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支凤头钗,徐林心里有种“这是谁设计的陷阱吧”的感觉。
徐林觉得这世上不会那么巧,自己遇到一个想要接近的五仙教少女,自己没想好怎么与其搭话,对方就已经先开口了。结果对方不见了的金钗,转头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不是设计好的,又是什么?
总不能是心想事成,天下一切随心而动。
但怎么想都有点不太正常,因为徐林来到这个杭雨镇完全是心血来潮。谁能猜到他会晚上赶路,在清晨时分来到这个小镇呢?如果不知道,这一切安排便无从说起。
“所以,只是巧合吧。”徐林对自己说。
如果只是巧合,那这支凤头钗就不能错过了。但五百两银,徐林是白沙算出的。这金钗可不是纯金,而且这么小一支,就算做工精致也不可能价值五百两白银。
再说了,这分明是五仙教的蓝晴不小心丢了,被这个家伙捡到了,这会儿想用金钗来骗自己的银两来给花魁打赏。徐林就算再有钱十倍,也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徐林抓起这把金钗,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然后对张书生说:“听说只有皇族之人才有资格用龙凤为饰,这凤头钗做工精致,看样子是皇家之物啊,这位公子莫非是皇亲国戚?”
武朝虽然有规矩,只有皇族才能用龙凤为饰,但实际上这条没多少人遵守。但凡富贵人家谁没点雕龙画凤的东西,不管是屏风还是画卷,又或者金钗刺绣之类的。
只要不是傻到直接做龙袍玉玺,朝廷基本上是不管的,主要是天下都如此,实在管不过来。
但这只是默认的规矩,却不能当众说,因此徐林这问题,张书生不好接。这金钗是他在路上捡的,原本打算为打赏云歌添点资财。现在拿出来就是为了骗徐林这个外地人一点银子,骗人可以,将自己坑进去就不行了。
这旁边还有别人呢,虽然说是自己的“好朋友”,但同窗之间背后捅两刀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张书生现在要是为了忽悠徐林而认了,怕就要被同伴们抓住把柄了,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自己的索命符。
因此,这话不好接,张书生之后故作生气地说:“兄台要是觉得我骗你,那此事作罢。”
说完,伸手就要将金钗拿回来,却听徐林说:“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若是不信我,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张书生开始觉得情况有点不对,眼前这个外乡人似乎不打算将金钗还给他。
“我原本倒是想信你啊,只是一个带着家传之宝来逛青楼,还随手拿出来给别人抵押五百两的人,你让我怎么信呢?”徐林笑道。
此言一出,这位张书生就明白这次是彻底栽了。只是不明白,自己就拿个金钗出来,他怎么就能瞬间想到这么多。但张书生决定打死不认,反正就三两句话的事情,这外乡人就算知道自己骗他又能如何,单凭这几句话难道还能告官不成。
这张书生有一句是实话,他家里是有人当官的,这个关系是真没吹牛。正因为这个背景,所以他有恃无恐。
徐林看这个书生要将金钗拿回去,便对他说:“可别着急啊,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帮我打听一下朝廷针对江湖人士的新法么。”
“你不是不信我?”张书生问道。
“当然是不信的,但现在不是有抵押了吗?你去给我打听到我想要的消息,而且我则保证不会将你的事告诉这支金钗的主人。”
“你认识……”张书生惊讶之下说漏了嘴,但马上改口说:“跟你说话真是有辱斯文,告辞!”
这是吓得连金钗都不打算要回来了,只想马上离开徐林的身边。然而他却发现双腿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这上半身一用力,差点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徐林伸出手扶了张书生一下,让他重新坐稳,对他说:“来都来了,怎么着急着走呢?”
张书生知道武林人士都有武功在身,他自己也练过养气术,但竟然能够在悄无声息之中将自己定住,这种武功实在骇人听闻。若是江湖人都有这种绝艺,那就怪不得朝廷要立新法压制武林了。
张书生虽然年少轻狂,但却不是蠢人。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没敢将自己的家世拿出来压人。
所谓咫尺之间人尽敌国,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如今他与徐林只有咫尺距离,整个武朝的军队做自己后盾都没用,对方一动指头自己就要死了。
深呼吸几次,这位书生就开始莫运养气术。养气术并没有多少与人争斗的威力,但对于培养威严和平复心情倒是有非常不错的效果,也因此成为武朝官场必修之术。
为官者讲究威严,也要宠辱不惊,养气术不练到一定境界,连升迁都会受到影响。
徐林看到这书生这么快冷静下来,倒也有几分赞赏。两人表面上看来聊得投契,推杯换盏吃得不亦乐乎。这玉珍楼大厨的本事确实不少,送上了的酒菜相当精致,味道仅次于兆阳王府送过来的那位名厨了。
徐林吃得很快,练武之人本来就吃得多,不一会儿就将酒菜都吃光。张书生也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变成慢慢习惯,反正眼前这人似乎没有杀人的意思,就顺着他的心意先虚与委蛇。
徐林一边吃一边跟他聊天,倒是打听出来不少消息。这书生名叫张琪,他爹是谏议大夫张洪,从三品的官职,却是在京城当差跟地方官员相比自然高出一个品级。
张琪正准备今年的科考,若是能入三甲,那等几年就能混个六部侍郎,运气好一点的,直接成为一县之长也有可能。
至于张琪之前说的总督府要对武林人士严加管理,倒不全是假的。徐林以为朝廷的人要彻查空桑派被灭之事是针对自己,实际上整个天南行省都在试行新政。
之前朝廷不想管的事情谢光熙要管,朝廷不敢管的事情谢光熙也要管,天南行省将会实行禁武令。再也没有江湖人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区别,任何门派都不得再像之前那样恣意争斗随便杀人。
这个做法,其实就等于与整个武林为敌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你这不好好考科举,花这么多冤枉钱来捧一个花魁,难道你那谏议大夫的爹不怪你?”徐林好奇问道。
“熊大侠言重了,你我都是男子,所谓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云歌姑娘身世可怜,才貌俱佳,确实不应该沦落在这风尘之地。”张琪说。
“让我猜猜,这位云歌姑娘大概是父母双亡,然后被亲戚卖入青楼之中吧?”徐林问道。
“熊大侠你也知道云歌姑娘的身世?!”张琪惊讶地说。
“呵呵,那这位云歌姑娘当然也是才艺高绝,而且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只不过是迫于老鸨的威胁,这才不得不登台献艺,将自己清白之躯供人拍卖,对吧?”徐林又问道。
“不错不错,原来熊大侠也是同道中人。早知如此,在下也不用白费唇舌,今日我们几个朋友凑了一些钱财,就是要保住云歌姑娘的清白。只是我们一共才凑了一千五百多两银。以云歌姑娘的身价,怕是至少两千白银才够。还请熊大侠慷慨解囊,助我们一臂之力。”张琪兴奋地说。
“不,我根本不认识这位云歌姑娘,只不过这种身世的女子,世上多到数不过来,空桑山那边的风尘女子十个有九个都是这种凄惨身世,剩下一个可能会更惨一点。”
“这……怎么会?”张琪对徐林的话感到十分意外。
“有什么不会?之前天南行省外有蛮族肆虐,内有贪官污吏横行,流离失所痛失双亲的婴孩不知道多少,如今官道两旁还有数不尽的尸骨。张公子生于官宦之家,自然是不懂这些民间疾苦。这位云歌姑娘的身世,在我看来,只是寻常而已。至于你说这位云歌姑娘的才艺,我粗人一个,不懂这些,所以你就别想让我出钱了。”
徐林将杯中酒饮尽,吃饱喝足,徐林就想要找个地方歇息一番,等到睡醒了好继续赶路。
只是刚要起身,却听到一阵悠扬琴声响起。徐林不懂音乐,但也觉得这琴声像是清泉流响,听得身心舒畅。原本已经站了起来,最后还是坐会到座位上。
张琪一看徐林的表现,连忙说:“这就是云歌姑娘成名的流水之曲。”
这书生还想着让徐林出钱呢。
钱徐林肯定是不会出的,要是让徐玥知道自己花几千两去捧一个花魁,哪怕她再大度再贤惠,都要拔剑相向了吧。
云歌姑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先声夺人的手段确实不错,一曲之后让众人听得如此如醉。
接下来,云歌姑娘还没出场,一个个手捧花篮的侍女已经排着队走了出来,想着各个大厅和包厢走去。这流程徐林倒是知道,捧花魁虽然是靠的财力,但不好做得太过露骨,所以等下喊价的时候不会说谁谁谁多少两银。
所以,这些捧花魁的人就要买花来竞投,这些鲜花,一支十两银,一百支就是一千两。
等到云歌姑娘献艺完毕,就会有人负责报数。哪位达官贵人献花多少朵,这样听起来便显得文雅许多。
在徐林看来这就是立牌坊,听起来少了铜臭味,实际上心里的龌蹉半点没变。
坐都坐到现在了,徐林也不介意再看一场好戏,看看这位云歌姑娘究竟价值多少,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张琪他们几个也开始买花,说起来现在买的花,就算等下没能竞投成功,这钱也是不退的。所以,很有可能扔一千两下去,只能看着云歌姑娘与别人进了房间,自己是人财两空。
但张琪这群书生似乎毫不在意,一千五百两银全部换成了鲜花。然后万分期待地望向大厅,等这那位云歌姑娘出现。
只是,没等那位云歌姑娘真正出现,突然间就听到了二楼的位置传来一声破了音的呐喊:“贵客姬茶公子,献花五百朵!”
这表演都没开始,就有人送花了?
徐林也是惊讶,五百朵就是五千两,张琪他们不是估计云歌姑娘就值两千两吗?这怎么一开始就给翻了倍?
众人都被这大手笔给吓傻了,这姬茶是谁?杭雨镇里没听过这样一位贵人啊,能够随手拿出五千两来捧花魁的,不可能是寂寂无闻之辈啊。
徐林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但他已经没时间思考了,因为下一刻,还是二楼,又传来一声呐喊:“贵客孔凡公子,献花一千朵!”
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而且这次喊的是一万两银!
这个数字,不仅仅出乎张琪的意料之外,甚至连举办这次竞投的玉珍楼都没想到。已经有不少人窃窃私语,怀疑这姬茶跟孔凡两人是不是玉珍楼推出来的托,乱抬价骗别人的钱。
可是,当托也不是这么当的啊,云歌的身家大家多少心里有数,哪里是这么胡乱喊价就能骗得了人的?
众人议论纷纷,但楼上两位却没有半点住手的意思。那位姬茶像是要跟孔凡较劲似的,又加了一千朵。
一万五千两,花在京城里面给那些名妓赎身都够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天南行省这种偏远之地?
姬茶喊出这个天价之后,那位孔凡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最后才弱弱地加了一百朵。
一千六百朵,就是一万六千两银,这么多银两扔出去,却连花魁的脸都没见着。
徐林这会儿也终于想起来,姬茶不就是一个被自己坑了的玩家么。这位玩家竟然这么有钱?
不对,那位孔凡肯定也是另外一个玩家。
应该问,玩家全部都这么有钱吗?
就算你们有钱,也不是这么玩的啊,这不是哄抬那什么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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