什么问题他不想回答,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算了,霍公子,别问了。说不定他师父太凶,把他打出来的,咱们先去找客栈住下吧。”阿雅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提议先住下。
“我家在杭州城有别院,今天咱们就不用住客栈了,去住我家。”霍君玉说道,怕阿雅拒绝,又连忙补充说道:“你不用担心,别院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没有别人。”
阿雅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就这么和霍君玉分别的话,心里又很难受,就有些犹豫。
老安也跟着劝她:“杨姑娘,这孩子的师父还不知道在哪,你要带着他住客栈也不方便。要是让他跟我们回去,你肯定也不放心,不如先到别院住下,等找到这孩子的师父再说其他。”
阿雅一想确实是这样的,便点头同意:“好吧,那就先去别院住吧。”
三人正往别院方向走去,突然一声道号从身后传来:“无量天尊。”说着又对三人行了一礼:“多谢三位照顾小徒,贫道在此谢过了。”
小道童一看见老道人,立刻瘪了嘴,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师父”。
“道长不必客气,林儿甚是招人喜爱。只是林儿还是个孩子,请道长不要对他太严厉太凶了。”霍君玉看见小道童憋嘴,忍不住多说两句。
“公子放心,老道以后会注意一些。”
如今大汉知道无为老道的除了镇北军几个高层,就只有暗龙卫,霍君玉还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就是姑姑的亲子,自己的表弟。
阿雅有些不舍得将小道童放下,说道:“林儿你师父来接你了,跟师父走吧。”阿雅说着,又拿过霍君玉手里的吃食玩具递给小道童,“喏,这些都拿上。”
小道童突然抱住阿雅的腿,“我要姐姐,我不要和凶凶回去。”
“小混蛋,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你不叫一声师父就算了,还整天凶凶,凶凶的叫,旁人一听就误会我!”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睛,可也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徒弟,打也舍不得打,骂也只是一声小混蛋而已。
“师父不凶凶,鳞儿就跟师父回去。”小道童倒是古灵精怪,看师父真要生气了,撒开抱着阿雅的手,转过来拉着老道士的衣摆。
“老道我什么时候凶过你,我骂天骂地也碍着你了。”老道士也很无奈,五岁的孩子正是鸡嫌狗厌的时候,老道士也舍不得这个徒弟,有时候他被气的脾气上来了,也只能对着天骂一句狗屁天道,被奶娃子听到,非要说他很凶,真是狗屁天道。
“道长,这些是给灵儿的,你且收着。”阿雅把小吃玩意都递了过来。
老道士本想拒绝,可谁知自己那宝贝徒弟已经抱着玩具不撒手了,还冲着他笑,老道士无法,只能说道:“老道平素不爱占人便宜,既然小徒喜欢姑娘的礼物,老道没什么可以回赠的,便替姑娘算上一卦吧。”
说完,老道仔细看了看了阿雅的面相,掐指默念。不一会有些惊异的又看了阿雅一眼,闭上眼重算了一遍。
这次算完,老道士更是惊异,看着阿雅说道:“姑娘命格有些不太一般。”
“道长,有何不妥吗?”阿雅有些紧张起来。
老道士捋了捋思路,想了一下说道:“姑娘面相算是绝好相,眉角有痣,会有一劫,渡过此劫便可一生平安。只是……”说到一半,老道士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霍君玉也有些好奇,出声催促:“只是什么,道长你倒是说啊。”
“道长只管说吧,福祸而已,阿雅能看的开。”
“只是姑娘这面相,还有帝王之相,只不过却是有帝命而无帝格,后会有期了。”
老道说完,抓着小道童缥缈而去,等到二人看不见踪影的时候,一句箴言传到霍君玉耳里。
“逢山莫入,遇水不渡。慎行守心,方得安宁。”
霍君玉默默思量一遍,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随之将此事抛诸脑后。
阿雅也没将老道的话放在心上,先说了有帝命又说无帝格,那不是自相矛盾么,那个道士也没问生辰八字,肯定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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