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静悄悄地从阴影里冒出来，与第一个异鬼长得一模一样，三个……四个……五个……站在第一个异鬼的左右两侧。

    异鬼们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瞳孔里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手中握着的冰枪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琼恩没听见它们移动的声音，但能感觉伴随它们而来的寒意。

    在艰难屯的时候，他见识过异鬼们的冰枪，知道其威力惊人。他想迅速接近，却被从异鬼背后涌出的尸鬼挡住去路。

    有一个异鬼注意到不远处激烈的战斗，冰冷的目光从琼恩身上扫过。

    随即它用一种琼恩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声音如冰湖碎裂，腔调充满嘲弄。

    更多的尸鬼涌向琼恩。

    然而琼恩也不是孤军奋战。

    白灵带着森林狼们最先杀到。冰原狼两眼通红，闪着凶光。

    耶哥蕊特与几个野人也赶来支援。她的箭早已射光，挥舞着一根短矛继续战斗。

    还有琼恩的守夜人伙伴：葛兰，霍德，派普，陶德……

    琼恩一脚踹倒面前的尸鬼，大声喊了起来，“躲在尸鬼后面，后退，后退！”

    如果只有自己，他会毫不犹豫的冲向异鬼们。但他不愿意让这些珍视的人面对那可怕的冰枪。

    然而直到他们退到其他人身边，也都只有尸鬼们在轮番进攻。

    从头到尾，异鬼们没有对守夜人发起攻击，只是耐心地伫立在树林边缘，仰头望着天空。

    最后连尸鬼都停了下来，远远地包围着疲惫不堪的战士们。

    生者的数量不足一千。尸鬼多到难以计数。

    森林里，山坡上，国王大道中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复生的死者。

    有人的尸体，也有动物的尸体。有的尸鬼脸上只剩枯骨，有的尸鬼身上还残留着腐烂一半的皮肉，仿佛青苔一样的暗绿。

    无论什么样子，它们的眼窝里都闪烁着冰蓝光芒，为那些丑陋的形体增添了一种怪诞的美。

    阴沉惨淡的阳光笼罩着大地。尸鬼们不再活动，四周静谧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之中。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

    这是难得的喘息之机。有人在重重地喘气，目光因为疲累与绝望而呆滞。拉赫洛的信徒们向他们的神祈祷，不仅祝福彼此，还大声的鼓舞其他人。

    熊老在几个军官簇拥下走到自己的事务官身边。

    守夜人的总司令似乎也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语气凝重，“琼恩。你跟着魔法骑士与异鬼交战过，对它们的了解更多。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吗？”

    “异鬼手里的冰枪威力非常大。威力比攻城弩炮还要强。如果他们愿意，我们早就……撑不下去了。”琼恩迟疑着说出判断：“也许，它们是想留着我们当诱饵。”

    “诱饵？”首席游骑兵的黑色披风破烂不堪，锁甲上到处都是被利爪撕扯造成的缺口。他苦笑着摇摇头，“难道还会有谁来救我们？已经五天了。女王陛下有龙，如果她想来，也早就应该来了。”

    几人一起陷入沉默。

    不能说女王和魔法骑士不想管守夜人军团，毕竟他们一直想方设法为他们提供各种援助：人手、信息、物资、武器装备等等。

    若非有这些珍贵的支援，只怕等不到异鬼侵袭，长城就已经被野人攻陷。

    但这五天里，他们也确实没有得到任何支援。谁也无法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首席游骑兵开口打破沉寂，“这里离末江也不远。按照魔法骑士的计划，末江将会有一只军队守在那里。无论是不是被当成诱饵，只要冲过去，应该就能得救。”

    熊老眯起眼睛，眺望南方。

    这一段国王大道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路上站满尸鬼，如同一道黑色的墙壁。

    在远方森林的上空，有大队人马行动才能激扬起的烟尘。

    守夜人总司令转过身，环视身边的部下。所有人都满面征尘，身上衣甲破碎，黑色棉服上沾满干涸的血渍。

    “我们还得坚持一会，杰瑞米。”熊老的脾气不算好，此时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大部队还在赶路，如果尸鬼紧追着我们的话，那将会是一场灾难。我们这一路的坚持与牺牲，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伸手阻止首席游骑兵进一步劝说。

    “不过我们也确实需要为撤退做准备。”熊老望向首席游骑兵，“我会挑选一些志愿者。等会突围的时候，亲自率领他们断后。杰瑞米，你什么都不要管，不用顾忌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其他人前往末江。”

    杰瑞米欲言又止。

    琼恩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大人，请让我加入断后的队伍。”

    “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对不对？”熊老的右手重重落在琼恩肩上，笑容慈祥，“那长城就还是需要人来守卫。小子，需要你牺牲的时候在未来，而不是现在。”

    琼恩还想争取一下。不等他开口，人群突然喧哗起来。

    “看啦，看！”有人在高喊，尖利的声音中蕴含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几人猛然抬起头，看到长天之中浮动着三团阴影。

    阴影高高地浮在云层之上，看不清楚细节。但能看到伸展开的翅膀不时拍打，长长的尾巴左右摆动，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什么。

    “龙！”“光明使者！”“女王陛下！”

    人们欢呼起来，跳跃，击掌，互相拥抱。绝处逢生的欣喜溢于言表。

    “果然是这样！”琼恩望着天空，浓浓的忧色浮上年轻的脸庞，“异鬼们想用我们做诱饵，偷袭女王陛下的龙。”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大人。”他期待地看着守夜人总司令。

    首席游骑兵有些迟疑，但还是说把想法说了出来：“可我们都很疲劳，缺少武器，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女王的龙都穿着瓦雷利亚钢铠甲，应该也不会害怕异鬼。”

    “做好准备。”熊老干脆地说道：“龙是打赢这场生死之战的关键，绝对不能出问题。盯紧异鬼们的动向，一旦有需要，我们立刻发起进攻！”

    熊老回到人群之中，开始动员士兵们配合龙进行战斗，告诉他们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安然离去。

    “与龙并肩作战”也许比较能振奋人心。多数人都兴奋地附和着守夜人总司令，摩拳擦掌，誓要趁机出一口恶气。

    三只龙飞得低了一些。长长的脖子如同蟒蛇般扭动，硕大的龙头上长着尖角。

    颜色也清晰可辨，黑龙体型最大，绿龙如同青铜铸成，白龙身上点缀着点点金光。

    他们首尾相接，沿着环形轨迹在高空盘旋，并没有继续下降的样子。

    地面上的人等了一阵子，热情逐渐消退，面面相觑起来。

    琼恩忍不住好奇地眺望森林边缘的异鬼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会有焦急的感觉。

    许多人仰头凝视天空，直到脖子都发酸了，龙还在空中悠哉地翱翔，有意无意地吊人胃口。

    “小心！”琼恩最先发现尸鬼的异动，拔出长爪，大声提醒所有人：“准备战斗，尸鬼过来了。”

    包围着众人的尸鬼突然动了起来，缓缓向被围在中间的活人走来。

    所有人都举起武器，戒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看来异鬼也会沉不住气呀！”熊老哈哈大笑，灰白胡子乱抖。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激励士气，突然空中回荡起一股悠长的号角声，低沉浑厚，让人心潮澎湃。

    尸鬼不需要旗鼓与号角，无论行军还是作战，除了脚步声便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只有人类才会使用号角，只有活人才能吹响号角。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援军已到！

    欢呼声响彻云霄，人们士气高涨，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

    异鬼们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凡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传遍四周。

    一些尸鬼突然加速冲向被包围的人群，更多尸鬼涌向包围圈南边，那是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活人们背靠背结成圆阵。只要坚持到援军抵达，对他们而言就是胜利。

    乌黑干枯的利爪伸向温暖的血肉。厮杀声骤然响起。

    连续砍倒几个尸鬼后，壮硕的贾曼·布克威尔拿着战斧替换下琼恩。

    马蹄声如同闷雷滚滚而来。长爪插在地面，琼恩微微喘气，两手扶着剑柄，扭头看着远方。

    被尸鬼团团围住，他看不见援军的。只看到国王大道尽头，一面面旗帜跃然眼前。

    金黄底色上的黑色蝙蝠，绿色原野上的金玫瑰……

    魔法骑士和高庭玫瑰。琼恩感觉到一阵安心，嘴角泛起发自内心的笑意。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