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主堡往外望去,两条巨大的花岗岩城墙,以及它们之间的护城河尽收眼底。
暮色清冷,寒风呼呼咆哮,针一般地刺痛凯特琳的脸庞。
城外的军营里燃起数百堆篝火,炊烟在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波顿家的粉红剥皮人旗帜随风飘扬,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临冬城据说是“筑城者”布兰登于八千多年以前在巨人的帮助下建造的。在大部分有记载的历史中,临冬城都是史塔克家族的家堡。
在坦格利安王朝建立之后,临冬城只短暂的失守过一次,就是在不久前被席恩·葛雷乔伊这个叛徒偷袭——他在临冬城生活多年,对这座城堡的弱点了如指掌。
但是铁民根本不是罗柏的对手。母亲心想。她心中涌起骄傲与自豪,眼中却噙满泪水。
临冬城丢失后不久,罗柏便率军从河间地返回。
他先是与黎德家族取得联络,在泽地人帮助下奇袭卡林湾。面对北境之王出其不意的攻击,素有勇名的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也只能仓皇撤退。
接着罗柏率领北境大军,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入侵的铁民全部赶下海。
在北境之王离家尚远的某个夜晚,“变色龙”席恩趁着夜色悄悄溜走,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临冬城又重新回到史塔克手中。
也许席恩心底总算还保留最后一点良知,占领临冬城期间,他没有伤害瑞肯和其他人,也没有对临冬城造成太大的破坏。
那一天,凯特琳踩着金色的阳光走进临冬城。把瑞肯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这场噩梦终于结束。
罗柏,珊莎和瑞肯在临冬城,布兰和艾莉亚跟在威廉身边,她不用再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接下来只要安安心心的等待奈德被送回来,她的生活就会慢慢恢复平静。就这样看着孩子们长大,直到与奈德再会的那天。
她也知道战争远未结束,和南方的战事可能会持续很多年。
也许北境能一直保持独立,也许某一天又会与君临握手言和。几千年来,维斯特洛的贵族们就是这么打来打去,这并不奇怪。
树欲静,风不止。命运显然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史塔克家族。
风暴地与河湾地的战事稍稍平息,小恶魔便派出军队进攻奔流城。
无论是因为舅舅与外甥的亲戚关系,还是北境之王与封臣的君臣关系,罗柏都不能坐视不理,他只能召集封臣应战。
战无不胜的北境之王不负众望,一战就击退了河湾地的名将蓝道·塔利。
然而南方的军队实在太多了。詹姆·兰尼斯特,马图斯·罗宛,亚当·马尔布兰……一个一个,接踵而来。
君临的那位国王之手既不心疼人命的损失,也不在乎金钱的消耗。往往一只军队刚被击退,另一只军队便又杀到。
临冬城的人为罗柏的每一次胜利欢呼庆祝,只有凯特琳一直忐忑不安。
北境贵族们大多在西境之战中捞得盆满钵满,一心想要回去享受财富。
河间地诸侯们则提心吊胆,时刻担心被北境之王放弃——只要死守卡林湾,北境就基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而河间地的贵族们将不得不直面君临的报复。
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虽然国王乔佛里的姓氏是拜拉席恩,但谁都清楚,君临真正的主人是兰尼斯特。
面对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战斗,终于有北境贵族开始抱怨。而听到他们的抱怨,河间地诸侯的反应又有些过度。
裂痕不可避免的出现,北境与河间地的隔阂越来越深。猜疑,争吵,谩骂,直到拳脚相加,拔剑相向。
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北境之王,面对内部的矛盾却一筹莫展。
毕竟罗柏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上,期待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能让内部的纷争消弭于无形。
可无论是北境还是河间地的贵族,对北境之王却越来越不满,失望与怨气与日俱增。
一直在暗中窥伺的毒蛇们终于找到机会,露出獠牙。
想到这里,凯特琳心如刀绞。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从后来的情况来看,几乎每个北境伯爵麾下,都有封臣被卢斯·波顿策反。
罗柏死后,整个北境烽火连天,到处都有贵族打着君临的旗号反叛。
每一位大领主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以至于面对恐怖堡的叛军,临冬城竟然召集不到多少援军。
走廊上传来一阵铠甲撞击的哗哗声。
凯特琳赶紧拭去眼泪,抽抽鼻子,转过身,露出微笑。
珊莎走在最前面,一身轻便的猎装。
在临冬城被围期间她一直帮着凯特琳管理后勤,招待援军,表现得无可挑剔。
父亲与兄长相继在阴谋中身亡,让这个原本花儿一样的女孩成熟许多。
珊莎身边是两个全副武装、比男人都还要高大的女子,布蕾妮·塔斯与黛西·莫尔蒙。她们在罗柏麾下身经百战,早已是名震七国的女将军。
罗柏遇害时,布蕾妮与一只临冬城的军队在另一处战场。收到那个不幸的消息后,布蕾妮稳住军心,把那只军队带回临冬城。
黛西本已随着母亲撤回熊岛,收到凯特琳的求援后,梅姬·莫尔蒙伯爵立刻让女儿率领数百援军赶来临冬城。
正是有她们两人,以及她们带来的军队,临冬城才有力量抵挡住叛军的进攻,没有再次失陷。
可这脆弱的安全又能维持多久呢?凯特琳有些茫然。她必须表现得坚强,为了珊莎和瑞肯。
“夫人,水蛭大人确实已经离开临冬城,而且带走了不少人,一万或者更多。”黛西指着城外的军营,目中露出嫌恶,“城外大概还有五千多人,由小剥皮率领。”
小剥皮拉姆斯·波顿是卢斯·波顿的私生子,原名拉姆斯·雪诺。此人残酷,野蛮,不受管教,以折磨他人为乐,在北境臭名昭著。
“也许这是个机会。”布蕾妮的双眼依然是那么湛蓝,纯真而直率,“如果能杀死敌人的统帅,临冬城的危险就会解除。如果是威廉爵士,他肯定会这么做。”
依然是临冬城兵力的两倍。凯特琳黯然摇头,“太危险了,布蕾妮。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魔法骑士。”
在罗柏还是北境之王的时候,麾下精兵数万,如今面对区区五千敌军,临冬城却毫无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对我们会越来越有利。”珊莎对着布蕾妮微笑,“我们不用着急。”
她转过头看着母亲,“看来威曼大人已经从白港出兵,所以卢斯才不得不率领主力去迎战。虽然他的计划很周密,但还是低估了史塔克在北境人心中的地位。支持我们的力量正在汇集起来。”
“希望如此。”凯特琳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珊莎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浓密的枣红秀发,为了方便,编成辫子垂向脑后。
城堡里依稀响起惊叫声。凯特琳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那声音越来越大,从城堡里一直绵延到城墙上。
“有敌袭?!”布蕾妮的右手下意识伸向腰间,握住剑柄。
难道所谓的撤退,只是骗局?珊莎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几个女人一起冲向主堡的阳台,向城外望去。只一眼,她们便瞠目结舌,齐齐呆住。
冥冥暮色之中,一道火焰点亮天空,仿佛是最后一抹晚霞。
夹杂着血红与橙黄的淡金火柱掠过大地。硕大宽广的白色革翼拍打,恐怖巨兽一飞冲天。
地面上留下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人和马都发出最尖利的叫喊,四散奔逃。
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珊莎骇然转身。天空中,两只巨大的青铜色眼睛闪闪发亮,对着她迎面撞来。
直到狂风呼啸着从头顶刮过,面孔都隐隐生疼,她才意识到那是错觉。
等急忙转过身时,只看到背上那暗绿色的鳞片。那种绿犹如黄昏时森林深处的青苔,在最后一缕阳光消逝前的色彩。
这只怪兽比刚才那只看起来更加巨大。而且它的背上似乎有人!
“七神在上!”凯特琳不禁喃喃低语。
巨兽越飞越低,城墙外的军营里猛然又蹿起一道火焰,比星星点点的营火明亮百倍。
一个个火人挣扎着,踉跄着,哀嚎着。布蕾妮似乎闻到一种灰烬、硫磺和焦肉的味道。她猛地伸手捂住嘴巴。
当那遮蔽天空的阴影滑过头顶,出现在她们眼前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城墙上有些士兵双腿发软,只是倚靠着城墙,才没有当场跪倒。
令人战栗的咆哮充斥天空,熔炉般的热风席卷大地。那火焰是一片深邃、饥渴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生命,仿佛来自七层地狱。
整个临冬城变得悄无声息,城外连绵不绝凄厉的惨叫,显得分外清晰。
“龙!”珊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轰!
绿龙猛然落在主堡的顶部,碎石与灰烬漫天飞舞,整座堡垒似乎都在摇摇晃晃。
凯特琳一把搂住女儿,然而那恐怖的怪兽只是稍作停留,便再次展翅高飞。
“抱歉,夫人,看来这么贸然到访,有些吓到你们了。”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凯特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透过还在弥散中的烟尘,看清来人。
“威廉爵士!”珊莎挣脱母亲的怀抱,兴奋地迎上前,对龙的恐惧被丢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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