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学阁后院湖畔草地,遂星一番话说罢,腾泰山苍老的面容痛苦地抽动了一下。
屠刀早已悬起,何时会落到范无疆身上,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且,正如遂星所说,小疆又怎会是那种龟缩畏惧的人呢?
他可是敢去试命的人。
遂星想了想,又再说道:“您本来的计划是查出当年的真相,找到那个幕后之人报仇。
我和范无疆都不在您的计划之内,可以说,我和他,打乱了您原来的步骤。
而您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您怀疑当年渤湾之战的漩涡之门,乃是有人与异域勾结开启的。
虽然,您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可以确定,那不是一场突发的战争,而是有一只手在幕后推动或者说操控着一切。
于是,您就想引导我一步步去追查这件事。因为您知道,口说无凭。并且,如果您轻易地对我说出这些事,搞不好还会被我怀疑。
所以,您就引导我去查。可以说,这是您临时起意。而非您想好要利用我。”
腾泰山沉默了片刻,也没否认。
“老爷子,星儿这么说就是想让您知道,我与您的想法,一样!
您的那位故友,丁平,也就是魏老先生,他的死不仅掩护了您,也引我走向了真相。”
腾泰山疑惑地看向遂星。
“缉命司将近一年来发生的多起命案并案处理。谢三叔发现庆王府胡同一案,与其它几起命案略有不同。
我去了案发现场,细查之下,发现魏老是真的因扭曲空间之力而亡。
但安平道导师及其它几起命案,都是用混乱的元素之力,制造了被害人像是被扭曲空间撕碎的布局。”
遂星说到此处,腾泰山闭上了双眼,沉痛地说道:“魏勇确实在修习空间秘符。他担心自己被对方抓到之后,从他这儿读取到关于我的信息。因此,他就用空间术自杀了。”
遂星心底一抽。要有多大的勇气,将自己撕成碎片?!
“抱歉!老爷子。”
腾泰山睁开眼、摆摆手,遂星继续说道:“就在我准备离开庆王府胡同时,碰上了那个追杀我的,异域行者!”
遂星曾受过两次重伤,两次都是异域行者所为。
第一次,她死里逃生,是沐之涯与同行的39名队友拼了性命,才将她救出来的。
时隔五年,她成长了,当年她才刚刚步入中阶三品,而如今的她,已经是高阶二品的风系强者。
但这一次,她遇上的居然是一个拥有着吸附或者复制巫师元素之力、化为己用的行者。
巫师界对异域生物的了解,很粗浅也很模糊。
常见的有爬爬、拟态兽、角兽,高阶的有食灵惑、魅兽等。但对于行者,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时正准备离开‘丁平’家的遂星,在听到细微的声响之后,便用[隐身咒]藏在了那间案发的书房内。
对方一开始必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才会听到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惊天大秘密。
当来人从‘丁平’家取走了什么东西离开之后,她一路隐身跟随。由于对行者一无所知,导致她完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让她暴露了。
从庆王府胡同,一路跟到密云区。也许就是在那时被发现了,对方突然出手。
遂星击杀了其中一人,在和另一人搏杀的过程中,她亲眼见到风刃划伤那人时,其身上流出的是黑色液体。
她曾在那场永生难忘的惨烈一战中见过,所以她知道,只有行者的血才是黑色的。
异域行者到底有什么能力,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对方的巫法招术几乎与她同步,换而言之,当时的情形就好比是在与另一个自己搏斗。
当她发现这一诡异的情形之时,惊愕了。也因为这一秒钟的分神,令她险些丧命。
刺向咽喉的一记风刃,她极力避开却还是造成了重伤。
逃!她必然得活下来!
密云区唯一能让她信得过且安全的地方,只有京都巫师学院。
异域行者追着她一路杀到学院外的山林,她凝聚起最后的元素之力,转身送出强有力的飓风之后,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
……
“也许,瞑瞑之中,真的有某种未知在牵引吧。”遂星笑了笑,“半年前,我接了范无疆的任务。而那天,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居然摔进了他的车里。”
腾泰山点头道:“你救了他,又为他去赴辛老怪的试验做保护。那小子心里一直想着能为你做点什么。”
“所以啊,”遂星定定看向腾泰山,一字一句说道:“您要相信,他一定能活下来的!
您或许还不知道,他是个多么特别的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被追杀,但他没有畏惧,反而自己去查线索。他在家里案发之后,回过家、去过钱通叶家,还去当地警局核实他父亲是否真的身亡。
并且,在他还只是个白丁的时候,就用自制的毒气弹困住了4、5只爬爬。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他更让人意外的人。
或许,他一直都会是那个意外。就像辛院首说的,万里无一的一。
范无疆的命,一直都在他自己手上。您与我,都不能为他决定什么。
老爷子,他有知道一切的权利。并且,他也迟早会发觉他父母之死真正的真相!
还有,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了。
这关系到整个华国巫师界,甚至,有可能远超我们现在所知道的。”
腾泰山微张了张嘴,心底有些微的惊讶。
是啊,教他拳法,不就为了他将来有自保之力吗?
腾泰山心里登时如拨开了重重迷雾,云散天清。
当得知对手是多么强大时,他确实有些畏惧了。不是自己怕死,他是怕连累了藏的好好的范无疆。
在那绝对权势的威慑之下,他甚至忘了,那孩子一直在成长。
正如在选择转化血脉时范无疆自己说的,如果他不知道父母因何而死,也就是悲痛与无奈罢了。
但他知道,还一脚踏进了巫师界,有机遇在眼前,他不去抓,难道背负那样的无力与心伤过一辈子吗?
他每日里拼命努力地修习,为的不就是将来有弑杀异兽的本事,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吗。
“遂星,谢谢你!”
腾泰山背着双手,仰头望天,长出一气,心中似是豁然开朗了。
遂星感觉到了,“老爷子,您做好决定了吗?”
“是的。”腾泰山看向她,“你说的没错,这已经不仅仅是私人恩怨了。
不过,我一个大老粗,没本事去管那些大事情,对我来说,这就是私人恩怨,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我老糊涂了。我也怕了。怕小疆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去了那边没脸见通叶,见小疆他爸。
可是,该来的终归会来。就算我能放下仇恨,他们也不会放过小疆。
更何况,老头我这辈子就只想干好这一件事。
报仇!血债,血偿!”
“不过,仅凭我们要成事太难了。他们权大势高,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也许,是时候该回家了…”遂星望着湖水,微微眯眼道。
腾泰山,“如果你只是回家与遂主将父女言和,那我肯定不拦着。但这件事,各万别说半个字。
空口无凭。而且,大世族之间盘根错节,这件事一旦透到你父亲那儿去,难保对方也会收到消息。”
各大世家之间表面和谐,私底下互相倾轧之事还少吗?
遂星明白腾泰山所指。
哪怕是主将府又如何。就没有别家的探子、眼线了吗?就算密不透风,父亲在听到这么荒诞的事情之后,又会做何反应?
他是她的父亲,可他也是玉典五将之首,代表着整个华国乃至东巫的最高战力。
而这,即是遂殊至高无上的权柄,同时,亦是对他最大的束缚。
遂星点点头,“明白了。既然有了明确的方向,我们迟早都会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老爷子,在我伤势完全恢复之前,得借您这儿暂时休养一段时日了。
还有,那个异域行者虽然发现了我,并不认识我。
不过,一路追到学院外的山路,我想最近肯定会有人来学院里查探。要是遇上生面孔或者可疑的人…”
“放心。老头我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呆三十年,这点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这话就不用多说了,腾泰山并不像那魏勇用的是假身份。
对方三十年前曾多方面调查并且监视过他很长一段时间,能躲过所有耳目,老爷子伪装的本事自是不必说。
当然,其实腾泰山如今想来,这其中,少不了李玉兰的暗中相助。
包括那空间秘符卷轴,都是李玉兰给他的。
一想到此,腾泰山脑海中突然跳出李玉兰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那句,‘老腾啊,我知你心底藏着大事。我也不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是,千万别莽撞。’
千万别莽撞!
难道。她早就知道他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吗?
不,不可能。这种事情,如果李玉兰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不管不问?!
也许,只是因为李玉兰看透了他的内心。提醒他别被仇恨冲昏了头,搞得仇没报成反而丢了性命吧。
李玉兰!
腾泰山心底暗叹一声,说道:“咱在有足够的证据之前,可千万别让小疆知道这件事!
武道最忌心乱,他要是知道他爸妈…”
遂星点头,“我已经让我的队友转移了,现在对方防备心肯定很高。
暂时,我不安排他们有什么动作,等风头过去了再动手。
另外,老爷子,有件小事还得麻烦您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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