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已经过去,江河解冻,万物苏醒,又是春意融融。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乐羽不再与众弟子一起晨读,练武,吃饭,睡觉。
他好像变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当夕阳西下,他那呆立的背影却略显孤苦。
人熬过了严寒,迎来了新机,周围处处洋溢着和暖的气息;这种时候,人往往会宽容许多。
文燕趁着天心道长近来心情不错,前去试探他的口风。
“师父,师兄还不能出来吗?”文燕道。
“还不能。”天心道。
“可是...”
天心打断了她的话:“他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师兄近日经常发呆,我怕如此下去他会...”
“师父,我想带他去镜湖...”
“胡闹!若是这样下去,天山有何章法?为师如何服众?”天心斥道。
“是...”文燕悻悻而去。
......
“难道我们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吗?”陆思音面容消瘦,憔悴了许多。
“我早已跟你说过此事非同小可,你怎么还整天絮絮叨叨?”乐天余觉得陆思音已不是当年那温柔贤淑的女人了,她近年来的行为简直像个怨妇。
“我絮絮叨叨?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陆思音吼道。
“不可理喻!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乐天余摇摇头,走了出去。
陆思音瘫在椅子上,这种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事?
......
晨间青雾已散,群山如黛,纵是夏日,这里也十分凉爽。这已是乐羽在天山的第五个年头了,几年过去,他的棱角分明了许多,身体也健壮了不少,虽不及铜皮铁骨,但至少不像从前那般瘦弱了。
他先前在家时,乐天余虽不教他武功,但常让他做一些跳桩,倒立,奔跑的动作。他虽不解,可是他的脚程确实比一般的天山弟子要快许多。这几年因为一人实在孤寂,他时常在山间与兔子奔逐,也屡次见到马鹿如何脱离熊掌。
不知何时起,他的屋前已多了两排木桩。他先前在练武场见过,一个是梅花桩,一个是木人桩。闲暇时,他也开始在梅花桩上练习,对木人桩拳脚相向。
虽然他的日子比从前更加孤寂,也更加平淡,但他再没有萌生过下山的念头。
“师父...您怎么来了?”乐羽连忙站起身。
天心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不知师父有何吩咐?”乐羽道。
“你可知你来天山多久了?”天心道。
“禀师父,已是第五个年头了。”
“这五年来,你可曾想通了什么?”天心道。
乐羽沉默半晌,缓缓道:“徒儿已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
天心摇了摇头:“你若真是这样想,可就辜负了为师的一番苦心。”
“这...”乐羽望向天心,又马上低下头:“弟子愚昧,请师父明示。”
“人的一生中或许会犯很多错,其中有些错可以弥补,有些错却无法挽回;外面的世界固然令人向往,但若不能打好根基,你便无法感悟那份精彩。”
乐羽鞠了一躬:“这些年师父所嘱咐的,未曾敢有一刻懈怠。”
“好...你去天池替我寻把剑来。”天心说完已走出许远。
“弟子谨遵师命。”
“师兄,师兄!”文燕突然跑了过来。
乐羽点了点文燕的脑袋:“还好你没被师父看到。”
“嘻嘻,吓死我了!我一直躲在树后呢。”
“对啦,师父跟你说了什么啊?”
乐羽摇摇头:“师妹你还真是闲得很,对什么事都好奇。”
文燕嘟起了嘴:“师兄说嘛,快说嘛。”
“师父让我替他寻一把剑。”乐羽道。
“喔,寻剑?听起来好像很好玩!我可以跟师兄一起去吗?”文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乐羽想了想,师父好像没有说不能带人去。
“你想去?那走吧。”
“师父让你去哪寻剑啊?”文燕道。
“天池。”乐羽道。
“啊!天池?”文燕喊道。
“胆小鬼,不敢去了吗?”乐羽笑道。
“谁说的!”文燕杏眼圆睁。
“哎,师兄等等我。”
天池被十二座山峰环绕,夏融池水试比天蓝。
乐羽住的屋子是从前守护天池的弟子居住,若干年前,传言天山雪莲花可通经活血,延缓衰老,更能增强功力。故引来许多不怕死的宵小狂徒,竟深入天池盗花!不过自从天心道长执掌天山以来,再无人敢犯。这间屋子就空了出来,直到乐羽受罚...
一道木桥凌空飞架,如长虹饮涧。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木桥,来到天池。
这里云杉环绕,雪峰辉映,深蓝的天池冒着彻骨的寒气,而池上却依旧温暖如春,鸟儿争浴相喧,如画一般。
文燕看着那变幻莫测的天池惊讶道:“师兄,你要下去取剑?”
乐羽点了点头,他已除去了衣裳。
可这水,文燕蹲下去撩了撩水。
“好冷!这如何能下去嘛?”
见文燕胆小的样子,乐羽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我要下去了,你就在这等我,可别到处乱跑。”说完乐羽深吸一口气,便跃入了池里。
“哎,师兄!”
乐羽潜入后,睁眼环顾四周,却是一番不同的景象。这里枯木相连,断枝漂浮,寻起来极为不易,师父要找的剑究竟在哪呢?
池下的温度足以冻死常人,只是乐羽每日泡在天池,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温度,他的闭气时间也异于常人。
他游到一块略高的岩石上,四处环视,水有些浑浊,却仍能看清西北方一处黑暗异常。
不寻常之处必定有不寻常之物,乐羽连忙游向黑暗之处。水底荆棘很多,乐羽在尝试避开荆棘的同时,缓慢地往深处游去。
这里四处沉落着早已枯朽的树干,树枝;四周也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岩块。
就在乐羽快要到达黑暗处的时候,他却发现那里有黑影游动,并正向他靠近。
待乐羽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群表面漆黑,形似铁饼的鱼蜂拥而来。听师父说过,这种鱼群聚时凶残无比,并且对血液极为敏感。若是被当成猎物,轻则致命,重则尸骨无存。
可是...我怎么会引来这群东西?他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左侧有一道血口。
乐羽暗叫不好:糟了!是刚刚的荆棘,定是流出的血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眼看着这群鱼就要逼近,乐羽一掌击出!却是绵绵无力。
这时乐羽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水中,掌法不起任何作用。
可是铁饼鱼已在咫尺之距,他又是挥出几拳,却险些被咬到!
乐羽暗自心急,他最多只能闭气一刻钟,得抓紧时间。
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力量也越来越虚弱,可他怎能就这样空手回去?好在他轻功娴熟,边游边跳,拾起枯枝时不时地朝铁饼鱼刺去。
他艰难游到黑暗处,找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鱼群渐渐又要逼了过来,而他还是毫无所获。
乐羽突然想起师父先前提及的拿起与放下,我刚刚是在荆棘处被割伤,招致了这些铁饼鱼的攻击,那师父让我寻的那把剑有没有可能就在那里?
不管了,须得一试!乐羽一边挥舞着枯枝挡开鱼群的攻击,一边拖着渐渐疲惫的身体往回游。
他硬撑着疲软的双腿游到了先前被荆棘刺伤的地方,他发现底部有几处沙土并不平整,他朝其中一处挖了许久,也没有挖到什么。
奇怪...可是身后的鱼群却不容他多想。他当机立断,竟朝几处不平整沙土所包围的岩石堆游去。他用尽力气推翻了岩石堆,又朝底部挖去;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是?剑柄!乐羽心中大喜,立即将它抽了出来。
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师父说的是这把吗?
刹那间,几十只铁饼鱼袭来,瞬间包围住了乐羽。
当真可恶!先前赤手空拳,奈何不了你们,如今这把剑看起来虽不中用,但对付你们应是绰绰有余。乐羽定住身,反手握住剑柄,亮出了剑身,横劈竖砍,毫无章法,却颇有成效。
乐羽正砍的开心,却发现自己呼吸已有些不顺。血水突然冲进了他的口中,他咳了几下,便开始挣扎起来。
糟了!不能再拖了。乐羽提剑向前一挥,开出一条血路。他连蹦带跳冲出铁饼鱼的包围圈,跃出了水面。
噗...乐羽吐出了口中的水,倒在了地上。