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卡林湾？”孪河城伯爵史提夫伦·佛雷瞪大灰色的眼睛，像一只刚刚钻出洞穴的黄鼠狼一样，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马蹄下的土地呈现出焚烧过的焦黑，随着蹄铁踩踏，哒哒做响，仿佛行走在石板路上。

    他从前来过这里。那时候卡林湾总是笼罩在雾气之中，土地湿软不堪，到处是泥泞的沼地。

    现在放眼望去，原来的卡林湾堡垒范围，已经全部变成了这样的黑土地，吸气时鼻腔里中都有一种燥热的感觉。

    红垒侯爵培提尔·贝里席策马停在史提夫伦身边，“我们以后得习惯女王陛下的种种神奇的表现，史提夫伦大人。”

    “龙焰？”孪河城伯爵似乎在向小指头求证，但目光却在远方巡梭。

    盘根错节的植物一扫而空，古老的废墟不见踪影。最后三座由先民们所建筑的塔楼也不翼而飞。

    黑色地面中间有一座庞大的营地。帐篷排列的整整齐齐，正中一面巨大的金底黑蝙蝠旗帜高高挑起，迎风招展。

    除此之外，空旷的黑色大地上再无遮挡，视野非常开阔。

    在黑色土地的边缘能看到许多树，树叶呈现出泽地植物特有的灰绿色。

    但所有树木朝里的一侧都光秃秃的，而且看起来和地面一样焦黑。

    “您一定见过赫伦堡的那几座塔楼。在龙焰的高温下，连石头都像蜡烛一样融化。”小指头脸上挂着惯常的坏笑，“瓦德大人去的……很是时候。”

    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史提夫伦大声赞叹，“龙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烧出一片这样的硬地，再建城堡就方便多了。等通往白港的道路一完工，卡林湾也会变成一个繁华的地方。”

    “是啊。虽然修建卡林湾要花费几十万金龙，但真要修建起来了，每年也不知道要赚多少金龙。”小指头感慨不已，“魔法骑士敢想，女王陛下敢为。以后只怕少不了各种……更加宏大的工程。”

    一队骑兵从军营里冲出，向史提夫伦和小指头率领的队伍奔来，很快便来到近前。

    “原来是史提夫伦大人和培提尔大人。”为首的骑士推开面罩，露出面孔。

    来人是戴瑞城伯爵雷蒙·戴瑞。

    丹妮莉丝回归之后，戴瑞家族也是受益最大的领主之一。

    雷蒙的哥哥威廉·戴瑞爵士忠肝义胆，在君临陷落后依然对王室不离不弃，保护坦格利安的孤儿寡母前往布拉佛斯。

    正是在这位威廉的保护下，丹妮莉丝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时代，对戴瑞家自然会爱屋及乌。

    女王不仅给戴瑞家恢复伯爵爵位和全部领地，为了表示感谢，还额外赏赐大量的钱财。

    戴瑞家的实力瞬间翻了上十倍，比起当年的全盛时期尤有过之。

    而雷蒙·戴瑞伯爵也成了女王面前的红人。

    孪河城伯爵刚刚投降，爵位和领地被削减，正要小心做人。小指头还一心想在女王身边钻营，继续攀爬权力的阶梯。

    所以两人对雷蒙都得客客气气，赶紧回礼。

    寒暄几句之后，雷蒙指着士兵们的身后，“这些平民是怎么回事，两位大人？”

    史提夫伦和小指头身边簇拥着数百衣甲鲜亮的骑兵，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群浩浩荡荡的平民。

    平民们都赶着马、骡子还有牛拉的板车。他们似乎也对卡林湾的变化很震撼，啧啧惊叹，巨大的喧哗一直没有停歇过。

    “他们是谷地的平民。因为女王陛下要在卡林湾修筑城堡，我便募集了一些人，”小指头指着那些板车，“运来一批石料。我也已经让谷地的采石场增加人手，加紧开采，很快将会源源不断地送来。”

    “培提尔大人不愧是做过财政大臣的人，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生财之道。”史提夫伦笑眯眯的，看起来更像黄鼠狼了。

    “哪里，不过是为女王陛下服务。”小指头故作谦逊，“而且这第一批石料我打算献给女王陛下。蒙陛下厚爱，加封我为侯爵，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史提夫伦的笑容变得有些讪讪，“夺取君临，培提尔大人乃是首功。封爵赐地，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史提夫伦和小指头是奉命率兵前来，军营里给他们的军队预留了位置。但没想过有如此多的平民会跟着他们一起前来。

    此时天色已晚，显然这些平民也只得留在这里过夜。

    稍作权衡，雷蒙让手下两名骑兵带着士兵们去军营安顿。其余的骑兵指挥平民们去空地的另一边，安营扎寨。

    他则带着史提夫伦和小指头向赫伦堡公爵的大帐骑去。

    三人并辔而行，谈笑风生。

    突然两只几乎有小马驹大小的狼从营地后方蹿出。

    皮毛一灰一银，黄眼睛里闪着寒光，张开的大嘴里，露出匕首般的犬齿，狰狞可怖。

    史提夫伦和小指头的坐骑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但对于狼依然有着本能的畏惧，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雷蒙的坐骑则淡定得多，显然对这两只狼习以为常。

    “两位大人不用担心。”雷蒙控马挡在两人前面，“这是布兰大人和艾莉亚小姐的狼，极为聪明，从不伤人。”

    巨狼速度很快，如同两道旋风从三人面前刮过。慌乱的马匹逐渐平静下来。

    小指头啧啧称奇，“好大的体型。这就是冰原狼吗？”

    雷蒙点点头，正要说话，又一群半大孩子兴奋地大喊大叫，紧随着狼的脚步，呼啸而至。

    冲在最前面的孩子灵敏如猫，穿着银色的小甲胄，腰佩长剑。

    脸型有点长，看起来英气勃勃，似乎是个男孩。

    但那盘在头顶的棕褐色头发在颠簸中有些松散，丝丝缕缕的长发从发箍里漏出，在脑后高高飞扬。

    里面还有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看打扮是个小淑女，不过现在也两手牵着裙角，跑得飞快。

    小指头注意到她那很有特色的大耳朵，以及脸上覆盖着的灰黑色死皮。

    他的目光移向后面的几个男孩，猛地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在这群孩子中，小指头看到了他名义上的封君，鹰巢城公爵，谷地守护者，人称“乖罗宾”的劳勃·艾林。

    乖罗宾患有一种先天疾病，稍有刺激便会癫痫发作，变得极度狂躁。

    为了安抚，当然也少不了小指头的怂恿，以及他母亲的溺爱，学士们只得经常给鹰巢城公爵使用镇定药剂。

    但毒素堆积也造成了很大的副作用。乖罗宾智力和身体都发育不良。

    在丹妮莉丝命令莱莎·徒利把他送到赫伦堡公爵的军营时，他甚至尚未断奶。

    实际上接到这个命令后，莱莎·徒利一度抓狂，想要起兵反叛。

    但无论是小指头还是谷地诸侯，都不支持这个自寻死路的决定。

    固然血门、鹰巢城，都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但在会飞的龙面前，一切都毫无意义。

    最后还是小指头花言巧语一番，莱莎·徒利才含泪把儿子送走。

    小指头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离开母亲的怀抱，乖罗宾可能活不了几天。

    为此他开始未雨绸缪，准备应对最糟糕的局面：一旦公爵身亡，继承人哈利入主鹰巢城，莱莎·徒利将失去现在的权柄，他自然也无法再通过莱莎操控谷地的局势。

    但现在乖罗宾却在撒腿狂奔，红扑扑的小脸容光焕发。若非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瘦弱，小指头都会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孩子们嘻嘻哈哈，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尖叫。脚步丝毫不停，一溜烟远去。

    小指头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雷蒙大人，我是说，劳勃公爵身体一直很弱，怎么能进行如此剧烈的活动？”

    “确实很神奇。”雷蒙深以为然，“劳勃大人刚来到军营的时候，看着非常虚弱，第一晚就高烧昏迷。和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哦，是哪位学士救治了他吗？”史提夫伦饶有兴趣地发问。

    “学士们束手无策。”雷蒙摇摇头，“沃尔特大人向君临发出急信。女王陛下，威廉爵士和玛格丽小姐很快便乘坐龙抵达。第二天劳勃大人就全好了。”

    “莫非是女王陛下有什么神奇的药物？”史提夫伦眼睛一亮。

    他年近七旬才继承了孪河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健康问题。

    小指头表示怀疑，“我对劳勃大人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他自出生后身体一直病弱。就算发病后有良药能够救治，但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如此健康。”

    “恐怕我也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大人们。总之那晚之后，劳勃大人一天比一天看着强壮。”雷蒙耸耸肩，“现在他每天都会和艾莉亚小姐，希琳小姐一起玩耍，追那两只冰原狼到处疯跑。这还是威廉爵士的建议。”

    想了想，他补充道：“不过，大家都说是玛格丽小姐虔诚的祈祷感动了圣母。劳勃大人身体恢复是一个神迹。威廉爵士也送给劳勃大人两个护身符，让他随身携带。”

    史提夫伦与小指头一起笑了起来，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很快三人来到巨大蝙蝠旗帜旁的大营。赫伦堡公爵沃尔特·河安热情地欢迎他们。

    即使是在行军途中，沃尔特准备的晚宴也相当丰盛。

    除了已经出发前往临冬城的先头部队；还在路上没有抵达的王领军队与女王军团；军营里的河间地、谷地、西境贵族们济济一堂。

    他们享用美食，畅饮美酒，谈论着最新的局势。

    都是好消息。

    雷德温舰队在低语湾一战歼灭铁舰队。

    铁民的损失高达八成，可以说损失了整整一代人。整个铁群岛几乎每家都有亲人战死，情形非常凄惨。

    而在北境、河间地、西境与河湾地，那些饱受铁群岛困扰的落日之海沿岸地区，人们却无不为此高呼欢庆。

    低语湾之战后，高庭公爵的两个儿子立刻统率五万河湾大军北上，按照路程推算，他们已经过了君临。

    赫伦堡派出的书记官们指导，各地领主们全力配合，搭建起一条从君临直达卡林湾的陆上补给线。

    沿着国王大道每五十公里便有一个临时营地。

    从君临出发的军队只需要携带少量物资，全速前进。

    他们黎明即起，不用收拾，离开临时营地直接向北出发。

    黄昏时就能抵达下一个临时营地，还有早已准备好的晚餐。

    在这种维斯特洛前所未见的强大后勤保障支持下，南方的军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北方。

    小指头在来的路上已经体验过这种飞一般的感觉。

    多恩宣布效忠丹妮莉丝女王。

    三万多恩大军在红毒蛇的率领下抵达风暴地，正好赶上平定黑火叛乱的最终决战。

    黑火叛军不过两万多人，而且除了黄金团，另外半数人的战斗意志本来就不高。

    多恩大军抵达战场，表明支持女王的立场后，女王的军队便达到叛军的三倍之多。

    叛军的士气更加低迷，鹫巢堡一战，全军崩溃。

    最终有上万人投降，近五千人战死。

    死者中包括曾经的坦格利安死忠，曾任伊里斯二世国王之手的琼恩·克林顿，令人不胜唏嘘。

    而那冒名雷加之子的叛军首领则侥幸逃脱，带着数千残部乘船逃往狭海对岸。

    自此维斯特洛南方的战事终于全部了结，七国终于可以齐心协力，共同对抗北方的强敌。

    小指头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

    目前北境大约有五万名战士准备誓死保卫家园，还不包括守夜人军团等力量在内。

    赫伦堡公爵麾下十万大军，大部分都已抵达卡林湾。

    王领与女王军团的两万人已渡过三叉戟河，目标直指临冬城。

    高庭公爵之子统率着五万河湾地士兵，已经过了君临，正急行军而来。

    风息堡云集了多恩军队三万、风暴地军队两万、河湾地军队一万，一共六万人也将不日启程北上。

    小指头突然感觉口干舌燥，猛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动，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即使不计算那些后勤人员，也有近三十万大军聚集在坦格利安的龙旗之下，为丹妮莉丝而战！

    这是维斯特洛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军队。

    这是真正的血火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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